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子说,这世界会变得黑暗,她都不用亲自动手,不沾半点事端,便有人代劳了,而这个人正是恪守正法的天神模范——澜泗。
覆息嘴角终于有了开心的笑意,他看着澜泗被一个没脸的女子哄骗,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这笑,并非幸灾乐祸,而是笑澜泗不合时宜的献殷勤,早先两个人心心相印的时候,干嘛去了,如今别人来哄骗他,他反而甘之如饴,果然,天底下还是贱人居多。
贱人,你就不能对他太好,就活该被人虐待。
覆息放下水镜,也不愿意再看魅姬哄骗澜泗做坏事的画面了,他看向青面獠牙的修罗,状似无意地问,“若覆神所说皆会实现,那你又会给世界带来些什么恐惧呢?”
修罗笑而不语,他拍了拍手,只听得水境里猛地传来了“梆梆”的声响。覆息低头一看,却见黑暗中,无数尸鬼正从冥狱泉涌而出,嘶吼着扑向了大地。
而刚刚还在洞内鬼叫的那个尸鬼,赫然成了万鬼首领,他倒是人模狗样的,在腰间系着一条虎皮,骨灰撒地,他才肯落脚。尸鬼手中拿着两条腿骨,敲在一起,梆梆作响,灰白色的骨灰被用来做了欢庆的饰物,白骨成了舞乐之器,看起来确确实实够另类,够恐怖。
“尸鬼梆梆,尸鬼梆梆,他承自覆神的引魂之舞,会让世界上变得一团糟糕。”
修罗学着尸鬼梆梆做了个起舞的动作,笑得狡黠。覆息看着镜中尸鬼梆梆领着众鬼起舞,那魔性的舞蹈,不知是借用了什么力量,在白骨梆梆作响的声音里,不安的灵魂悉数被勾出,在世间游荡做恶。
覆息还没来得及对此发表看法,修罗便低低地笑了,“万魂不安,该是我修罗众欢呼的时刻了,魔鬼最爱生魂呢。”
下界一片大乱,众鬼凄厉嚎哭欢呼,而魔族也蠢蠢欲动,等待着盛宴狂欢。
山河仍在,只是山为荒山,水为浑水,整个世界不仅仅陷入了黑暗,还在须臾之间变得荒芜,生机全无!
“这……”
覆息皱眉看着下界情形,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他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却不曾料到,娘亲的怒火会波及无辜的人。
这难道也是大相之神同天神的区别吗?
他拿着水镜,有些无措,可是抬头去看,圆子仍旧阖眼安睡,白色的曼陀罗华随着微风轻轻摆动,静谧又祥和,和下界的凄惨之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娘,到底要做什么呢?”
覆息喃喃着,有些后怕。
“上主在惩罚世人的乱信,很快,就要轮到天神,再次,就是这个罪恶满满的世界了。”
修罗诡异的笑容让覆息脊背发冷,虽然他同为覆灭之神,可却没有这么大的野心,覆灭整个世界,那岂不是包括所有人,不管是谁,都会死了?
他正为难间,外面突然有人造访,覆息听到纷纷乱的脚步声,就起身出去看到底是谁来打扰,一看,却见是昊止领着诸天神来了。
祥云重重,神光流华,可惜在黑云压顶、万鬼嚎哭的世界里,显得格外突兀可笑。覆息看见仇人,自然没个好脸色,他正要冷笑着轰走昊止,对方却先开口了。
“乖儿,你娘在吗?”
昊止浅笑温润,慈祥地看着他,覆息差点一口血吐个满地,呵呵,乖儿,他真不知道昊止怎好意思喊他作儿子!
“滚边儿去,我娘在冥想,你们别来打扰她。”
被骂了一句,昊止也没有生气,他身边的诸天神见此,也都四下交换眼神,不敢参与人家父子争执。今天他们是为给覆神说好话、求情而来,若激怒了覆神唯一的神子,说不定,事情更加不好办。
诸天神如此害怕也不是没缘由的,从前覆神愤怒,不过是变化暴怒万相,找人干架罢了,这一次她回来,却是动了真格,似乎真要颠覆这世界。若只论报复诸神之战,那也足够叫所有人喝一壶了,更遑论,还有四年前御守神骗婚的罪过……
天神们原本指望澜泗出面,与覆神一战,将其打败。哪知道御守神和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在殿中**,见他们去,还动怒赶人,诸神求告无门,只能拜求昊止出面,暂时抚慰覆神的怒火,免去世界灾害之苦。
魅姬,在万人眼里便是万相,都恰好是他们最喜欢的那一种女子。众人心旌荡漾,也不敢同旁人分享,都按捺着那份悸动,先做要紧的事情了。
“你这孩子——哎,我去看看你娘。”
昊止叹息一声,转身进了洞窟,儿子似乎不愿原谅他呢……想着,昊止心房一阵紧缩,难受万分,他撩开藤蔓帘子,缓步走进花床,小圆一如从前,还是那么的甜美,她身上那无袖的搭肩白衣,还是他亲手设计的……
昊止坐在床尾,爱意满满地看着圆子。覆息一进门就看见这么个令人糟心的画面,坐在床尾的,该是他那个傻爹才对,何时轮到这个渣男了!
