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都市娱乐 今古传奇·武侠版 第227期

大锤(七 )

  一把扯掉凤冠霞帔,只穿着火红的嫁衣,叶杏冲出门去,撒腿就跑。街上人多,她跑不了数步便觉烦躁,索性提起裙角,将长摆一撕,纵身上房,逆风狂奔。

  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她的嫁衣上,风泼剌剌地抓着她的头发裙裾,脚下的百姓大惊小怪地叫着……

  叶杏哪还管得了那么多?一路只走直线,往义贞码头插去。转瞬之间,已看到远处的船群高高低低的桅杆,再赶几步,来到近前,海风中鱼腥扑鼻,栈桥上正有工人往来穿梭。叶杏顾不了许多,纵身提气,蜻蜓点水,直接从他们头顶掠过,口中大叫道:“李响!李响!大常!”

  果然,便在一艘大船的船头上看到常自在、怀恨正倚舷而立,她连忙举手招呼:“喂!喂!大常!”常自在一个激灵,抬头一望,喜得叫了出来:“小叶子!你和我们一起走?”怀恨却已在跺脚大叫:“李响!李响!出来啊!小叶子来啦!”

  叶杏不由从心里笑了出来,叫道:“你们……你们没事!”前边还笑着,到后边却哽咽了。一语未毕,她便到了船下,东张西望,找不到跳板,待要纵上船时,那船却是为远下南洋准备的,最是庞大,船高三丈,吃水处又离栈桥五丈,船体光溜溜的,没个可抓可踏的地方,想要一跃而上,便已经不是叶杏能为的了。

  这时,船头上便已出现了李响与萧晨。李响叫道:“叶杏……你……你没事!”眼圈都红了。原来他自从离了四海客栈,便开始后悔,担心叶杏心窄,行差踏错,铸成恶果。叶杏看他狼狈,笑道:“你……你也没事!”她一直担心万人敌复活,先于自己找上大家,这时见他们个个活蹦乱跳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了。

  万人敌若是死了,她当然会终生痛苦,她的眼中自然就再没有别人;可是既然万人敌没死,那么这几个曾经同过甘苦、转眼便要天各一方的老友,顿时便占据了她的整个心灵。

  萧晨笑道:“他当然没事!卜氏祠堂里有防备海盗的密道,一直通到村外,我们出村,根本就没和官兵真动手。喂,叶姑娘,我此前要先上船订舱,没去喝你的喜酒,勿怪勿怪。”原来李响他们回得急,甚至没空跟他解说四海客栈的种种,因此他才能说出这般椎心刺骨的客套话。

  万人敌的疯狂神经,实在已经变得像是一个拙劣的笑话,让人不愿回想。叶杏哪敢多说,连忙岔开话题:“萧晨,你也出海啊?”萧晨笑道:“是啊!而且,别再叫我萧晨啦!其实我姓卜的。我叫卜萧晨!”

  叶杏激灵灵打个寒战,赞道:“真(见鬼)的是好名字啊!”那边,常自在叫道:“小叶子,上来吧!”已经抱起舷梯,“哗啦”一声扔了下来。叶杏犹豫一下,笑道:“不和你们走啦!”她与万人敌的一段插曲,到底是无法抹杀,即使再荒诞不经,她却也无颜面对眼前的各位反骨仔了。

  怀恨叫道:“来吧!”叶杏却后退一步,笑道:“不啦!”李响微微点头:“叶杏,保重自己!”他眼睁睁看着叶杏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头一酸,不由怜惜。

  那大胡子船长探出头来,认出叶杏便是当初下定金的金主,大叫道:“小娘子,这么舍不得,要不要一起走啊?我们要开船啦!”看她神情坚决,知道不会上来,他才回头吼道:“弟兄们!扬帆,起——锚!”这艘“金都号”往南洋远航贸易,自然要挑选良辰吉日,好容易祭完了海神,可不能因为有人送行,便耽误了时候。

  “扑啦啦”,白帆次第升起,船体不住摇晃。怀恨叫道:“小叶子,我们要走啦!”常自在也叫道:“等我们回来,找你喝酒啊!”两个浑人便是万事洒脱,这时也不由感伤起来。叶杏只觉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叫道:“不许骗人!”

  李响倚在船头,内伤未愈,心神激荡之际,不由五内翻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听下边叶杏哽咽叫道:“大常,到了海外别老想着打架,唐妈不在没人给你上药;怀恨,你们出海时注意点,我听说有的海鱼有毒,别逮着什么吃什么;李响……你他妈的别老喝酒,掉到海里捞不起来的!”

