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子顽劣,纵情在血色的世界里,除去前世的遗祸,她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没有目标,只有快乐。
蒲扇翅膀的飞老鼠死了一群又一群,天空终于变得干净起来,圆子满头大汗地回望百里成蓝,笑若朝阳,“呆毛哥,瞧,都消灭了,我们去找个湖泊歇会儿吧!”
她举着鲜血淋漓的剑兴奋地向百里成蓝招手,他看了,心下感动满满,若是他家的龙蛋也在,那个弟弟也会是这样健康调皮吧。虽然这孩子手里的武器着实大煞风景,可是脸上的笑容却能融化冰川,让天地为之失色……
几分动容几分感慨,湿透了百里成蓝的心,眼看着生机勃勃的妹妹,他就忍不住想起自己找寻了百十年的弟弟,他好想知道,那孩子有没有吃饱,有没有暖衣穿……
百里成蓝看着圆子,然后暖暖地笑了,他点点头,也带了几分孩子气,“好,咱们下去玩儿,歇够了继续。”啊,天地啊,仁慈的造物主啊,若你们真的有灵,就请保佑弟弟也能像咩咩一样笑颜纯真吧,不要忧伤不要痛苦,就健健康康地长大吧。
荒原过后就是森林,在幽深的墨绿色林海里,一汪碧蓝色的湖水显得格外动人,圆子和百里成蓝停驻在了湖畔,圆子解开袋子,将腾蛇放了出来,她翻着药正要给腾蛇母子涂上,却无意间看见了百里成蓝溃烂的手掌,鲜红色的血缓缓凝结,白皙的手掌如今变成了青黑色,就像是中了剧毒一般。
圆子惊讶地看着百里成蓝,然后急忙低头去找解毒药和疗伤药,她拉着百里成蓝坐下,施法治愈了外伤,然后才敢敷药。
她一边抹药一边责怪,“呆毛你傻啦,受伤不早说,烂着不疼吗?”
“因为有你啊,我不怕。”
百里成蓝笑眯眯地,歪头看着给他敷药的圆子,少年模样的孩子半跪在地上,那纤细白嫩的小手正仔细地为他抹着清凉的药膏。见此,他心里的悲伤越发无法抑制,明明笑着,但眼里却嵌了温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扭曲了记忆。
当年他也这样跪着为哥哥敷药,哥哥见他包扎的一塌糊涂就拍腿大笑,就连小筐里的龙蛋也受了感染,一滚一滚的,似乎也在捧腹大笑。
可是,幸福的时光很快就被打碎了,哥哥随父母被征召去往创世祭台献祭,一去不回,有人说他们死了,有人说他们是触怒创世主神被斩杀了。无论是哪一种说法,他的哥哥都没有了,后来就连龙蛋也没有了,只剩下他孤身一人活在世上。
“去你的,在这儿我可保护不了你。”圆子被百里成蓝的话逗笑了,她乐呵呵地,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脸上却是一副满足的表情,显然对这种侧面的‘恭维’很受用。
百里成蓝看圆子傻兮兮的什么都无知无觉,他拍了拍圆子的脑袋,叹息道,“哎,傻孩子,你什么时候能长点心。”这个小傻子太难沟通了,你说东,她偏偏领悟个西,整天都傻乐呵着,实在难以理解她的快乐源泉为何这样简单,只是杀几只老鼠就能满足,真是很好哄的蠢妹妹。
“你的手为什么会烂,刚刚被老鼠咬了吗?”圆子的脑回路依然很自我,这个时候她的敏感和洞察力就好像被故意丢弃了,整个人蠢得要命。
其实不是蠢,她只是懒得想。
“腾蛇对于龙族来说是致命的毒药,同样的,我们山龙一族对腾蛇来说也是剧毒,相生相克,创世之初就注定了,没法改变。
“哦。又是你们这地盘上奇怪的规则,我懂了。”
圆子给百里成蓝包扎好伤口,然后转身又去照顾大蛇,百里见她跟打了鸡血一样,颇有些不解,难道少年都是这么精力旺盛的么?他从前也是这样的吗?
他活动了活动手腕,看圆子将自己的手包成一个大棒槌,哎,为什么有好医术却没好技术呢,这真是个谜一样的妹妹呢。
“你不想听故事吗,这个故事很令人唏嘘的,是个很悲伤的爱情故事,关于腾蛇和山龙一族的,要不要听?”
说着,也不等圆子回答,百里成蓝就盘坐在青石上,抽出折扇作势开讲了,“从前山龙和腾蛇是山里共存的同族,就像是蛟龙和云龙一样,老祖宗都是一个人,只是母亲不同而已。有一天有个山龙帅哥爱上了住在对面山头上腾蛇女孩儿——”
“我知道啦!”
