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海神放下了书卷，继续讲述着那个让圆子抓狂的故事，圆子只觉得其中漏洞满满，指不定就是哪个蠢蛋编造的地摊文学，用来糊弄下界不知情的小妖，骗钱所作。

　　“你傻啊，这都是假的，假的！”

　　圆子胸中恶气难平，被抓已经足够令人郁闷，现在还要被迫听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假故事，这等惩罚手段着实高明，她确确实实承受不住，心理防线几近崩溃。

　　她不理解无尽海神为何要念这等胡编乱造的故事，其中情节似是而非，就像是戏说一般，难不成无尽海神真以为书中写的就是她的事情，所以故意在此说道，想要羞辱她？想到这里，圆子也不理无尽海神了，任由他“胡说八道”去了。

　　她可能是有强迫症了，听到错误的故事，不纠正过来，就觉得难受得浑身发痒，想要蹦起来……不打不杀的惩罚，真的是生不如死。

　　无尽海神抚摸着手里的玩偶，声线却毫无起伏，“圆子，原名元子，意为天地第一个孩子，七大古神之一，是天地造化之神，元神便是天地之灵。她生得美丽，多情温婉，是世上最美好的存在。”

　　又是一句极大的谎言，圆子不禁想，这特么到底是哪个脑残粉写的书，她自己听着都觉得不好意思，编的太离谱了。温婉多情是个甚么鬼，她有过温婉的时候吗？

　　任凭圆子翻白眼，无尽海神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厚厚的书卷已经翻到了后半部分，圆子觉得幸而如此，否则她还得接受前面三分之二狗血的狂轰滥炸了。

　　估计故事念完的那一刻，也就是她吐血而死的时候了。

　　“她曾与昊止有过一段纠缠不休的爱情，两人初见面，因为昊止几次替她解围，便渐生情愫。后来两人的感情渐渐成为三界美谈，可昊止年轻气盛，雄心勃勃，他誓言要覆灭作恶多端的魔界。那场征伐达三千年之久，或许在古神无限的生命里只是弹指一瞬，但对于新婚燕尔的夫妻来说却是漫长无比。”

　　不知为何，无尽海神说着说着，眼里突然泛起了水光，只可惜圆子闭着眼，未曾看见。他就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情，只不过似乎有些凑巧，里面的女孩儿叫做圆子，男子叫做昊止而已。

　　尘封已久的真相一一打开，泪珠滚落，滴在了鲛皮书卷上。

　　鲛人多乐观，鲜少哭泣，一旦泪落，便成稀世珍珠，这都是人所共知的。但是谁又知道，鲛人褪下的皮，可存永久地保存文字，历经混沌大变，也不会褪色失字。

　　书中的故事是个极大的悲剧，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心碎，虽然无尽海神没有心，但是那块地方却生疼。这是另外一个圆子的故事，她没有现在这个蠢圆子那么好命，她……仅仅是个生殖之神，富有天下生灵之母的力量，孕育一切，守护一切。

　　守护，生殖，这力量并不足以让她成为世界之首。后来，她和昊止做了夫妻，但两个人聚少离多，昊止在外期间，元子有孕，这本是极大的喜事。但是，昊止掐算自己第一子的生辰却发现并非现在，从而疑心此子并非他的血脉。

　　彼时，更兼天宫神女神侍之中多有元子不贞的传言。所以，当昊止大胜归来之后，他便不由分说将未见面的孩子用九九八十一道灭魂钉，钉在万丈苦冥深渊之中。

　　“圆子，她很可怜，连一个分辨的机会都没有得到，昊止只相信自己的掐算，因为他觉得，自己身为世界之主，没什么可以超脱他的掌控。”

　　蠢圆子依然昏昏欲睡，而无尽海神的故事似乎还没有说完，这真的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足够久远，教人唏嘘。

　　见圆子兴趣缺失，无尽海神便放慢了语速，自己体会着每一个字，想象故事中的人是如何痛苦。

　　“因为孩子横死，两个人大战一场，从而触怒天道落下灭世之劫。昊止城府深，早在对战之前就封印了真身元神，可怜元子在大劫中神形俱灭。七位古神可谓算尽天下，可他们从来算不到元子的事情。后来，苦冥深渊接连大劫大吉，整天异像不断，最终在某天，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了。”

　　“你知道吗？”无尽海神对‘睡着’的圆子说：“你或许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苦冥沉渊意味着什么，那是万神出生和归亡的地方，是世界源头，汇聚了一切。它消失了，三界俱震，其余五位主神皆算得此事原是违逆天伦之灾，又有元子好友月神素女以命作祭，请了神器渊水之镜，还原了真相：孩子是昊止亲生的。”

