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微风徐来。
娃娃躺在草丛中,敲着二郎腿,嘴含草叶,凝神思考,思考昨夜发生的事情,企图找到点原因,不过,原因不是思考出来的!
而张道陵还躺在大柳树下,头枕着树根,呼呼大睡。
娃娃与张道陵各自保持着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时分。
张道陵虽然在睡,却不再打呼,人似乎在做梦。
在张道陵的梦中,张道陵眼睛是完好的,能看见一切事物,见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口大缸,张道陵好奇的迈步渐渐走近大缸,越走越近,直到近身在大缸前,这才看清了缸内的东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来这大缸内,装着满满的一缸蛆,那些白色的细小身子的蛆,在相互拥挤着、翻缠着,总之,那些蛆是不太喜欢安静的,总是不断的运动着。
张道陵看着一缸的白蛆,不知是何人做的?谁会把蛆装进大缸中?想着想着,感到一阵阵惊恐,又一阵阵恶心。
突然,那一大缸的蛆似乎有了大动作,大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这个东西的体积不断膨胀,只见大把的蛆被顶出大缸,就好比水溢出缸一样,那些蛆就是如此的“溢出”缸口。
张道陵一见,心中一阵惊恐,会是什么呢?
极短的时间之后,一个小女孩从缸中,从万千的蛆中探出头,最后站在缸内,她全身粘着一些蛆,显得恐怖而恶心。
张道陵一见这女孩,心中悲痛万分,忘记了恐惧、忘记了逃跑、忘记了一切的一切,只把悲痛与悔恨留下。
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被张道陵误杀的那个小女孩,是娃娃的女主人。
女孩面无表情的盯着张道陵看,虽然面无表情,不过,那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一种妖邪!
张道陵完全是悲痛的天昏地暗,的确,误杀一个小女孩,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是人都不大好受的,不仅仅不好受,比不好受来的更要难过一万倍。
小女孩抬脚,从大缸中迈脚而出,渐渐走向张道陵。
小女孩身上粘着的蛆,随着她的前行,随着她身体的运动,纷纷掉落在地。
有只蛆爬到了小女孩的嘴边,小女孩一伸舌头,将嘴边的蛆卷进嘴中,嘴都未动,便活吞了蛆!
小女孩一步未停,径直的走向张道陵。
张道陵不忍再看,扭过头,企图想走,刚迈步离开。
不知怎的,这小女孩似乎会“移步大法”,瞬间已站在张道陵面前,挡住了张道陵的路,张道陵看着小女孩,心中难过之极。
小女孩面无表情,一双大眼睛,盯着张道陵,嘴一动。
“道长,别来无恙!”
张道陵听了,不知怎么张嘴回答,蠕动了一下嘴唇,始终未吐出一个字。
“道长,你怎么了?”小女孩继续问道,“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是我,对不起你!”
“有用吗?”
“不管有没有用,总之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
“哪样?”
“失手,杀了你!”
“道长,你时刻都在悔恨吧!”
“是!”
“悔恨是没用的!”
“那什么有用?”
“道长,跟我来!”
小女孩说完,转身便走,张道陵只好跟着小女孩,两人一前一后的向前走着。
不多时,小女孩领着张道陵来到了乱坟岗,来到了小女孩的坟墓旁,两人看着坟墓。小女孩依旧是那种面无表情。而张道陵还是痛苦万分,双腿渐软,硬是苦苦撑下去。
“道长,你看,我就躺在这里面!”小女孩指着坟墓道。
“我知道!”张道陵无奈回答道。
“你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冷,每当下雨之后,泥土便会潮湿,一些水便会渗进来,我像是躺在水中一般,别人都有一副棺材,唯独我没有!”小女孩有些失望道。
“我,我忽略了,怪我!”张道陵心情沉重,自责道。
“即使,我可以原谅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原谅你把我葬在这个鬼地方!”
张道陵看了看四周,看了看这乱糟糟,脏哄哄的乱坟岗,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对小女孩道。
“这的确不
是个好地方!”
