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局
温红果然依约解聘了汪建麒。
听说,跟心中最崇拜的偶像谈完后,她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整整一个小时,连秘书想送茶进去,她都拒绝开门。
麦哲轮怀疑她是躲在里头痛哭。
可一个小时后,当她走进训练中心跟正做着例行练习的球员们打招呼时,却是笑意盈盈的。
「知道她解聘了汪建麒,那些球员没怪她吗?」他问前来报告的小刘。
「大部分球员都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倒没怎样,只有几个说了几句难听话。」
「他们说什么?」
「也没什么,反正就是些讽刺的话。」小刘漫不经心地。
「到底说了什么?!」
低沉的咆吼让小刘吓了一跳,呆呆望着老板陰沉不善的脸色,过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地回答,「他们说,她连自己最崇拜的偶像都可以狠心解雇,更何况是其他人?要大家小心一点,别中了她的暗箭。」
「该死!」麦哲轮诅咒一声,握拳捶了桌面一记,「那她呢?她怎么说?」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像平常那样傻笑……」
傻笑?他可以想象得出小刘所形容的笑容,那种甜甜地、漫不在乎地、无神经到令人气绝的笑容。
可真是漫不在乎吗?真是无神经吗?
或者,她只是用这样的笑容埋藏不欲人知的哀伤……
麦哲轮陰郁地收拢眉宇。
「……老板,你真的打算放手让她管理球队吗?」困扰的嗓音唤回他游走的思绪。
他定定神,「我说过,只要她能狠下心开除汪建麒,就让她管理球队。她做到了,不是吗?」
「可是,她毕竟只是个女人。」小刘叹气。
「你那天也看到了,男人也未必像她那么了解我们的球员。」
「可是──」
「你没看到这两天的体育新闻吗?全是关于她的报导。」麦哲轮沉声道,「还有一家有线体育台特地做了篇专题报导,再加上报纸……你什么时候见过星宇豹队有这么高的曝光率?」湛眸掠过一抹讥诮。
「是没见过。」小刘不得不承认,又叹了口气。若论新闻价值,温红这个年轻女经理确实为球团贡献不少。「可重点应该是让球队赢球吧?老板不是说今年务必要拿到总冠军?那女人做得到吗?」
「那你做得到吗?」
「嗄?」
麦哲轮嘴角一扬,似笑非笑,「如果你自认为做得到,我就把球团事务交回给你这个领队来管。」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老板也知道我对棒球不专精,哪敢不自量力插手管这些啊!」当初老板要交付给他这个重责大任时,他就巴不得能推干净了,现在哪有可能自找麻烦?「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连忙双手举高作投降状。
见他这般紧张兮兮,麦哲轮脸上的微笑反倒加深了。
小刘这才落下一颗高悬的心。太好了,看来老板大人没真的被他惹怒。旁人或许不清楚,他这个跟随多年的特别助理可是非常明白,麦哲轮发起脾气来有多可怕。
阿弥陀佛。他在心底暗暗庆幸。
「……她现在在哪儿?」麦哲轮忽然问。
「谁?」他一时搞不清状况。
「温红。」
「应该在球团办公室吧。我听说她下午要跟教练团开会。」
「好,我知道了。」麦哲轮站起身,拎起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穿上。
小刘楞楞看着他俐落的动作,「老板,你要去哪儿?」
「我去看看。」
「嗄?可是公司这边──」
「四点半要开主管会议是吧?我会赶回来。」轻松抛下一句,麦哲轮迈开大步离开办公室,潇洒俊逸的身影,一路上惹来不少女职员倾慕的注目礼。
可小刘却无法像这些女职员一样,开心地用眼睛吃冰淇淋,他苦着脸看了看表,已经快两点了,而位于桃园的球团办公室离集团大楼起码有四十分钟的车程,这还没算塞车时间呢。
老板大人真的赶得回来吗?要是他没在会议上准时出现,那些资深高阶主管自然不敢苛责总裁,矛头肯定只会指向他这个办事不力的奴才。
啧,果真是特别助理最难为啊!
☆☆☆
她错了吗?
