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歌既然已经遣了下人出去，自然是有话要对她说的。
只是已经沉默了半晌，他却依然是低头喝着闷酒，似乎并没有和她谈话的意思。或者说……他要说的话见不得人、难以启齿？
李治歌这样自由散漫厚脸皮的人……如果连他也觉得羞于启齿的话，那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雨薇心想：三十六计走为上，我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雨薇略一思忖，便微笑着起身，正要告辞，却突然被李治歌紧紧地抓住了腕子。手腕上突然地力道让雨薇感到有些不舒服，轻轻地挣扎两下。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漱玉姑娘可还在内室候着您呢，您可莫要让她等太久了！”见李治歌仍不放手，雨薇满腹疑惑地低头望向他。
“本王……本王有话要对你说。”稍微减轻了手上的力道，等到雨薇重新坐了下来，他才将手完全地松开。
雨薇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沉默地等着他开口。
“雨薇……你还是搬到银安殿来与我同住吧。”说罢他看也不看雨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雨薇闻言不由得一怔。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他到底有什么意图。是有什么深意？还是只是闲得没事来逗逗自己？
虽说现在两人这样分居传出去了确实不像话，但是在这王府里当差的人应当都是聪明的，想来口风应该很紧才对啊……
更何况他如今如愿地娶了漱玉姑娘，心心念念了这么久，此时正应该是如胶似漆分都分不开呢，何苦要把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妃拿过来碍眼呢？
见她半晌不言语，李治歌亲自给雨薇斟了一杯酒，面沉如水地见向她。
雨薇只觉得眼前的李治歌似乎和平日里的那个散漫王爷判若两人，心中一时猜不透他的意思，嗓子里也有些发紧。
虽然自己熟读诗书，又素有贤明，但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再加上自己的性子喜静不喜动，平日里除了王府和慕丞相府几乎没有别的去处，这要论见识，肯定是比不得天天抛头露面的李治歌的。
“你也见过我皇兄，觉得他这个人如何？”李治歌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屑和嘲讽，嘴角又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雨薇更是一头雾水，不知他为何提起了当今圣上。
虽说李治歌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可这样私下妄自议论总是不敬。
雨薇正色道：“圣上励精图治，实在是万民之福。论孝顺，也是百姓的楷模。”
她自然不敢胡乱评论，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再添油加醋地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会招来祸端。
李治歌脸上的笑更深了几分，眼底却像寒冰一样冷冷的，道：“是啊。只是这位十全十美的圣上，却始终饶不了我这个弟弟。”
雨薇闻言蹙眉，心道：碍于太后娘娘的面子，皇上对李治歌一向一忍再忍，为何他还要这样心生怨怼呢？可看这李治歌虽然玩世不恭，却也不是会说谎骗人的小人，此刻他又如此严肃，莫非……
见雨薇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李治歌觉得是时候提醒她一下了。
“雨薇，你试想，若是本王像晋王一样得人心的话，皇兄还能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说罢便自嘲般地叹了口气。
雨薇心中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但觉得或许是他太过多虑，便道：“咱们切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一语既出，与其说是安慰闽王，更像是劝解自己。
雨薇长在官宦之家，对晋王的旧事自然也是略知一二的。
当年的德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娘独享盛宠。先帝的皇后因为自己不受宠爱，再加上没有子女，因此在宫中的地位十分尴尬。若只是后宫的事儿也就罢了，可是后宫和前朝又是休戚相关的。因此皇后娘娘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保住娘家的荣华富贵，便将晋王殿下养在了自己的名下。
这晋王出身低微，他的生母只不过是一个宫女，因为生的还算貌美，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一心想要攀附皇上。或许是运气不错，某天夜里皇上喝醉了酒，正巧遇上了她。她见皇上已经醉得面红耳赤，便主动勾引，投怀送抱，一夜过后变怀上了龙嗣。
生下了男孩之后，这宫女更是做起了当娘娘的美梦。谁承想，先皇却不根本愿意搭理她，这宫女的荣华之梦便如同泡沫一样破碎不堪。皇后娘娘便将这个孩子养在了自己名下，就是晋王了。
晋王自由受到良好的教育，长大之后更是成为了先皇的得力帮手。据说当时连慕丞相都对他赞赏有加。由于晋王向先皇提议减轻赋税，因此民间百姓对晋王也是十分感恩戴德。当时甚至有传言称，先皇有意废掉太子李治国，改立晋王为太子。
虽然皇后有意隐瞒，但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晋王还是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而当时，她的生母早已疯病交加，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知道了生母的事情之后，晋王便和先皇生出了嫌隙，常常有意无意地疏远先皇。先皇也因此渐渐地厌烦了他。最后被贬出京城，郁郁而死。
等到当今圣上即位，晋王似乎已经成了一个禁忌的话题了。
“晋王虽然是个人才，可是他的悲剧哪里怪得到皇上头上？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糊涂一时，对先皇有所不敬，这才触怒了龙颜……”雨薇只觉得嗓子发紧，脊背上的汗已经沾湿了衣服。
李治歌似笑非笑地看向她，眼里似乎闪烁着泪光，再一低头，道：“若是晋王不知道他生母的事，又怎么会惹出这后边的麻烦？”说着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酒杯，指节都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白。
雨薇瞬间正色。
细细想来，晋王被贬，最能从中受益的自然就是如今的太后和皇上了。
晋王这一被贬，皇后更加失势，从此后宫中再也没有人能跟德妃抗衡。先皇的诸多皇子中也再没有人能动摇太子的地位……这皇家秘辛，外人不知道，但生长于后宫的李治歌自然是看得真真切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