他上前一把推开昊止,毫不客气地说,“男女授受不亲,你自重,我母亲和父亲已经结婚了!”
覆息觉得这真是个令人浑身难受的世界,他得想办法把娘亲带回去才行,否则,娘的脑子也要被这污秽的世界荼毒坏掉了。
孩子稚气未脱,屡次伤他的心,昊止又是一阵难过,他让了地方,同时也让诸神将供奉和礼赞送上。
“圆子,我知道你醒着,下界生灵涂炭,你又于心何忍呢,当初创造它们的时候,也不是为了毁灭啊。”
他劝解着,只见曼陀罗华白蕊微动,圆子嘴角牵起了笑意,“是么,那现在我不想要了,又如何?”
“覆神大人——”
诸神行礼恳求着,但是圆子无动于衷,依旧眯眼睡着,水镜里,世界已经变成了炼狱,火山遍地,岩浆横流,所有的城市毁于一旦,所有的文明都淹没在洪水和山火之中,就连山峦星河都开始移位。
那被澜泗一手遮天掩去的太阳——它的主神就站在圆子面前,苦苦哀求着。
“覆神,覆神,求您了——”
太阳神的身体在开裂,就像是被炙烤过分的陶土人一样,龟裂欲碎,他双手合十,不断祈求着宽恕。但是圆子却闭着眼,对此不置一词,天神的末日,这才刚刚开始而已,她不会饶恕这些蔑视大相之神的天神。
昊止见覆息也有不忍之意,便上前劝覆息去找一个人来,“你若也不忍见此番灾难,便去请墨菲来,现在只有他能祈求覆神息怒了。”
“好……吧。”
覆息见太阳神如同破碎的泥娃娃一样,不断崩落坍塌,虽然面上没什么,但心里却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转身去找自己的父亲,而昊止就只能冷眼看着天神们接二连三的陨落。
他不是不能阻止,但是,若不让这些天神意识到大相之神到底意味着什么,到底谁在其上,始终都不行。
天神们终于在同伴不断陨落的可怕境况里,领教了真正的覆神之怒,她清风浅笑,笑看这世界在瞬间毁灭。
终于有天神跪下了,顶礼膜拜,“上主恕罪,上主恕罪,上——”
这跪下的人还未说第三句话,只听得‘轰隆’一声,站在前方的太阳神就彻底溃落成为泥土块儿,与此同时,天上的太阳也在塌陷,紧接着,流火的陨石如雨点般坠落,驱散了乌云,直直地砸向大地。
刹那间,整个世界便陷入了火海之中,水镜上一片熊熊烈火,无边无际地蔓延着,仿佛真的是要烧毁整个世界。
诸天神终于彻底拜服,纷纷下跪祈求饶恕,可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躺在花床上的圆子还是浅笑安睡的模样,根本不为外界纷乱所动容。
不多时,外面突然闻得大海波涛之声,水镜上,重重巨浪压过,天雨落下,大火瞬间被熄灭,昊止挑眉看向从洞外进来的人,颇为意外,他还以为澜泗会陷在魅姬的陷阱里不能自拔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摆脱了。
“覆小圆!覆小圆!”澜泗愤怒,连叫圆子名字两次,魅姬被掐着脖子摔在了地上,已经毫无生气,他青筋暴跳,径直走向花床,气势汹汹地要杀人。
真正的事主出现了,圆子这才睁开眼睛,她伸手,地上死去的魅姬便化作粉色的桃花瓣,慢悠悠地飘回了圆子的项链之上。
“覆小圆,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乃毁灭之神,你说我要做什么。”
澜泗气得要命,他正要上前去拖圆子,却不料一脚踩在了太阳神的尸首上,眼看世界光源变成了一堆陶土,澜泗热血冲顶,只觉得眼前发黑。
“铮”得一声,澜泗拔了剑,外面惊雷阵阵,诸神抬头去看,只见天空之中,赫然映照着澜泗此刻的模样,同样的,还有覆神……
天君剑上,杀掉圆子的血迹尚在,乌黑的血色落在圆子眼底,更加激怒了她。
圆子浅笑嫣然坐起身,眉眼却是冷厉神色,她看着澜泗,冷声道,“维护之神,我们又见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