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董明川因为以前去建州做过生意,所以听得懂建州话。岳翔看着眼前这个马贼头目,“这家伙是建州的女真蛮子?”
“原来如此……怪不得剃个光头,要不然留着个猪尾巴辫子让别人一看就看出来了。”岳翔有些明白过来了,这帮人定是努尔哈赤化妆改改扮派进来扰乱地方秩序制造恐慌的。清河虽然四面环山,但是并非铜墙铁壁。携带辎重的大队人马的话只能走鸦鹘关大路,若是百十人的轻装小队大可以翻山潜入,山里面不知名的小路多得很。
“定是建虏派了他们化装成马贼跑到咱们这儿来烧杀抢掠。要不我说呢,咱们穿的都是官兵的衣甲,普通的马贼看见官兵就跑了,如何会跟咱们硬碰硬的死拼。而且进退颇有章法,显然是经过战阵训练。我看他们是建虜八旗的匪兵!”
岳翔记得努尔哈赤兴兵之初,制定的军法及其严厉,规定一支部队若是失其主官,往往全队的人都要被处死。难怪刚才战斗的时候这帮人不要命的要来救他。
“原来是八旗军……难怪如此强悍。”岳翔倒吸了一口冷气,只是这区区七八十人就敢和己方几百人硬拼了,而且拼的并不落在下风。要不是地形所限再加上掉以轻心,自己未必能抓得住他们。
“问问他是八旗中哪一旗的,假扮成马贼潜入清河境内意欲何为。”
董明川有半生不熟的女真话问了,那首领冷笑着回答了一串。董明川同步翻译道:“他说他是后金英明汗之四贝勒皇太极的旗下牛录,就是奉命假扮成马贼来杀掠……的。他说……英明汗不日即将举兵来攻,咱们……去你妈的!你他妈才是贱狗奴才!”突然抬脚踹在那首领的脸上。
“他说什麽?!”岳翔拉住董明川。
“他骂咱们都是汉狗奴才!”此话一出众人顿时拳脚相加,立时将这六个人打翻在地。岳翔抓住他的衣领子,咬牙问道:“杂种,你们把我老婆弄到哪儿去了?问他见没见到那辆马车,不说实话我就活埋了他!”
然而这些个女真士兵的顽固真的出乎岳翔的意料之外。那首领野兽般的双眼死盯着他,目光中带着嘲讽。突然嘴里一阵蠕动,张口一大口血喷在了岳翔的脸上,还有一截生生给嚼断的舌头。随后倒在地上一阵抽搐,气绝身亡。
万没料到这家伙竟然嚼舌自尽,又被他一口血模糊了视线,往后面一闪胡乱抹擦了一把。再看这家伙已经咽气了,其余几个人脸上都是那种视死如归的表情,要不是众人及时卸了他们的下巴,说不定现在倒下的就不止一个。
“操你姥姥的……”岳翔看这架势心知肚明是不太可能从他们嘴里掏出什麽来了,这些人连死都不怕,严刑拷问什麽的估计都没用。真不知这些人是如何训练的,能有如此坚定的意志,是努尔哈赤给他们洗脑了不成?他们对努尔哈赤忠诚到这种地步,简直匪夷所思。印象里和中东的那些被宗教武装起来的狂热分子没两样。
没有坚定信仰的人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看起来努尔哈赤在他们的心目中大概就像神一样的高贵吧,为了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放弃自己的性命。
“想死,没那麽容易!不活剐了你们如何消我心头之恨。”岳翔嘴里说的厉害,但是心中却非常着急,这些人死也不说,难道就此断了线索不成?有心杀了他们泄愤,但是又觉得不妥,终要想办法撬开他们的嘴,但是现在时间不等人。
他虽然恼恨这些鞑子,但是更加在意的始终是他的妻子陈氏小婉。
“大人,我们发现了几个可疑的人。”就在岳翔准备动刑切掉某个人的手指的时候,突然有搜屯的家丁来向他禀报说发现了四个形迹可疑的人。再看有四个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男人被绑着押了过来。这四个人一看在场的人大多数穿的都是官兵的服色,立刻大叫自家人,吵吵着说快点松绑。
