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长鸣,列车慢慢进入了南昌站。我草草收拾了一下,随着下车的人流缓缓往前移动。
家乡的天气,就是要比北方温暖一些。出了站,看看时间,离我坐的那班车还有两个多小时,我打算找个地方先吃饭。
“呕!”胃里突然一阵捣腾,我赶紧扶着一旁的扶手,干呕起来。
“姐姐,你还好吧?”一张带着清香的手帕纸递到我鼻尖。
我接过,擦擦嘴角,“谢谢啊!”是车上那个小男孩。
“不客气!”他微笑着说,带着女孩走远了。
我一向是不会晕车的,尤其是火车,今天这是怎么了?我纳闷着。可能是饿了吧,我安慰自己。就在车站旁边随便找了家快餐店。
“吃什么菜?”店老板是个年轻的少妇,殷勤地过来问我。
我的眼睛顺着架子上的菜溜了一遍,最后落在了最边上的那盆酸菜上,“酸菜鱼。”
她笑着下了单,“小姐,我家的酸菜,比较酸哦,不知道你习惯得了啵!”
菜上来了,我尝了一口,果然很酸!要是平常,我才不会吃酸菜呢,所有腌渍的东西,我都不爱吃。可是今天,我却有一股强烈的想吃的欲望。
回家是比较麻烦的,得转好几趟车呢!我无奈地提着箱子再度上车。为了省钱,我又不得不坐卧铺车厢。
“真巧啊,看来缘分这东西你得信才行。”一双男性的手接过我的箱子,帮我放好。
“我倒宁愿解释成刻意。”又是他!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这个世界的确很小。
瞄瞄他身边,女孩紧紧抓着他的衣袖,一刻也不敢松手。微微叹口气,我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等我推开久违的家门,已经是筋疲力尽。记不清吐了多少次,我觉得胆汁都吐光了。
男孩和女孩在镇上安顿下了。其实,我完全可以让他们一起跟来,因为我的家,也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不过,我不想和他们有什么牵扯,所以,当他们问我知不知道“云河村”时,我果断地摇头,匆忙踏上了最后一班回村的公交车。
家里一切如故,许久没人住过,所有的东西全部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我打来水,收拾了一下厨房以及我原来的房间,煮了点儿方便面吃了,洗洗也就睡下。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时,我还恍然觉得,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院子里,杂草丛生,原来的茉莉,凤仙,月季,串串红,都被湮没在及腰高的荒草里了。
门口有几个好奇的脑袋正在张望,我装着没看见。挥舞起手里的镰刀,我决心让院子恢复它原本的美貌。
太阳渐渐升高,气温也慢慢上升了,我汗流浃背地不断割着草,一边不停地揩汗。
太渴了,我站起身来,准备回屋喝口水。突然眼前一黑,“噗通”一声,我毫无预警地倒在了厨房的门前。
是被一阵刺鼻的酒精味儿给弄醒的,我睁眼四下望了望,一色的白,除了医院,我想,没有谁家会这么装修。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我一个人,另外三张床上空荡荡的。我翻身下床,打算回家。
正好撞上端着盘子进来的护士,她大声喊着,“喂!你干什么?你去哪儿?”
然后很快的,一个女医生带着几个护士疾步走来,拉住了我的手,把我硬摁到床上。
“我没事了,你们抓我干嘛呀!”我一边使劲扭动,一边大喊。
“你现在应该卧床休息!”医生面带微笑威胁着,“你再不老实,我可要给你用镇静剂了。”
我停止了挣扎,“医生,我怎么了?”
年轻的医生讶异地挑眉,“你还不知道?”
我摇头。她的面色凝重起来,“你已经怀孕了。”
我掩住嘴,半晌才闷闷地问,“你是说真的?”
“我们会对病人负责。”她上下扫视着我,“如果你不希望这个孩子降临,也不必用这种方式。”
我怎么会呢?我高兴还来不及!我怎么会不要他!“不不不,医生,我要这个孩子!”
