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寻空自从被凌开道击败,知耻后勇,苦苦钻研武夷派武功二十余载,对武夷武功浸淫极深,直至着魔。此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武夷派的高手,几下交锋,只觉得对方招数精妙之至,不禁兴奋异常,再与自己二十年钻研一一印证,更是觉得玄妙。他痴迷武功,此时动上了手,渐渐收敛精神,摒去杂念,凝神对敌。
陆云一被寻空提在手上与那怪人过招,随着拳势上下腾挪,左右辗转,早已晕头转向,恶心欲呕。突然听到那怪人说道:“大和尚你看不起我,提着一个人与我打架,你当这人是把兵器么?”语气中颇为不快,接着左手虚探,右臂斜刺,竟要来抢陆云一。
陆云一听到,心中一惊,这怪人脑子好像有点不大清楚,武功却是非同小可,可他这一出手若是没个轻重,误伤到自己,岂不糟糕。
寻空一直提着陆云一,颇为掣肘,只能单手还招,威力有限,形势上总是被那怪人压住。早已有了将他放下的心思。但对方来抢,却不能让他得逞。挥掌拍向那怪人肩头,迫其不得不救,脚下一扫,乱其阵脚,那怪人沉肩回臂,推开了数尺。趁着这个当,寻空提着陆云一的手运力一掷,将他平平送了出去。
陆云一只觉得身子凌空倒退飞了一丈有余,稳稳落地之后,发现后背恰好有棵小树,让他可以依靠坐着,可见寻空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
陆云一先前被封住了穴道,此时动弹不得,寻空倒不惧他借机逃走。没了陆云一这个累赘,招数间没了滞碍,攻势大张。
那怪人见他来招变猛,笑道:“哈哈,这样才对,哪有掂着个人打架的道理。哎呀,这招妙的很!”话音刚落,又已经有三招拍去。
两人拳来脚往,在树影之飞舞来去,起初先是各发快招,以快打快,未曾点到,即已收势,之后招数转为凝重,势大力沉,破风有声。接着又由慢变快,甚而比刚才更快,拳掌翻飞,只像两阵狂风搅在了一起,让人视之目眩。只是一会儿,两人交手已经两百多招。
那怪人见寻空认真起来,打得更是兴高采烈,时不时大笑欢呼两声,好似一个顽劣小童,正玩的忘乎所以。而寻空则一脸严肃,不言不语,专注之至,眼中只剩下了对手和武功。
陆云一在一边心中犯疑:“这怪人一身武艺全是我们武夷派的路数,难道是本门的哪位前辈高人?”
可看着两人交手,先疑窦放在了一边,不禁出神,心中大是喝彩。只见两人或攻或守,使得都是武夷派的功夫,无一招不是出人意表的极妙之作,陆云一于自己所学一一求证,不时感慨:“原来这招还有如此用法!真是长了见识。”一时看得身心俱醉。
陆云一是武夷西宗嫡传,虽说修为尚浅,但出身名门正派,又极有学武天赋,眼光见识颇是不低。观望两人拼斗,赞叹之余,竟然悟出了不少门道:
寻空虽说是个日本人,却潜心苦练武夷派武功二十年,其熟稔已经不亚于东西两宗嫡传弟子,每一招来都打的有板有眼,地地道道。但正是如此,他一心钻研之下,却正陷入了拘泥固化的毛病,总是处处追求正宗,落入教条。两人竞技,情势瞬息万变,而那怪人武功也是武夷一路,却不固守套路,反而信手拈来,相情而变,招由心发,经常能打寻空个措手不及。相形之下,一个活力盎然,处处翻新,一个却死气沉沉,固守套路,境界高下立判。
斗到四百招上下,寻空竟然渐渐落入下风,其中要领,陆云一能看得出来,寻空自己又怎能不知。只是人的想法习惯乃年长日久积累而成,岂是一时半会儿能改过来的?其实当初与陆云一在“多郎丸”上交手之时,他就吃过类似之亏,只不过其时陆云一修为终究太浅,就算有此奇策,也是有心无力不能取胜。可这怪人不但精于武夷派武功,而且内力精纯骇人,远非当时的陆云一可比。
寻空本来已经与陆云一缠斗多时,此时与那怪人又斗了五百多招,体力渐渐不济。却不愿开口认输,只能强打精神,勉强支撑。心中不禁哀叹:“我只道钻研苦练武夷派武功,早已窥尽门径,就算遇到凌开道,知己知彼之下,也能一血前耻。没想到今天遇到了这么个疯疯癫癫不知名的武夷派传人,竟然还久战不下,处处落于下风。”刚想到此处,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浑身不觉一震,喝道:“你是徐旷?你是凌开道的四徒弟徐旷?”