　　“嗯，反正昊止一直都是个渣人。”

　　圆子所答非问，漫不经心里透着满满地无聊之态，无尽海神也不怪她，就继续讲了下去。

　　“得知真相的昊止悲愤不已，可大错铸成，苦冥深渊消失，亲子无法寻回。所以，他万年追寻元子下落，终于在一万年后寻回一精灵女子，那女子身附元子七魄，期间，昊止还因此女而斩杀了深爱着他的月神女儿。”

　　听到这里，圆子又沉不住气了，她翻身，烦躁地叹气：“故事编造的比我所经历的单纯了许多，这个破故事里只有昊止和圆子，可是现实里，人物何其多，每个人都做点什么，事情的最终结果就会不一样，所以，这只是个故事啊。”

　　现实从来都比故事复杂，故事只需要一条线索，不是好人就是坏人。但是现实却是一张网，一张无法逃离的网，里面的人千变万化，就算是同一个人，也不能轻易用好坏去判定。

　　对于圆子的论点，无尽海神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故事自然只写最重要的事情，不可能事无巨细都记下来，否则，那就是手札，而不是一个简化的记叙文了。

　　“你知道吗，后来，月神之女被钉在斩仙台上流干了血泪，散去了所有精神。那一天，红色模糊了天河，就在月神之女彻底魂飞魄散之日，苦冥深渊重现，昊止才发现月神之女才是元子，而自己倾心呵护的不过是偷了元子精魄的神女官。”

　　“后来，他心思绝望，弃位而去，引发诸神混战，五位古神重伤四位，剩下澜泗天君苦撑局面。昊止失了爱人，失了亲子，无法原谅自己，便封印了所有关于元子的记忆，将昔日天宫变成了隐宫，藏于浩淼天界仙山之上，无人知晓。但是，这时候，圆子因为寻找东君，误入隐宫——”

　　“你别说了，结局我都知道了，肯定是昊止看到了圆子，惊为天人，可是他又没有元子的记忆，所以最后还是虐待死了圆子对不对？”

　　圆子洋洋得意地翘起了腿，躺着也觉得舒服了许多，“这样的故事，我们那里多了去，都是这个套路然后改个名字罢了。”

　　“不，圆子并非死于昊止之手，彼时，她正与澜泗相爱，而澜泗误会了圆子，便化作毒蛇，将圆子追赶到了山洞内，他本意想吓唬不乖的妻子，却不料惊动了冥想的昊止，昊止已经无欲无心，只一掌，就彻底打死了圆子。”

　　“卧槽，死得太容易了，这也太狗血和意外了，这样的故事，谁会看啊。”

　　“这不是故事，这是曾经，曾经的真实存在。”

　　无尽海神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他看着圆子，眼神忧郁深邃，仿佛是在透过她看另外一个人。

　　而圆子在听到那句‘真实的存在’时候，猛地惊坐而起，她看着无尽海神，难以置信：“你说什么？你的意思到底是什么，这是另外一个平行空间的事情，还——不，平行时空不会有我，每一个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不，不可能……”

　　他说的事情，超越了圆子的认知，即将打破她出生以来的所有信仰，所以圆子急着否认，她哈哈哈干笑三声，底气不足地自我安慰：“你是个疯子，我同你这样的疯子说什么，拿着个地摊读物，你还当真了，哈，哈哈。”

　　“混沌曾经破碎，因为代表着女性之力的圆子彻底死亡，是代表着男性之力的昊止和澜泗杀了她。混沌失去了平衡，然——”

　　“不，不是这样，你是白日做梦，我不听，混沌未曾毁灭过，若它真的毁灭，一切都将荡然无存，怎么可能独独放过你！”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力量足够毁灭混沌，但是，“知道”和“事实存在”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知道并不代表坚信，但如果曾经真的发生过这样的案例，她就必须坚信——这意味着，她以后会更加的畏首畏尾，受到内心恐惧的无形束缚！

　　覆神，应当是不受束缚的大相神，无尽海神所说的一切，将圆子长久以来的自信来源全部摧毁，他在顷刻间便毁灭了一个神的信仰——

　　无拘无束的理由荡然无存，就像是兜头浇下一盆冰水，圆子彻底冷到了心里，她指责昊止和澜泗失去了作为大相神的资格，但是，她自己作为大相神，却可能成为毁灭混沌的人……

　　混沌自我创造，自我毁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