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下的很急,而简高坐下的马奔走的更急,空空的夜街,回响着马蹄踩踏石板的哒哒声。
圣都城里,东南的一片区域,有些人家亮起了灯火,想必他们就是简高要召集的丞相府的官员。
……
丞相大人陈周群让简高去召集丞相府官员,在这段时间里,陈周群一入大堂之后,就取了新的香,点燃它,插在香案里,算计时了,然后,又取了一直留在丞相府里的佩剑,这把剑原本是自己父亲的战剑,父亲陈铁军死后,就将此剑留给了他。
记得有一次,他为了震慑官员,特将此剑取来,之后,便忘记了,一直将此剑摆放在这里,今天,他再一次需要此剑。
陈周群取了一块手帕,不管剑上是否有灰尘,他擦了擦剑刃,经他这么一擦,剑刃变的更加发亮,更加锋利了,又擦了擦剑鞘。
剑鞘上的纹路已经模糊了,殊不知,这剑鞘上的纹路经过手掌多少次摩擦,才能磨掉上面的雕纹。
除了雕纹的模糊,剑鞘上曾有的深深的砍痕,也被磨平了不少,要知道,这剑鞘在作格挡时,曾遭到多少敌剑的疯狂砍碰。
无论是雕纹和磨平掉的砍痕,无不昭示着一个铁一般的事实,持剑的主人经历多少烽火硝烟与九死一生。
微黄而细弱的油灯光下,陈周群带着一种十分复杂的心情,看着手中父亲留下的这把长剑,看着磨去的雕纹与砍痕,想起了父亲当年在战场的厮杀是何等的凶险与拼命,今日,陈氏一族所有的荣华富贵,全来自父亲,要不是父亲,或许自己,或许整个陈氏一族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是,没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没有荣华富贵,整个陈家也不会在圣国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家族,风头和势头盖过了尹氏一脉的王族,这是何等的富贾与荣耀。
这些都是父亲用命拼出来的,那年,父亲陈铁军去世,作为长子的陈周群,为老父换衣服时,他看见老父亲赤裸的全身,全身上下,自脚起至头上,有伤疤一千两百多处,包括剑伤、枪伤、箭伤、鞭伤等等。
看到这些的时候,陈周群哭
的更伤心了。
若不是,这一千二百多处伤,陈铁军也不会被封为定国公加大将军,统领全国三百万兵马。
若异姓可以封王,说不定,老圣王尹厉早就给了陈铁军一个大大的王。
只可惜,异姓不得为王。
看着这柄长剑,陈周群难以抑制,情不自禁的眼眶湿润起来,他在油灯下,看此剑,看了良久,良久之后,他意识到看剑已经看的太久了,于是,他将长剑佩戴在腰间,非常时期,剑不离身,他要为太子登位扫平一切障碍,不惜动武,所以,佩剑是必要的举措。
佩好剑,陈周群坐在了大堂上首丞相的宝座上,伏案书写了几封丞相府的府令,写好之后,他检查了一遍府令内容,确认无误后,这才收起,放入一个个精致的袋套中,封好,放在长案上。
然后,陈周群看了看外面,雨依旧下着,却不见简高的身影,陈周群疑惑的扭头,看了看大堂内香案里的香,完整的一支香,已经燃到老根了,很快就不会再冒烟了,陈周群心想一炷香时间快到了,怎么简高还不回来,真有些焦急不悦之时,忽然听有人大喊道。
“丞相,丞相,大人,我回,回来了!”
听着声音很耳熟,当陈周群转念一想,想起此人时,简高已经奔到了陈周群的面前,气喘不已,陈周群眉头一皱,难道他就独自回来了?正想责问简高,忽然,一群身穿雨披的人已陆陆续续冒雨跑来,原来这群人是司直、征事、少史等丞相府的官员,陈周群看着前来的人,对正在气喘吁吁的简高会心一笑。
来人奔到陈周群面前,不顾大雨,就立在雨中,对陈周群纷纷施礼道。
“参见丞相大人!”
陈周群见他们站在雨地,怕他们淋雨,毕竟他们都是丞相府的骨干,是大圣国栋梁,陈周群毫不迟疑,立即招他们进丞相府的大堂,然后言简意赅的告诉他们所做的事,然后将这些人分成六队,将之前写好的六道府令,分给这六队人,让他们手持六道丞相府的府令分别去定国公府召陈周群的儿子陈昌、去庆国公府召庆国公的两个孙子尹淇和尹必、去
成国公府召成国公孙子尹果、去诚信侯府召诚信侯孙子尹合、去望节侯府召望节侯的孙子尹客、去镇北大将军府召镇北大将军长孙天牧的二儿子长孙寒。
一共七人!
最后,陈周群又嘱咐了一句道。
“让他们在一炷香之内,速到圣都南门集合,我在那里等他们,听明白了吗?”
“明白!”大家齐声道。
“去吧!”陈周群道。
“是丞相!”
大家齐齐应声,然后出门,很快便消失在雨夜里,消失在丞相府里,陈周群一直目送这些下属离开。
陈周群身边的简高,似乎意识到事情的紧迫与厉害,按照以往的经验,若不是发生重大的事情,丞相大人是不会这么着急的连夜召集人员,这还是生平的第一次,到底出了何事?简高在心里思索着,忽然有种如临深渊之感,他不自主的擦拭着额头的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
陈周群不再目送谁离开,也不再看夜雨的冷寂,甚至有些厌恶这场夏雨,它来的不是时候,为人办事徒曾阻力,陈周群转过身对简高道。
“取我雨披来,再替我备马!”
陈周群说话的语气,像往常一样,平平淡淡的又言简意赅的没有一丝废话。
简高有点心不在焉,听到了陈周群的话,身体却还在走神中,当陈周群看来时,简高这才意识到,立即作出反应道。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办。”
简高施礼,退出了丞相府的大堂,空空的大堂,只有陈周群一人,他单手按住剑柄,看着简高离开,若有所思,又意识到右侧壁灯的灯火忽明忽暗,扭头一看,原来是一只飞蛾扑火,看这这只飞蛾,陈周群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就是这只飞蛾一样,现在为了自己、为了陈氏一门、为了太子的王位、为了圣后,正奋不顾身的扑向烈火。
也许,可以扑灭烈火。
也许,会被烈火焚烧成灰烬。
不管是何结果,陈周群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作飞蛾扑火,而一切都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