  李响转过身去,背朝叶杏,身子剧震,这十几日来,他终于再一次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叶杏对他的关心,顿时只觉心窝一热,万般委屈齐涌上心头,鼻子一阵发酸。

  船上的水手头一次见送别送得这么呼天抢地、满嘴脏话的女孩,不少人在远舷的地方偷笑。船边的四个水手光着膀子,同声喊号,将铁锚从舷边拉起。粗大的铁链咕嘟咕嘟地从灰色的海水里冒起来,刮在船舷上发出格楞格楞的闷响。

  分别在即,船上岸上的几人更是激动。叶杏挥手叫道:“你们要回来呀!回来一定要找我呀!”看着李响背影寂寥,她心中不忍,脱口叫道,“李响,你好好的,给我带一个金毛婆子回来……”忽然间她住了口,脸色大变,仿佛见到了鬼一般!

  李响背对着她,看不见她的神色变化,听她说话只觉委屈:你要幸福就自去找你的幸福,你要忘了我就自去忘了我,可是你凭什么要来安排我的将来?我要能忘了你,自然就忘了,要是忘不了……

  本来今日面对叶杏时,就已经充溢在胸膛的愧疚、怜惜、庆幸、不舍,这时突然再加上三分委屈,顿时“腾”的一下子,爱火重燃,李响咬紧牙关,喉头动了几动,终于忍不住,猛地回过头来,叫道:“苍天在上,日月可鉴!我李响这一生,只喜欢你叶杏一个!”

  叶杏在下边却已吓得脸都绿了,惊慌失措地叫道:“不要说!不要说!”她口里在喝令李响,眼睛却看着大船的吃水之处。在那里,金都号八百八十斤重的铁锚正从水里慢慢升起来,可是在铁锚前面升出水面的,却是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大红袍服的男人,他站在铁锚的锚钩上,一手扶着锚链,一手持着一柄长杆八角赤金扪天锤——天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又是上哪儿打造出这样霸道的兵器——他低着头,水从他雪白的长发上流下来,淌过他豹子一样蓄势待发的身体,在他的双足足底汇聚成溪。他阴森森地从水底升起来,猛一抬头,扪天锤遥指叶杏,虽然没说话,但锤后的双眼里却满是被绝望吞噬的痛苦。

  ——狗男女,还想走?

  ——你们骗了朕、伤了朕、背叛了朕还想走!

  在他的头顶上,李响还在喋喋不休:“我只要你!天下间便是再有多少风华绝代的女人,她们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她们在我眼中,也不过是……”叶杏无论如何是不会对自己动情的,而这一趟出海又十有八九会客死他乡,与这女孩只怕今生便缘尽于此了。李响终于将两年多来一直深埋在心中想说不敢说、一向只敢扭曲成笑话说的话,都说了出来。叶杏却已经吓傻了,伸手指着,就是说不出话来。

  那边拉锚的水手却已觉出不对,万人敌从水里出来后,身体不受海水浮力托载,全身分量加上一柄大锤都压在锚上。四个水手只奇怪,今天的锚怎么会这么沉,正想看看,蓦然间一股无可抵挡的大力从锚链上传来,几人放手不及,一齐被拉得翻下船去。

  那力量好大,铁链被水手的身体磕在船舷上的力量稍稍一阻,“咔”的一声,船舷塌裂,那铁链竟然砰地断了!轰然巨响,铁锚重新砸进水里。几乎就在同时,有人借蹬锚之力和那些落水的水手交错而过,于血光中跃上船头。只见他白发萧疏,红袍乱抖,手中的扪天锤画了半个圈子,发出“隆隆”的闷吼,将所有人都算在其中,怒吼一声:“你们骗朕!”他咆哮道,“你们全都在骗朕!”

  ——朕最恨人骗我!

  李响正掏心掏肺地跟人家的新娘子表白,却被死而复生的新郎抓了个正着,顿时傻了。只见万人敌身着新郎的吉服,面目抽搐,侧身一指叶杏,痛心疾首道:“你说你和我婚后,就和李响断了联系!”他又回手一指李响,喝道,“你说你不喜欢她的!”李响张口结舌:“不,不是的……”他被万人敌死而返生的事冲击,一时间全忘了对方的诸般大恶,只觉得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顿时慌成了一团。

  万人敌嘶吼道:“朕给过你们机会!给过你们许多机会!你们为什么骗朕!朕的心好痛!”

  ——痛!

  ——没有任何人值得相信的痛!

  ——一腔热忱却被人愚弄的痛!