“你害惨了我!”小女孩责怪道。
“此话怎么说?”张道陵疑惑道。
“埋在这里的人,永远不能投胎转世!”
“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帮你重新找个风水宝地!”
“没用了,就算有了新家,鬼魂还是会回到老地方,你不是不懂!”
“我法力有限,没这个能力,暂时救不了你!”
“不用救,你瞧!”
小女孩指着坟墓,坟墓的泥土动了起来,纷纷朝两边流动,渐渐的,渐渐的,坟墓中露出了女孩的尸体,她还未腐烂,正安静的躺在坟坑中。
张道陵一见小女孩尸身,不禁潸然泪下。
“道长,你要救,就救救她吧!”小女孩道。
张道陵看着小女孩的尸体,悲痛万分,又无可奈何,怎么救?如果能救,心中稍稍好受点,正是没法救,所以才悔恨痛苦,再如何难过也是于事无补。
小女孩在张道陵难过之际,悄悄的绕到了张道陵身后,趁张道陵一个不注意,一抬脚,踢在张道陵的屁股上,张道陵一个酿跄,直直的,迎面扑倒向坟坑,扑倒在小女孩尸体上,他近距离的看着小女孩的尸体。
那尸体的嘴中,突然钻出几只蛆来,瞬间,小女孩的尸体突然睁开了双眼,在张道陵错愕间,小女孩的整个尸体突然化成千万只蛆,那白色的蛆瞬间包裹住了张道陵。
张道陵大喊一声,从睡梦中惊醒,张道陵惊坐了起来,原来是一场梦,真是虚惊一场。
娃娃听到了张道陵的叫喊,探着脑袋注视着张道陵,见张道陵坐在柳树下,气喘吁吁、大惊失色,不知发生何事,也不好去问,只是看着,等待着。
张道陵意识到是一场梦之后,狂跳不止的心,才稍稍平息。
突然,有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道长,别来无恙啊!”
张道陵一听,这声音十分熟悉,原本平静的心,再次狂跳不止,猛然起身,冲着声音的源头,冲着大柳树道。。
“你是谁?”
“道长,好差的记性啊,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张道陵一听,瞬间意识到,这声音是被自己误杀的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她,她怎么会出现在白天?这个问题略过张道陵的心头,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问题,张道陵问道。
“你为何要纠缠不休?”
“道长,你欠我的,还没有还呢!”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迟迟不还呢?”
“我虽然欠你的,但是,我已经自挖双目,算是还了!”
“挖了双眼,就能抵得上一条命了?”
“你想怎样?”
“如果真是这样,我也自挖双眼,要你一命,可好?”
张道陵心中一震,被小女孩说的不知所措。
“我是杀了你,那完全是意外,但是,无论如何,终究是杀了人,我这段时间,有重要的事要去办,等我办完此事,定会回来,到那时,要杀要剐,也会还清,欠你的一切!”
“现在就要还!”
“不行!”
“不能不行!”
“别逼我!”
“逼你能怎样?”
“我会,会毁了你的魂魄!”
“臭道士,好歹毒!”
“被你逼得!”
“去死吧!”
小女孩从大柳树的树干后闪出,空手扑向张道陵,张道陵一挥木杖,木杖一头直直的击中了小女孩的腹部,小女孩翻栽出去。
娃娃看着张道陵挥动木杖,在原地比划着,感到莫名其妙,因为娃娃看不见小女孩,不知道张道陵正在和小女孩交手。
而张道陵与小女孩的交手,也不过是张道陵的胡思乱想而已,哪有什么小女孩!
张道陵紧紧的握着木杖,冲着大柳树道。
“我今日不杀你,你快些走吧,来日,我会找你,弥补我的亏欠!”
“臭道士,你等着!”小女孩愤愤道。
一阵风来,吹得张道陵的秀发飘飘,张道陵意识到小女孩已经走了,喃喃自语道。
“我会还你的,我会还你的!”
