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馅饼……不, 陷阱(下)
“臭麒麟, 踩得满地长花,你这个娘娘腔!”高长恭一面驾驶着麒麟小摩托,一面继续喋喋不休, 其他人都很自动地走到两人前面去,保持一定的距离。
背后兰陵王一个劲儿抱怨不休, 傅秋肃嗯嗯地听着。
美艳的男子肩膀松松地垂着,细腻如瓷的脚踝随着白色的兽行进一下又一下地小幅度摇晃。白麒麟的足迹从黑暗中延伸, 又隐没入另一个黑暗。小小的蹄印上, 生出那花开花谢,绽放凋零;流转着沧海桑田,一路绵延。草木生香, 那柔软的花蕊之中仍有露水轻轻滚动, 像圆满的珍珠,也像细碎的泪滴。
几人这样几前几后, 也不知行走了多久, 第二层地狱的大殿,似乎还是没有达到尽头。
唯一能让几人觉得积极的是,道路似乎越来越明亮了。
“等等,前面的路”走在最前面的宋东祁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脚步一顿刹住车便要后撤。电光火石间, 他究竟是晚了一步,原本坚实的地面忽然软如棉絮,他的右脚已经陷入了泥淖之中, 不断下沉!
“东祁!”大花一掌剖开地面,咬住男人的衣角把人拉出泥潭。
“果然那个没用的女人拦不住你们,还是要我亲自来了结!”一个沙哑得不似人声的声音从第二层地狱的基石传出。
几人前方的地面上荡起浑浊的波纹,一个身形如泥浆一般咕嘟咕嘟冒出、堆聚成融化的巨大泥怪,又迅速凝固成坚实的岩层构架起躯体。
“我乃”照例地,这个人准备自报家门了。
时间慢下来了。
白色的谛听在广阔的空间中聚起白雾,身形淡去消失,又猛然从层层迷雾之中现身出来,狠狠撞向那人,巨大的惯性与庞大的体重同时爆发在敌人的身上,将他扑到在地。
那泥浆怪神连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击倒了。
“地府被你们糟_蹋成什么样子了!这是我的家!”大花恨声咆哮,它浑身紫色的电光猛然亮起,无数道紫蛇顺着飘散的白色鬃毛与四爪传导到对方的身上,刺眼的光芒四射。很快,一股焦糊的青烟从那变异神的身上冒了出来。
“你们……”身形已经焦黑,那变异的神忽然发出嘶嘶狂笑:“上当了!!!”
大花一愣。就这么一个耽搁,那变异神的肚子爆裂开来,变成一个巨大的通道!一股浓烈的芬芳气流从内部涌出,那香味过于稠厚,甚至犹如恶臭!之后,各种或甜美、或腥臭、或幽芬、或浓烈的味道交织而出,最后有一股如海啸般的气势突然从那不断扩大着的黑洞里涌出,与无数之前所释放出的气息在虚空中连成一气,形成了一片山崩海啸般,几欲令人窒息的气流,这股气流以极快的速度覆盖了方圆千里。
“堕神……来了。”那黑洞几乎撑碎了那变异神的全部身躯,仅剩少许肢体的泥浆躯体仍然使用最后的力气嘶笑。他的笑声渐渐衰微至无,而周围阴森的景致已发生了突变。
并非是更加恐怖的森罗地狱,而是彻底的圣洁与辉煌。
漫天洒下无数的白色莲花碎片,一座座金碧辉煌的楼阁从苍黑的地面平地而起,仙门朱红,梁壁发出夺目的珠宝之光。而那阴冷的石板也变成白玉的小径,千娇竟艳,遍地奇芳。
青色与金色,两种截然不同的烈焰烛照穹顶,将原本只有灰色浓云的地府映照的如同白昼,
金光万道,瑞气千条,琉璃造就,宝玉妆成,如同一个掩藏着不归路的海市蜃楼。在这林立的楼宇殿阁之中,层层阶梯通往一个不可见的极高领域,那最高的地方泛着绝对的压制气息!
然而这比森罗更加令人胆寒因为这绝对的错位,绝对的逆反,太过惊心!
那层层琼宇之中,每一个角落都有一份杀意!