  万人敌扯开衣襟,胸前的一处剑伤还在触目惊心地淌血:“幸好朕没有傻到真被你们逼死!幸好朕的功夫足以让那长剑窝折,在朕的皮下绕胸而过!朕愿意为你们去死,你们就这么报答朕!你们这对奸夫**!”

  李响又羞又急,说不出话来。常自在却笑道:“怎么啦,小叶子和我们关系好,来送送我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一边说,一边回头来揶揄李响

  忽然间,李响面色大变,猛地将他一推,常自在立足不稳,腾腾腾向后连退,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觉眼前金风擦面,砰的一声,扪天锤在他脚尖前重重砸在甲板上,两块船板居中折断,两边四个头一起翘起。

  常自在吃了一惊,往后一纵,一个空心跟头翻开,当的一声,人在半空时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有人猛地撞上他的背心,两人一起滚倒在地。定睛看时,那人正是萧晨。只见他脸色惨白,一条右手缠着铁链软软垂下,“哗啦哗啦”的链条断成几截落在甲板上。原来方才万人敌抡锤追打常自在,李响等不及救助,只有萧晨恰在一旁,以铁臂硬挡了一锤。

  这一锤势如雷霆,别说萧晨只是以臂缠铁链,便是他钢筋铁骨怕也承受不住。此刻,他臂上铁链碎裂,伤得血肉模糊,登时疼得昏了过去。

  万人敌一招得手,不屑再继续追击,单臂挺着扪天锤,恨声道:“笑!你还笑!朕最恨你们的这种笑!你们骗了朕,还有脸笑!”

  ——你们便永远只知道笑!被人耍了在笑!被人骂了在笑!被人打了在笑!被人杀了也在笑!

  ——要生气啊!不高兴就要像朕一样,生气啊!骂回去!打回去!杀回去啊!

  万人敌先杀费画舌、云申,后伤萧晨,招招都是杀手。常自在虽然明知这人心狠手辣,也不由惊怒交集。眼看萧晨伤重吐血,顿时热血上涌,一骨碌站起来,骂道:“王八蛋!”将大氅一抖,也拔出一柄紫瓜大锤来,抡锤向万人敌砸去。

  万人敌以硬碰硬,扪天锤对上紫瓜锤,“当”的一声大响,紫瓜锤“日”的一声飞了出去。常自在早知自己的力气不及万人敌,手上根本就没太用力,大锤脱手的同时,人往下一扑,右掌按地,左手一柄弧刀“嗖”地划向万人敌的双脚。

  万人敌大笑一声,脚尖点地,人已跃上半空,扪天锤以上示下,一锤捣了下来。常自在“骨碌”向旁一滚,那扪天锤“咔”的一声捅破了一块甲板,锤头深陷舱里。常自在正想站起来,可是被甲板上传来的震动一颠,“扑通”一声又跌倒了。

  万人敌身形飘落,手中锤柄一压,锤头自甲板下翻起,“咔啦啦”一声,大片甲板翻卷开来,碎木板漫天飞舞中,常自在扎手扎脚地斜飞出去。后边怀恨伸手将他接住,被他身上蕴藏的大力撞得腾腾腾腾后退。

  只听满船水手大声呼喝。万人敌上来就打,他们这时才反应过来,有人登船伤人。那船长也刚好闻讯赶来,叫道:“你是什么人?敢来老子的船上撒野?”万老海还不知万人敌的厉害,见他孤身一人,只想吓他退走。

  万人敌听他聒噪,把眼一横,凶相毕露。李响莫名失了锐气,实在不是万人敌对手,眼看情势危机,再顾不了许多,先分辩道:“万人敌,我和叶杏清清白白的!”那边的叶杏已顾不了许多,踏着水面上浮起的碎木来到船下,再拉住舷梯,手脚并用地爬上来,一上来也是慌不择言道:“万人敌,我和李响什么都没有!”

  万人敌猛地回头瞪向叶杏,双目满是怨毒:“你还想有什么!”叶杏吓得一个激灵,万人敌看她可怜,声音不禁柔和下来,哽咽道,“朕不放心。朕在这儿好怕你来。朕在这儿等着你,朕好希望你不要来……好希望你,不要和她说话!”最后一句却是跟李响说的。只见他一番话说完,仰天高哭,“可是……可是你们都辜负了朕!”

  ——朕看重你们,朕对你们一让再让,甚至连假死之后,都决心再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

  ——只要你们不再混在一起!

  ——只要你们真的清清白白!