那怪人愣道:“徐旷,哦?这名字听着耳熟,师兄好像也是这么告诉我的,可他平时都是叫我师弟,我也老记不大准。”右手虚探,左手成爪支取寻空胸口,嘴上却又接着道:“你这大和尚怎么这么啰嗦?打架便打架,老关心我名字干什么,难不成名字起的厉害,就打得过人家么?我可是一直没问你的名字啊!”
陆云一心中吃惊不亚于寻空,心道:“关大哥也曾说过,东宗四大弟子中,老四徐旷自从十年前惨祸后,脑子受了刺激,便整天不大清楚了。如此看来,眼前这人精通本门武功,又有些疯傻,只怕就是徐旷徐师兄无疑了。”
向导此节,心中一喜,心想有救了,冲口叫道:“徐师兄,在下西宗掌门陈岳然门下弟子陆云一,徐师兄救我!”
徐旷忙里偷闲转头望了眼陆云一,道:“你叫我师兄?傻小子,叫错了,叫我师兄,错了错了!我师兄都是叫我师弟,你该叫我师兄作师兄,叫我师弟才对!”
陆云一听他这么解释,哭笑不得,心中暗骂“不知到底谁才是傻小子”,赶忙道:“正是师兄,怎么会叫错。你是贺师兄的师弟,我却是你们两个人的师弟。还请师兄救我。”
徐旷见他说的笃定,不禁有几分相信,问道:“你真是我师弟?”
陆云一赶紧点头,连道:“正是,正是!”
寻空却突然插口道:“他才不是你的师弟,他这是为了帮我,好让你分散心声,打我不过。”
徐旷一听,顿觉有理,道:“不错不错,我差点相信了他。大和尚你心肠不坏,他偷偷帮你,你却告诉了我。”
陆云一见刚刚把徐旷说动,又被寻空搅局,不禁怒道:“寻空你什么意思?”
寻空却是冷冷一笑,自然不答他话,原来他算计道:“这疯子功夫深不可测,边打边说话,仍能真气不散,只怕他一直都未用全力。若让他们师兄弟相认,岂不坏了我的大事。”于是故意混淆试听,而徐旷心思单纯,只关心打架胜败,并没把陆云一这半路跑出来的师弟放在心上,竟然相信寻空的话。
陆云一心中气恼,暗自骂道:“这师兄功夫虽高,脑壳却实实在在坏掉了,比小孩都好骗,武功再高,还是草包一个。”嘴上却是不停道:“师兄,我真是你师弟。我也会使武夷派的功夫的!”
徐旷手上不停,嘴上却道:“大和尚也会我的功夫,他怎么不说是我师弟。你老是乱我心思,不理你了。咦,大和尚,你累了么?怎么手上力气越来越小?”
寻空此时已经有些精疲力竭,力气自然一招弱过一招,早已没了争强好胜,考校武功的心思,听到他此问,心想:“既然如此,反正也敌他不过,还不如索性认输。赶进抓了陆云一回去交差,胜过在这打不明不白的架。”顺势道:“我不行了,我武功不及你,认输了!”
徐旷陡然停手,道:“你真认输了,我赢了?”
寻空终于得了喘息之机,连忙点头道:“我输了,我的确输了。徐施主的武功强我百倍!”
徐旷一脸不信道:“你骗我的,我强你哪有百倍,顶多个两三倍而已。不行,你是不想跟我打了,才这般敷衍我,我们重新来过。”又要拉开架势再战。
寻空一听顿时头大,心想这疯子怎么还如此较真,赶忙道;“是贫僧说错了,你武功强我两三倍,贫僧的确是输了。”
徐旷这才露出得意神色,道:“这就是了,你输了也不要紧,虽说比我的功夫差了个两三倍,大和尚也是很厉害的了。”
寻空连连点头称是。正说话间,徐旷目光落在了寻空背后的包袱之上,他小孩心性,不禁好奇,指着问道;“大和尚,那个是什么东西,能让我瞧瞧么?”
寻空听到问到包裹里的东西,面色一变,流露出一丝紧张,讪笑道:“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施主还是不用看了。”
徐旷却是不依,与他商量道:“不碍事,我就看一眼,不好玩的话,我马上就还给你。一眼不成么?半眼也行啊。”
寻空只是摇头不许。徐旷顿时又没了耐性,道:“哼,定是特别好玩的东西,才不许我看。师兄也是这样。切,你不许我看,我偏偏要看。”说完张臂来抢。
此时寻空早已力尽,一个不慎,只是两三招,竟然没有护住身后包袱,被徐旷一把抢去。
徐旷拿过包袱,喜滋滋的打开,只是一看,“哇”的一声大叫,慌忙把那东西丢在了一边,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道:“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包袱被他一扔,骨碌碌滚到了陆云一脚边。包袱已经解开,露出里边光景。陆云一好奇,探头一看,也是惊出一层汗来。那包袱所包的,原来却是一颗人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