“小心应付。”宋东祁沉声叮嘱道。六人武器齐齐在手,背靠背着贴成一个环形,屏息凝气。
高长恭紧紧攥着手中的兵刃,他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内心深处似有一个声音在鼓噪不休,让他心烦意乱。
“白麒麟,别来无恙,你为何还未死呢?”一个柔和低沉的声音在全神戒备的几人耳边响起。
几人心中一凛。自己居然听得声音,才发现一个男子正站在离他们极近的位置,身着比天帝衣着制度更高的帝王华服,身上绣着的是九十九条逆龙。那些逆龙形态各异,狰狞咆哮,似要把九天十地俱扯个分崩离析!
男人飘然飞起,斜卧在一座楼宇的屋顶,居高临下睥睨众人。衣袍在琉璃顶上层层叠叠,明纹暗纹交错着垂下高阁边缘。
举手投足,只好像他的位置就该是天地的中心。那人的面貌模糊不清,只能感到那人在用那金碧色混杂的双眼漠然看向他们。无法感知存在,却似无处不在,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傅秋肃答:“抱歉,尚活得好。”
那人闻言又开口道:“……还没有死也没关系,反正你们必死无疑了。”
白麒麟嘶鸣一声,把天道之力提到最高。其他不解的人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一个巨大的青金色印鉴在堕神背后的虚空中显形,缓缓转动,把空间撕扯出了黑色的漩涡。
日月同生于那漩涡之中,分出两个极端,当金色的圆日与青色的月轮相合,忽然属性悖离,一道逆天的火炎在交击出蓬勃而起,以力压山河之势,向整个领域蔓延镇压。静坐于这逆天的漩涡之前的男人,正在不断吸收着背后那炽热空前的压力,躯体虚化,而那全部威压凝结成可见的流光,仿佛燃烧了似的照耀四方。
而在这之后的,是无数在堕神异种化实验中产生的异化存在从地底下轰然冒出,嘶嚎着被堕神的意念驱动,齐齐地把几人合围在中央,只留下白麒麟周身数米的天道范围。其中高级的变异神挥手下令,又有越来越多的低级变异神挣扎着从地底下钻出,在堕神的身周形成一道恐怖的黑色涌流。掺杂着绝望、死气、种种狰狞与偏执,难以忍受的咆哮声不断地响起,那杂乱的却有力的脚步声在这片辉煌的广场上不断的回荡逼近,气氛已是一片肃杀。
堕神优雅地端坐在高阁之上,静候天道之亡。也难怪他如此自信。他的领域内,是整整九千万变异大军!
这支军队之中,聚集了注入各种强悍能量的高级变异神,每一个都能轻易毁城灭邦这样的阵容,就算用来直接杀上天界,恐怕也能把天界变成一片汪洋血海。
堕神清楚,除去白麒麟不提,这几个能力单薄的人就算不会被这些异化的生命杀死,也会先累死在不休止的战斗中。
他假惺惺提议道:“如果你们能杀得了其中的三千万变异大军,我便饶你们不死,收你们归我麾下,做我的左膀右臂,享不尽无上威仪如何?”
“宁死不辱。”
“六个左膀右臂?……你当自己是哪吒么?”煞风景的大花哽了半天才问出一句来。
“怎么,你们不敢?”那人词语间全是蔑意:“天道不过如此,被我取代也算是顺应大势了。”
“战便战,有何了不起!”孙大壮已被对方这种猫玩老鼠的傲慢态度激怒了,他的眼中散射出一道白光!
那光芒催动着少年脚下的黑色影子变成灰蒙蒙的色彩,盘绕而上,一路游移到他的手中,化成五指修长的指甲套。
他抬起食指点指:“鬼影为刃,万物为兵!”
那白光越来越盛,迅速化为虚无苍白的流光,威势比之之前的幻瞳更为浩荡、更为慑人。而被他半空遥指的数只变异神脚下的影子皆由虚转实,骤然化为那刀山剑树穿刺出地面,把敌人刺穿钉起在半空,随即破灭为灰烬!
又有那十指翻飞,掼带着虚影变为钩锁与锋刃,把那些不断逼近傅秋肃防御领域的异变者割裂,送入终结。
他略微侧头与其他几人眼神交汇,那曾经具有幻瞳能力的眼眸中凝结了一个小篆“??弊郑?雌鹄聪褚桓鲎寤铡?br>“你的幻瞳不是……?”大花催动因果业报之力,加速着涌在先头的怪物的时间速度,直至那些处于力量鼎盛的敌人失了凭依,衰败而死。
大壮喘了口气答:“我爸爸唯一能压制我妈妈的地方就是这眼睛的力量,现在幻瞳已殁,我只能用魇瞳了!”
