我说我在现世喝咖啡喝成了习惯, 昼夜颠倒大半夜没了瞌睡。
银起身拉开窗帘, 说,圣诞节是应该狂欢的,不睡才对。
于是我们俩关了灯窝在沙发里数窗外开得格外灿烂地烟花。
房间里的暗理所当然地被外面微弱地光衬托出来。
夜深了我们住在顶层的房子所以隐约可以看见一些建筑模糊的影子。
隔音的效果很好我听不见烟花爆炸的声音, 回忆着这些本该让在尸魂界里我觉得亲切熟悉的爆鸣却发现它们渐渐地模糊了,就像外面越来越模糊的建筑, 最终会被夜隐藏,就像一些重要的东西, 悄悄地舍弃了自己, 直到遗忘。
我搜索着脑子里残存的声音却只听见了浅浅地呼吸,这个房子里只有我和银,同样也只有我们在呼吸。
所以想象着的永远没有存在着的真切。
即使是最震耳的炮鸣和最轻微的呼吸声。
即使是人或者事。
我安静地猜测第十三朵红色的烟花会在几秒后升天, 安静地猜测窗外是否有安静的夜。
安静地想, 这个房间,太过安静。
银突然说, 啊啦~真热闹。
我转头看看突然打破延续了很久的安静的人, 银仍然眯着笑,长长的睡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肌肤。
银是近乎苍白的人,即使在没有灯的房间里,不可避免地我仍窥见。
我总在想, 只有像太阳般耀眼的人,才会在任何地方散发着不能拒绝的光芒。
阴冷苍白之类的人,没有这般魅力。
银不是阳光的人, 他不会有。银是偏于冷淡的,即使总在微笑,却只在疏离,不容抗拒地守着他的处事法则。
可也是这一个人,在这一个时间点,在这一个房间你,他占据了我的视野。
即使只是苍白微冷的光芒。
我顿悟,也许在黑夜里,牵引着视线的人,本该苍白。
即使这样的人,会让你从心底泛起冰冷的寒意。
只不过这又如何呢。夜,本来就不是温暖的。
我微微有点分神,银的脸上突然红了一片,苍白里有了点嗜血的味道,窗外却亮了。
原来,第十三朵红色的烟花已经升天。
我没从窗外看见,却见到它残留在银的脸上的影子。
呵。真热闹。
我呼口气,轻声说。
热闹到只有两个人在黑暗里看无声的烟花。
银将手缩在袖子里,整个人挪进了沙发,我忽然觉得这男人穿得太单薄。
银侧头说,你在想什么?
我说我在想尸魂界的烟花。
银懒洋洋地说,尸魂界不够热闹。
我说尸魂界以前挺热闹的,可惜我不会做烟花,不过我会甩甩手跺跺脚跳一两支舞。
银轻笑出声,说,是一支吧。
我说哈?
银说,舞,你在尸魂界,就跳过一支舞。
我嘻嘻笑了笑,说,你记得?
银转脸对着我,沉默了一会,最终说,啊啦~瞬你的事,我有哪件没有关心呢~
我磕着牙齿笑,笑了一阵说,我以为你没注意,或者你老早就忘记。
银说哦,啊啦,原来猜对了么?