  ——哪怕你们以前全都是骗朕的,哪怕你们一直针对朕、迫害朕,但只要这次你们让朕不觉得朕是个傻瓜,给朕一线生机,朕就饶了你们!

  李响也给他吓得向后一退,解释道:“你和叶杏不可能了……你杀了我们的朋友……”他此刻终于有点回过味来,打算反击了。万人敌拖锤逼来,那扪天锤在甲板上“格楞格楞”地滑过,带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威胁:“全都是你……全都是你在背后捣鬼!如果不是你,朕早就和叶杏拜完堂了——只要你在,朕和她就不可能!”

  李响被他的思路搞得一乱,只气得大叫道:“你胡说什么呢?”叶杏在后边也叫道:“万人敌,你听我解释!”只因被他的死而复活抢了先机,所有人一个个全都顾不得追溯万人敌杀人的事了。

  万人敌怒吼道:“好!朕胡说!朕傻朕笨,你们聪明!朕不听你们的话,你们合起伙来骗朕!”一锤砸下!

  李响比常自在有准备,拼命往旁边一闪,“啪”的一声,他所倚靠的船舷被砸得稀烂。船长心疼得大骂道:“直娘贼,你赔……”李响大叫道:“快逃!”

  “啪”的一声,万人敌赔给船长一颗扪天锤,将他打了个脑袋粉碎。

  ——朕在做正事,你一个蠢人,喋喋不休个什么!

  他那一锤来得好怪,开始时明明是单手握着锤柄中间靠前处,锤头向前对着李响;可是等到船长一骂人,突然之间,那锤头就已经停在了后边船长的脖子上,整个过程仿佛就只来得及看到一团金光微微一闪。那锤柄根部还握在万人敌手里,整柄锤倒似不像是硬的、实的,而仿佛是变化无端的水银制就,可以随时变形一般,前突后刺。

  满船水手们一片惊呼,李响知道事无善了,大叫道:“别傻站着了!还不快逃!”

  万人敌见他自身难保还多管闲事,又挥锤来打,李响连忙躲闪。那扪天锤锤柄太长,“喀”的一声,锤头砸穿旁边舱房的板壁,去势不歇,“喀啦喀啦”声不绝,竟以锤柄的圆杆刮开板壁,砰的一声,锤头又从舱房里撞开板壁而出,完成回弧一击,砸在对面的船舷上。这一来虽然仍有雷霆万钧之势,可速度上毕竟慢了,给李响以毫厘之差避了过去。

  那边常自在、怀恨见万人敌不讲道理,都是火往上撞,怀恨拔双戒刀,常自在拧红缨枪双攻万人敌。叶杏急得大叫道:“你们不要动手!”万人敌见他们还敢还手,更是恼怒,将扪天锤抡开,叮当两下已将二人的兵刃磕飞。

  怀恨向后一退,两手虎口尽裂,血流如注;常自在待要退时,却只觉两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原来他已与万人敌过了三招,虽没有直接吃亏,可是每一次过招,扪天锤上残余的劲力都残存在他的体内。到这时三劲齐发,顿时如同有一只拳头狠狠地打在了他的丹田之上。

  以万人敌的身手,要杀李响几人实在容易。可他委实太傲,假死之后来金都号守株待兔,实则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确定这几人背叛自己,他便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为此,他干脆连兵器都带了来。

  ——朕打造这扪天锤,多希望永远都不会用在你们身上!

  ——为什么要逼朕!

  ——既然你们恶毒若此,那朕就成全你们!让你们这几个还胆敢骗朕负朕不知死活的小子,先吓个屁滚尿流,再死个苦不堪言!

  万人敌的扪天锤招数大开大阖。杀船长时还能以巧以快一击而杀,可是攻向七杀,却都要讲究个大气磅礴、堂皇漂亮,便如猫玩老鼠一般,偏是要看着他们狼狈逃窜,却又上天入地、无路可逃。

  只见一柄扪天锤化作两丈的圆盘,发出呜呜狂啸,追着李响打。忽高忽低忽扁忽圆,边缘是锤头拉出的一道金环,环内是长杆幻出的一片青底,无论金环青底俱都是遇舱破舱、逢桅断桅,所过之处如同龙卷风吹过、沙堆浮堡,一边推进,一边细细破坏。一艘好端端的大船,甲板之上噼噼啪啪,木屑纷飞如瀑。

  李响在这样的狂暴攻击中连滚带爬,虽知万人敌是在玩他,可是也不能就大义凛然地让他一锤打死。一众水手何尝见过这样的疯子,争先恐后地跳下船去,饶是如此,仍有两人为锤风裹挟,被打了个骨断筋折。