大花惊讶:魇瞳竟然比幻瞳还要强横!难怪大壮爸一直抬不起头来!
“你母亲家族姓??俊狈吹故窍舫刻?酥迕迹ao)姓很稀少,这让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对啊,我妈妈家过去有个名人,叫……”孙大壮又催动魇瞳扼毙了另一个方向的数个堕神走卒,趁着错身之际在萧晨耳边小声说了个名字。
萧晨果然被震惊了。
秦时明月汉时关,
轻舟已过万重山。
但使??狈山?冢?br>太后从此不垂帘。
……
萧晨默默地想,自己绝对不能死在今日,绝对绝对不能死在今日。他一定要和壮壮继续走访九黎的各种亲戚。
高长恭顿时感觉到一阵剧烈灼热,而周围却无丝毫火焰,疑惑间,灼热加剧,却是从灵魂深处传来,根本无法压制。。他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那连面容都看不清晰的人吸引而去,甚至按捺不住心中的烦躁,推刀而动,一道杀意似能割裂乾坤,卷向面前狂傲的存在。
“你们杀小的,我来杀大的!”兰陵王暴喝一声,刀刃上寒光冲天,煞气逼人,无形无相的刀芒斩出,看似无声无息,甚至没有迸射出丝毫波澜但这就是最集中,最纯粹的力量!
“漂亮!”大花招架之间瞥见那攻势,忍不住赞了一句。
傅秋肃眼中那无色的刀风却是极为缓慢的。他心跳停了一拍,那攻击不是他所熟悉的高长恭!无色的芒气还原出真实的色彩,那猩红的锋刃刀气背后是滔天的血浪,这明明是修罗方有的气息!
暗红色的刀影破空而出,火鸟般的幽焰与神韵流转的光幕骤然相交。火焰汹涌,甚至气浪的余波都将白玉般的石台生生崩裂出了数道无法复原的裂痕,摄人心魄。
“笑话,此处哪有你挥刀的份。”对面那人只是轻笑一声,袍袖一挥,逆龙仿佛舞动,扑面而来的攻击被他举手间转了方向,又放大了万倍,斜斜轰入穹顶,破开空间而去,只震得地府震颤!
高长恭脸色苍白,自己若是受了那一下,此时必定尸骨无存!“你究竟是谁?”他难以置信地喃喃。
“堕神。”那人只答得两字,却有足够的分量震慑几人!
他就是堕神?这个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在这个领域又有谁敢自称堕神?
当他人只能看得见动作听得清声音之时,却有两人在这一挥之下认出了那人的身份。
身份一旦被识破,让人无法辨识容颜的迷障消退,也便能看出了那人的面貌。
“是你!”傅秋肃与大花同时露出不敢置信的愤怒!
“是又如何。”堕神容貌?i丽,甚至带着无上的圣威。
大花抬手指向那人,咬牙质问道:“身为初代天帝,你明明拥有无法想象的尊荣,为何要做到此步,帝俊!”
帝俊肆意狞笑,发动了无尽的攻击作为回答!
天道的范围越来越小,几人瞬间被千万变异的魔神湮没。
与此同时。
领域的最中心,也是堕神或者帝俊的力量中心,这里不允许任何除了他以外的人生存。
这里是虚无。是死亡。
但是这就够了。只要有虚无或者有死亡便有……
一个一个轻如落羽的脚印踏在没有天地与时间的领域,一只单薄的手腕拄着黑色的剑身慢慢前行。
她的背后,巨大的黑色兽绽放星辰,垂首凝望,许久才迈动一步,便能始终把她护在两只前爪中间最安全的地方。
蜉蝣在褪去硬蛹时便朝生暮死,青山会泯,世事无常,我们都知晓,你们也知晓。
只有无常与破灭轮回本身才是永恒的常态然而那是你们愿意成为的存在吗?
因此当我见到他们愈发努力生存,执手携老,追寻希望,直至希望的尽头。那时起,我决定保护这种可贵的执着。
在希望的尽头,希望不会消失。
在那个尽头,可以看到我们至少,是我。
来,让所有世间中最绝望的深渊来成全你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