“哦?”她大感意外。也许她认为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都不会像我这样子的吧。
“是的,我,要生下这个孩子。”我想起我和云最后一次的缠绵,突然有种幸福感充满全身。
“那好,请你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你可以回去了。”她终于露出了微笑,伸出手来,“我叫叶美芬。”
“你,也是云上村的人?”同姓叶,应该错不了。
她点点头,“没错,我们小学时同过班的,多年不见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你变了许多,我都认不出来了。”
“每个月定时来复查看看吧,如果发现什么问题能及时处理,这样对大人小孩都好。”
“好。那我先走了。”我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我和叶美芬成了好朋友,她和我一起分担着怀孕的欢喜和忧愁,教我一些孕期保健,比如适当的运动,比如多吃些有营养的食物。
我到妈妈和曲叔的坟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们。我想,九泉之下,他们若有知,应该会开心地祝福我和孩子吧。
怀了孩子,我必须加强营养,但是我身上带的钱并不多,如果我一个人,还可以省吃俭用,可是孩子,我怎么能亏待了我的孩子!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绞尽脑汁想了好几个晚上,对着那条大河,终于茅塞顿开。
鱼,我是不会钓的,但是我会捉虾和螃蟹啊!每天傍晚,当彩霞满天,我便提着一个小竹篓,在浅浅的河湾里游荡。
“我们又见面了!”密密的芦苇荡里,扬起一个男孩意气十足的声音。
我抬头一看,愣了。火车上的那个男孩,终究还是碰见他了。想到我的自私,我大窘。
“你说缘分这东西,你不得不信吧!”他笑着,映着晚霞的脸庞焕发着异样的神采。
“即使遇见又怎样?只不过巧合罢了。”我不屑地撇撇嘴,掉头就走。
“在一个星期之内,连续碰到一个人四次,如果不是上天冥冥中注定,还能是什么?”他在身后提高了音量。
我才不信上帝!他一定是偷懒去了,要不然,他怎么忍心看着深爱的情侣分开呢?
“叶灵!我们还会见面的!”他信誓旦旦地。
我确信,我遇到了一个疯子。
“叶灵,你怎么又是吃虾啊,虽然虾的蛋白质含量高,但你也不能只是吃虾啊,还得多吃点水果。”刚踏进门的叶美芬看到桌子上的那盘虾时,大声嚷嚷了起来。
我不好意思地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美芬,别那么大声。”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着说:“别担心,你看!”
门外呼啦啦一群人仿佛从天而降,手里提着鸡蛋,鸡鸭鱼肉的,琳琅满目。我一时看呆了。
“叶灵,大家都知道了,都想尽自己的一点薄力。”美芬自豪地笑了。
“是啊是啊,原来老曲叔是怎么照顾我们的,可不敢忘喽!”众人附和着,我看到的是一张张憨直的笑脸。
“谢谢!谢谢大家!”我不停地鞠着躬。
原来,我还担心在这民风淳朴的小村里,不能接受和容纳我这个未婚生子的女人,现在,我完全可以安心,等待我的孩子降临了。
这天吃过晚饭,我想出门散步的时候,迎面遇上了那对情侣。我就不明白了,世上难道真有阴魂不散这一说?
“叶灵,最近过得好吗?”男孩笑嘻嘻地问。
“……”
“怎么,不请我们去你家坐坐?”他还是不改玩世不恭的样子。
我记得他说过要上井冈山玩的,怎么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天半月的呢?
“走吧,我们有重要的事和你谈谈。”他携了女孩,率先往我家的方向走去。
我一路跟着,看着他们熟络地走到了我家门前,无奈地打开门,“说吧,什么事?”
“是这样的,叶灵小姐。”他微微欠身,礼貌地说道,“鄙人姓罗,余霆钧先生您应该认识吧?”
我点点头,疑窦丛生。对于他的态度的突然转变,我还很不能适应。
“他开了一家名为‘余韵袅袅’的茶楼,您也应该知道吧?”
再次点头,不明就里。
“是这样的。余先生现在人已经移民国外了,而他的茶楼,则委托我管理经营着。”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而茶楼的所有者,是您。”
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啊?!
“这么说吧,您就是茶楼的具体负责人,余先生已经将股权让渡书给我了,并委托我交给您。”
“你的意思……是余霆钧把他的茶楼留给我了?”我张口结舌,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这样没错。”
“可是,我并不想经营什么茶楼。”
“这个您不必担心,我会继续帮您打理,目前我还没有辞职的打算。以后每个月底,我将会将纯收益给您汇过来,这么做,您是否满意呢?”
有意外之财,按照我原来的脾性,当然会断然拒绝,但是我现在并不是一个人,我得对我的孩子负责,“你怎么找到我的?”
“完全是意外。余先生只提供了您在那边的住址,但是我观察了许多日子,您并不住在那里。这次真的是为了寻故友,还有兼带寻找名茶‘狗牯脑’。”
“谢谢。有劳你了。”我礼貌地点头。
“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告辞。”
罗研皓,名片是淡蓝色的背景,简单地印着这几个字,下面是联系电话和地址。
送走他们以后,我高兴地在屋子正中转了好几圈,我终于有经济来源啦!再也不用担心孩子的营养问题了!
后来,每个月底我的银行帐户里真的会多出一笔钱来,其实并不算多,罗研皓是一个会精打细算的人,寄钱的同时,还会细心地奉上一封简短的信,上面清晰地印着每个月支出的明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