  后边的叶杏已扶起常自在,叫道:“你们快送萧晨下船!”萧晨为救常自在,受伤极重,这时还昏在一边。常自在咬牙推开她:“跟他打!不可分心!”他生性好斗,虽然不通世务,但对打架,经验实在丰富,早已无师自通:万人敌太过可怕,谈笑间便杀了五明子、桑天子,七杀要是全在船上,也许还能靠七杀七劫阵握得三分胜算。可这时甄猛、唐璜、吴妍已走,萧晨伤重,叶杏不便出手,李响内伤未消,几人的性命实在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因此竟不再多说,拔出长鞭,从后边扑上。

  叶杏急得直跺脚。万人敌功夫太高,实在已经超出他们以往占住道理之后、斗气而胜的江湖人物,想要取胜难于上青天;而其人又爱面子,最不能容忍别人忤逆,七杀要和他动手,不管占不占理,他都会十倍还击,只怕这次几人真的要危险了!反过来,若是常自在这些与此事稍远的人离船而去,万人敌好下台,自己和李响倒是有可能用话再将他套住。

  可常自在已经揪不回来了。叶杏无奈,一把按住在后边也要往上凑的怀恨,骂道:“和尚!还不救萧晨,你想他死啊!”

  怀恨吃了一惊,他比常自在为人老实,这时被叶杏一骂,顿时蔫了,再加上毕竟是出家人,看重人命,再也不敢耽搁,过来抱起萧晨,叫道:“那你们小心点啊!”纵身下船。

  这船船舷与码头相距不过二丈来宽,怀恨虽不以轻功见长,可是这样从高往低跳还是没问题的。哪知这一跳下,“扑通”一声,竟然直接插进了水里,直至没顶,被冰冷的海水激得一抖,一张嘴先喝了一大口。幸好他此前一个月已学会游泳,这才两脚踏水,浮上水面来大咳。

  萧晨也给冷水激醒了,在他怀中连声咳嗽,身体一动,伤臂更是疼得死去活来。怀恨被他呼痛得心慌,踩水来到岸边,将他抱上栈桥,问道:“你怎么样?你怎么样?”萧晨咬牙道:“皮肉伤……死不了!你……你快去帮他们!”怀恨也不放心上边,忙道:“好!”一挺身站起,忽的明白过来,“怪了,怎么会离岸这么远?”

  原来那“金都号”先前已扬起帆来,后来被万人敌一踏之力挣断了锚,今天海风颇大,风吹帆动,这船既无根,又受力,早已漂离了码头。只不过船上万人敌乒乒乓乓地乱砸,大船纵有晃动,大家也都以为是被他摇的,哪想船已经在走了?直到怀恨离船上岸,这才发现变故。

  怀恨虽然奇怪,但是并不多想,将萧晨扔上栈桥,回身下水就去追船。以劈波斩浪的狗刨式艰难地来到船边,想要上船。可船体光溜溜的根本没个抓处,他围着大船蹿了几次,徒劳无功之余,手脚都开始软了,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愈发惊慌,不由自主开始沉底。

  幸好这时船上的最后几个水手也跳海逃生。有个小伙见他辛苦,便过来救他。怀恨挣扎道:“上船!俺要上船!”那小伙见他糊涂了,不客气地把他摁下水去吃了两个鼻酸。和尚呛得头晕眼花,被人家扳着下巴拉上了岸,扔上了栈桥。

  怀恨喘了口气,爬起身来,去看萧晨时,却见这捕快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不由惊慌失措。他平生骂娘多,念佛少;揍人多,救人少,眼前萧晨危在旦夕,船上三人命悬一线,可是他却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此刻,他湿漉漉地站在栈桥上,又是担心又是自责,又想送萧晨去看大夫,又怕船上谁有不测。突然间,他将大嘴一咧,号哭道:“来人啊!救人啊!”

  岸边那些刚爬上来的水手和其他船上赶来救助的人都还在岸边远远观望。怀恨叫道:“快救人啊,要死人啦!”这才有人战战兢兢地来帮他看萧晨。

  水手们本已卸了好多修船的木板过来,正将海里被万人敌打死打伤的水手抬走,这时也便分了两块板子将萧晨抬了。

  怀恨心里稍安,回头去看大船时,那船却已离开岸边几十丈远了,待要再追,却被水手们七手八脚地拿住:“你这和尚哪里去?死了这么多人,不给个交待便想溜么?”

  怀恨走脱不得,只得眼望越漂越远的大船叫道:“李响!小叶子!大常!船开走啦!你们快回来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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