谁知道他才刚刚起了个头,圆子就大喊知道了,嫌弃他唠叨,“肯定是山龙帅哥和腾蛇女几番曲折快要终成眷属了,但最后又因为误会彼此诅咒咯。要不然就是长辈干涉,他俩诅咒世界啦。”说到这里,圆子又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对自己所说的深信不疑,“嗯,一定是这么狗血的。”
“哈?”百里成蓝失笑,“哎,你这脑子真是叫人服了,故事才不是那么复杂呢。”
“那你说,怎么个不复杂法?”圆子抬头反问,她不信,一般要动诅咒的故事都该是狗血的、悲惨的,要不然彼此怎么会恨到下诅咒呢?
“其实没有误会,长辈也都祝福他们,只是天长地久日子淡如流水,山龙那时候已经修成神了,而腾蛇还是妖,山龙便抛弃了腾蛇,另外追求了一位神女,从此以后,两人交恶彼此诅咒,两族也跟着交恶。”
百里成蓝似笑非笑地看着圆子,像是故意的,“世界上没有什么不朽的东西,何苦执着呢,其实顺着改变就好了,云龙族和蛟龙族也有许多分分合合的夫妻,他们都没有连累族人。缘分尽了,何苦用谎言和回忆为自己编织牢笼呢。”
他抬起折扇,啪地一下拍在圆子的脑门上,戳到了圆子的痛处,“你说对不对,圆子?”
他是故意的,圆子瞪着百里成蓝倏然站起身,笑靥散去,瞬间薄怒,“你怎么知道我有心结!”
“谁让你老是说梦话,流着口水喊四哥哥,要不然就是喊澜泗君,若我没记错,那是御守神的本名吧。”
他见圆子高兴不起来,眼看着还要恼羞成怒,于是先一步将她拥入了怀,像个慈爱的哥哥一样,语重心长地说,“御守神不是你能触碰的人,他是诸神之首,而你是长生狱的叛臣,你应该先认清两个人的差异,然后判断是不是能坚持才对,而不是盲目地思念,那样会毁了你自己。”
说罢,百里成蓝戳了戳目瞪口呆的圆子,而后将圆子按着坐下,将她的嘴巴扯出一个弧度,然后大笑着说,“对啦,咩咩这样笑着才对。”
他不能让妹妹为情所困,千百年间这样的傻子太多太多了,不缺咩咩一个,若天地有灵,就请让咩咩开窍吧,让她不要执着于一份没有结果的感情。
圆子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自己那颗不听话的心,百里成蓝的劝诫,让她都困惑了。自己不是已经决定放下澜泗君了么,为什么会在梦里喊他的名字;呆毛哥用理智来劝诫她,可是她自己也曾这样劝自己,为什么还会留恋难忘;明知道两个人之间隔着鸿沟,为什么还是执着地想要去追寻他的身影?
感情,好复杂,好莫名其妙……
她坐在石头上,清澈的湖水里映着一个情绪低落的少年,眼神不再恣意张扬,握剑杀伐的手也不安地绞缠在一起,完全失去了淡定。
“我想忘掉澜泗的唯一方法,大概就是去找一个比他更好的人吧?”
就像她忘掉元博一样,只要有人在她绝望的时候伸手,没骨气的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握住吧。圆子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她想了想,若是元博害她的时候,那个伸手的人是昊止,按照她这个尿性,又没有记忆,肯定也会把爪子递给昊止的……
“啊……真是没骨气的我,好没出息,我好恨这样的自己。”圆子埋头在膝盖里,不能直视自己想法。
百里成蓝却难得理解了圆子,他坐下,给圆子递了一块手帕,笑得悠然,就像是个通晓万种道理的贤者,“世人都是如此,想要在受伤的时候被安慰,咩咩只要记得,感激和爱情不是一回事,若是感激,不论对方替换成什么东西你都能接受,若是爱情,便是非卿不可,哪怕世界颠倒,你的心也不会改变。”
圆子听了,半晌无言,她默默地用百里成蓝的说话去替换记忆里的那个位置,最后,圆子悲情地发现一个事实:在任何场景里谁都可以换下澜泗,但是,只有一个场景里,她决不允许换成别人——
她只愿意澜泗亲亲她,像是情人一样抱着她,换成别人她肯定会打死对方的……
“我完了,呆毛你别说怎么分辨爱情了,赶紧教我怎么忘掉爱情好了。”圆子绝望了,爱情为何这么伤人,有没有可以心平气和解决这些麻烦的绝妙办法呢?
最好是能舍弃爱情最好了,她第一爱的是自己,她不想自己受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