“自家人,你他妈是干嘛地?谁跟你是自家人?”马宫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看他们的样子是汉人打扮,身上的衣着虽然扯破了不少,但是能看出料子样式都是上等的。
“快点给我松绑!本官是京师厂卫衙门来的上差。身负皇命,给宫里置办贡参来的。你们这帮丘八奴才当真是瞎了狗眼,还不快点给老子松绑!你们谁是当官的,叫他来见我!”其中一人态度非常恶劣,张口奴才闭口老子,一付欠奏的嘴脸。
“怎麽回事?”岳翔心里正上火,一听这家伙如此呼喝,顿时大怒。
“大人,我们发现这四个人被绑着扔在个屯房后面,他们自称是京城来的上差。小的不辨真假,特将其带来请大人发落。”
“厂卫……东厂?”岳翔闻言一愣,大明朝的人谁不知道厂卫特务,那是中国历史上都大名鼎鼎的组织。这是这辽东地面上为什麽会出现东厂的人员,听他说是出来给皇宫里置办贡参的,可能就是人参采买人员。而且听他的口音是非常地道的京片子,难道真的是北京来的?有可能。
“你们是东厂的?来这儿干什麽?是谁把你们捆起来的?”别人对东厂的凶名不寒而栗,岳翔可不怕。
“妈的!叫你快点给爷爷松绑你他妈是聋了还是怎的?你是不是不想戴你这顶乌纱帽了?”那个人越骂越急,暴跳如雷。东厂凶名震天下,那是天子私人的衙门。平时就连六部尚书大学士也管不着他们,目中无人横行霸道的惯了。此番出来打着给宫里采买的旗号,一路上地方官无不对他们低声下气巴结有加,连总兵参将这样镇守一方的诸侯也对他们客客气气的,岳翔这个看不出品级的小军官根本就没被他们放在眼里。
东厂大牢里关押着多少显赫一时的高官重臣,无不被他们踩做脚底泥,久而久之,他们也自以为高人一等了。此番遭到兵灾劫难,差点把性命丢掉。在建州那里连个屁都不敢放,好不容易回到自己这边终于有机会发泄心中的闷气,典型的欺软怕硬。现在岳翔明显不拿他们当回事,狐假虎威的德行立时又爆发起来。
“东厂的,你有什麽证据证明你是东厂的?老子我还说我是东厂厂督呢!”岳翔冷冷得看着他们,“冒充官府差人,分明是鞑子奸细。来人,给我狠打!”
两旁立刻上来好几人将这四人按翻在地,抡起马鞭马棒没头没脸的一顿狂抽暴打。这几个人身为俘虏还如此嚣张跋扈,早就有人想削他们了。这一顿皮鞭棒子把四个人抽的就地打滚,哭爹叫妈,刚才的德性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嗷嗷的狂叫饶命。岳翔摆手示意停止,其实他倒不怀疑他们的身份,只不过想杀杀他们的威风。
东厂在别处能吓的住人,在这老子面前可不好使。
“操你姥姥的,少他妈在老子面前装逼!东厂算个屌毛,别说是你们几个不入流的**崽子,就是你们厂督来了惹恼了爷爷照样叫他回不了山海关。”
“是是是,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瞎了狗眼冒犯大人虎威,大人高抬贵手饶了小的狗命吧。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四个人被抽的满头血痕,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涕泪横流,本以为找到了可以找回尊严的对象,没想到这群兵痞比劫持他们的那群马贼还要土匪上三分。
“说,你们究竟是干什麽的?怎麽来的这儿?认识他们吗?”岳翔指了指被擒获的六名建州马贼。那四人一看立刻忙不迭地大赞岳翔所部将士神勇无敌,又说等回京定要在皇帝面前奏报给他们加官进爵。
岳翔不屑的哼了一声,心想你以为我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辽东乡巴佬。就凭你们这些个下三滥的角色能见着皇帝?恐怕你们连伺候皇帝的奴才的奴才都没资格见。