然后他笑得很欢快,很有成就感。我醒悟过来后发现我沉默了很长时间。
我总以为杀戮是见过的最血腥最冷漠的事,原来不是。
并不是所有的人见到飞溅的血迹便有彻骨寒意,比如某个时期的我,见到了血如见到冬日最暖和的阳光,那证明我还活着。
忘记这个词,似乎在证明,你活着,可你已经死了。死在记忆里。
一种最自然的流程,逝去和延续着,静静地悄悄地,却比暴力的凶残的更彻底地毁灭。
遗弃在小心保留着,却已经不存在的寒冷里。抹杀了以往的一点暖意。
我说有点困,晚安。
银慢腾腾地打了个呵欠,我开了灯准备休息。
银说,啊啦,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忘记了的。
我对忘记这个词有点反感,于是皱眉跺到他面前,等着。
银慢腾腾地掏出一个粉色心型小盒,笑眯眯地摩挲着。
我看着躺在他掌心的小盒眼熟,却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银合了掌指指身边说,坐过来,给你看好东西。
我犹豫地坐过去,目光不离他的手。
银静静地握住,没有动。
我等了一会,见他始终没有摊开手掌地意思,只好问,银你不是要在圣诞节送我定情信物了吧。
银的拳头轻轻颤了颤,然后他将手掌托在我面前,顺便眯着笑说,好冷。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我讲的是笑话,而且是让他觉得冷的笑话。
只不过我伸手拿小盒子时不小心指尖不小心滑过他的掌心。
才发现也许他在说,他很冷。
银说你留着一些不该留下的东西,想要证明什么?
我打开粉色的小盒,一张照片。
我,织姬,f。
虽然表情各异,放一起却又让我觉得很和谐。
我涩涩地笑笑,伸出一个指头指着照片中的我说,没有这个人,这张照片是允许存在的。
这是应该被带走的,织姬将它藏起来我特意装作没发现。
只是不知道怎么会在银这里。
银又打了个呵欠,有点漠然地说,啊啦~,你看背面。
我摸摸照片里织姬的小脸蛋后慢慢翻过。
照片上是稚嫩的笔画写的稚嫩文字,织姬要和新来的姐姐与最爱的哥哥庆祝最美好的圣诞节。
我忽然觉得这张薄薄地照片很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如果圣诞节在前几天,甚至只是在昨天,也许织姬还在傻傻地等待着三个人的圣诞节。也许f还在黑着脸郁闷地思索为什么织姬的喜爱倾向在从他那里转移。也许我还坐在他们家捧着咖啡杯,等待着抹杀突然增多的虚。也许会有三个人一起看烟花,重温多年前看烟花散落的快乐。
可惜,他们忘了我。
啊啦~
银说。
我说,有点冷。
于是我往银身边靠了靠,挨着他身体,然后窝成一团。
银说,毁了吧,留着是负担。
我抓着照片想了想,说,想留着。
银懒懒地伸出手搭在我肩上,说,他们都忘记了。
我顺势倒在他肩上,更加靠近,银并不是能让我觉得温暖的人,只不过此刻很可靠。
我盯着照片说,可是我没有忘记。
银说,毁了吧。
我说,想留着。
银说,他们不会再记得你,永远。
我说,哦,我有点冷。
银说,冬天很深了。
这个时侯外面忽然大亮,室内的灯光并不弱,而窗外的光亮却明亮很多。一大串烟花接连着炸开。
银说,啊啦~,好热闹。
我吸吸鼻子,说,好热闹。
银闷闷地说小孩子有什么好。
我说呃?
银说你在乎的总是一些小孩子,可小孩子是最麻烦的。
我问你指谁?
银默了一会说,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我笑笑说,很多年前你看到我的时候我也还是个loli,那你为什么会关心我。
银笑了笑说,我那时候并没正眼看loli,当然不会关心。
我思绪顿了顿,问,那时候没有关心,那么现在呢?
银笑嘻嘻说,啊啦~瞬你的事,我有哪件没有关心呢~
我说呃,你的第二次谎言来了。
银说,啊啦~你还没有说,为什么要接近那些小孩呢?
我看了他一会,银还是眯着笑,很耐心地等我的答案。
我想了想,眯着笑,说,啊啦~那么,你以前,为什么要接近我呢?
银安静了。
我默了一阵后觉得这天气这他妈冷得连空调都在发抖然后觉得我又说错话了。
银忽然在我耳边呼气,撂在我肩膀上的手指贴住我睡衣,说,啊啦~瞬,你觉得,生个小孩玩会不会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