张道陵缓缓的坐了下去,丢了木杖,无精打采的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的喃喃自语。
“我到底欠了你什么呢?傻孩子,既然,我欠你的,我是要还的啊,急什么呢?急什么呢?”
张道陵突然,感觉整个头好疼,一种剧烈的疼,就如一根长针,从头顶扎下去。张道陵捶打着头,在地上翻滚着,又撕扯着头发,那头发,一根根的头发,被连根拔掉,渐渐的,张道陵的头上,只剩下稀少的头发了,此时,张道陵已经疼的晕了过去。
娃娃一见,早已按耐不住,连忙窜出草丛,跑到张道陵的身边,呼喊着。
“师祖,师祖?你怎么了,师祖!”
无论娃娃如何呼喊,张道陵始终闭眼不答。
微风一吹,张道陵头上,仅有的一些头发,被风一吹,自然的脱落了,现在的张道陵成个一个光头的道士,娃娃见到了这一幕,不知道怎么回事,又不知问谁,只好搁置疑问,呼喊张道陵。
“师祖,你快醒醒啊,快醒醒!”
过了不久,张道陵才缓缓转醒,他早已用耳朵,听出了娃娃的方位,用那双凹陷的双眼“看着”娃娃道。
“娃娃?”
“师祖,我在这。”
“你怎么回来了?”
“师祖,我根本没走!”
“傻娃娃,你不该回来啊!”
“为什么师祖?”
“因为当时,我还能控制意念,控制心中的那个声音,不过,有时又控制不了,我怕失控的时候,会伤害你。”
“师祖!”
“娃娃,我张道陵,自年少时,便出了家,一晃七十多年过去了,在这七十多年中,我都没回过家,看看我的父母,说来惭愧啊,你知道吗,我的父母,天天盼着我回家,盼啊盼啊,一直盼到死,他们是我的亲人,就像你一样!”
“师祖,别说了!”
“娃娃,这些天,都是你陪着我,陪我说话,陪我解闷,还用荷叶替我挡露水,你就是我的家人,我的亲人,我不想伤害你,你还是走吧!”
“师祖,你到底怎么了?”
“娃娃,我隐约感觉到,我中了!”张道陵停止说话。
“师祖,你中了什么?”
“我只是猜测,我大概是中了三尸神!”
“什么是三尸神?”
“三尸神又称三彭或三虫,道家说法是,人身中,有三条虫,分别为上尸、中尸、下尸,分居于上、中、下三个丹田,统称“三尸”。上尸神,位于人脑中,让人胡思乱想,叫人眼花缭乱,头发脱落,周围没人时,使人发疯,或攻击、或伤害他人!中尸神在人的肠胃中,它让你好吃,叫你健忘,逼你做坏事。下尸神,在人脚里面,也叫你好色、好贪、好杀。纵观我种种行为,我必是中了三尸神。”
“师祖,还有解法?”
“不知道,娃娃,你还是快些走吧,我发作了,必然危险!”
“不走,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师祖!”
“哎,你难道不怕死吗?”
“娃娃的命是师祖给的,为了师祖,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
“你真是为师的好弟子,娃娃,你转过身来!”
“师祖,你要干什么?”
“转身就是!”
“哦!”
娃娃转过身,背对着张道陵。
“师祖,你要干什么?”
“别说话!”
张道陵咬破手指,在娃娃的背上画了一道符咒,乃是“鬼王阴符”,又竖起两指头,默默一念,道。
“走!”
娃娃四肢瞬间不听使唤,站起身,径直的向远处走去,娃娃大惊,呼喊张道陵。
“师祖,师祖,你这个干什么?”
“快走!”
“我不走,求你了,让我留下来!”
“留下很危险!”
“师祖,师祖,你不能这么做!”
娃娃一边喊着,一边不自主的走远了,张道陵看着渐渐走远的娃娃道。
“好好保重吧,娃娃!”
张道陵说完,坚强的站起身,摸到地上木杖,然后返回到大柳树下,盘腿而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