不过这四个人还真是京师来的东厂差官,分别名叫张儒绅、张栋、杨希舜、卢国仕。据他们说是出关来给宫内采办贡参的,结果在抚顺马市上正赶上努尔哈赤率兵叛乱,一股脑的给抓了回去。
当然据他们的说法是他们四人奋起抗敌,无奈李永芳率兵先降,最终寡不敌众力竭被俘。被俘后他们决心以身报国,绝食求死。那建虏得知他们是东厂命官,对他们百般威逼利诱,许以荣华富贵高官厚爵,要他们背弃祖宗,抛弃华夏衣冠。他们当然个个都是对皇上赤胆忠心,经过了富贵不能淫**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等等一连串例行程序之后,那建虏自然也是无计可施,反而被他们大无畏的浩然正气所震慑,终于幡然悔悟,向他们请罪说自己不该一时鬼迷心窍叛逆天朝上国,决心向朝廷递降书纳顺表请罪,故将他们释放回朝向朝廷分说缘由。结果回来的半路上遇到这伙流寇作乱,他们四人又遭到裹挟,给带到这个屯子里。不过好在有大将军的精兵相救,匪徒被一网打尽,这才脱离险境。
听着四个人说得比唱的都精彩,岳翔心道这些人的脸皮当真是厚的可以,这麽烂的故事居然也编的出口。大概这些人逼急了驴粪蛋也能当肉丸子吃吧。努尔哈赤若能够幡然悔悟那简直鬼都会笑!看他们刚才那幅德行,还威武不能屈呢。
“口说无凭,你们有什麽证据证明你们是东厂的?”
“下官,下官身上有东厂的腰牌。下官真的是东厂的。”张儒绅急声辩白,岳翔示意给他松绑,张儒绅从怀中取出一块乌黑的腰牌,双手捧着说道:“这是下官的腰牌,请大人过目,他们三人俱是下官的同僚……”
“那又如何?这腰牌上又没有画影图形,谁他妈知道你是不是从哪里捡来的到处招摇撞骗。你和这些建州匪徒做成了一路,搞不好是你小子叛国投敌,引这些匪徒前来我大明境内烧杀抢掠。”岳翔对这些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厂卫特务没有一丝好感,又觉得他们在这里出现比较奇怪,所以有意刁难。
“啊!?冤枉!冤枉啊!下官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匪徒是什麽来路,下官……我……”张儒绅情知岳翔是故意的,但是一时也不知该怎麽说。他们东厂平时最拿手的就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今日这手段乍一用在自己身上,才发觉原来滋味并不好受。
岳翔看着他那德行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心想要不要干脆就在这里把这几个人给解决了算了,突然想起自己的正事还没办。于是问道:“你们被这些匪徒裹挟的时候,他们有多少人?”
“具体人数不知,但是看样子总有个百多号人。”
“一百多?”岳翔和董马二人交换了个眼神,看起来有漏网之鱼。“那为何这里的人数不对,他们是不是分兵了?”
“正是,下官等被裹挟至这里的时候,这般匪徒确实分兵了,一队人押着一辆马车先走了。下官等……”没等张儒绅说完岳翔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把他给拽起来了,“你说什麽?马车!?是不是有两个女的?”
“这个……好像是……下官没看仔细……不顾却是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他们往哪儿走啦?”岳翔怒目圆睁,吼声如雷,几乎摇散了张儒绅的骨头架子。
“这个……下官……他们都不是说的汉话,下官……”张儒绅哭丧着脸,却看见岳翔满脸杀气,顿时吓得一哆嗦。“不过下官好像听到他们当中有人用汉话说过八什麽岭,羊什麽堡,下官实在是听不明白……”
“八盘岭,山羊裕堡!”岳翔和董马二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