坐在球团主管的专属包厢里,温红透过玻璃窗扉远眺球场上正进行热身练习的球员们,幽幽叹息。
就在方才,她跟教练团开了一场季前评估会议,而照例,她又惹恼了那些男人。
只因为她坚持球队新签的年轻投手上半球季不得出场──
「你开玩笑!」年过半百的总教练拍案而起,「我们好不容易才在第一轮选秀抢下李文彬,这个球季还打算靠他来补强我们薄弱的投手战力呢,结果你居然要他休息半个球季?」投向她的愤怒眼光几乎能烧融任何人的意志。
她试着讲理,「不一定要半个球季啊,如果他复原的情况比我预想的好,当然可以早点上场。」
「什么复原情况?」总教练又是狠狠一拳捶向桌面,「他根本没受伤!好得很!」
「他『现在』还没受伤。」她特别强调关键字眼。「如果再照那样的姿势练下去,很快就会受伤了。除非他能运用正确的投球姿势,否则我不准他上场投球。」
「-不准?凭什么不准?」总教练瞪大眼,高声咆哮,「我们已经把他登记为正式球员了,他非上场不可!」
「他不能上场。」
「他可以!」
「不能。」
「你以为自己是谁?!」
总教练的怒吼如雷呜,至今还回荡在温红耳畔。
她再次叹息。为什么最近她总是得罪人呢?自从遇上麦哲轮开始,她的生活就充满了争论与吵闹,似乎每个人对她都十分有意见。
若是知道她又得罪了教练团,他会怎么说呢?会不会又像之前那样,对她板起一张严肃冷冽的面孔?
她不要啊。她喜欢在墓园那天的他,虽然脸色依旧淡冷,但她知道他其实是关心自己的,否则也不会那样拥抱她,不是吗?
「天,我在想什么啊?」温红喃语着,脸颊烧烫。她甩甩头,命令自己将思绪拉回正轨,排开那瞬间占据她整个脑海的男人身影。「我不要想了,不能想这些──」
「不能想什么?」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后扬起。
她一惊,回过小巧的容颜。端俊的脸孔方映入瞳眸,她立即一阵声吟。
不会吧?说曹躁,曹躁就到。
「怎么?」麦哲轮面色一沉,「你似乎很不高兴见到我。」
「不,不是这样的!」她急急摇头,粉颜又染上红霞,「我是……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你怎么会突然到桃园来?」
「我不能来看看自己的球队吗?」
「当然、当然可以,你当然可以来。」她——地。
他凝望她数秒,剑眉一拢,「究竟怎么了?你好像魂不守舍的样子?是因为刚刚跟总教练吵架吗?」
「啊,你都知道了。」秀眉烦恼地一颦,她自眼睫下瞧他,「你不会生气吧?」
「我为什么要生气?」他淡问。
「因为我……得罪了总教练啊。」她咬唇,「最近我好像总是惹恼别人,包括球员、教练,还有……你。」说着,她偷瞧他一眼。
望着她忧心忡忡的模样,他嘴角不禁一扯,「哪一个让你最难过?」
「嗄?」她不解。
「得罪哪个人让你最难过?」
「啊。」她眨眨眼,考虑了一会儿,「我想应该是……你吧?」
「为什么?因为我是球团董事长?」
「因为我最在乎你的看法。」她坦诚地。
这样的回答震动了麦哲轮,他仔细盯着她,仿佛意欲从她澄透见底的眸子看出一丝端倪。
「……你说的是真的?」
「嗯。」
他蓦地微笑了。那微笑,不仅牵动了他的唇,更映亮他的眸。霎时间,他线条冷硬的脸庞柔和了,柔和得教人心动。
她呼吸一凝,「你、你──」
「我怎样?」
「你……为什么没戴眼镜?」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麦哲轮微微一愕,「我今天戴隐形眼镜。」
「你不戴眼镜很好看。」话方出口,温红便直想咬下自己的舌头。她并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花痴的,可不知怎地,心中所想的就这样不顾一切地冲口而出。她垂下头,不安地绞动裙裾,「对、对不起,你就当我刚刚……什么话都没说吧。」
绞手、咬唇,她难得窘迫的模样似乎取悦了他,喉间滚出一阵低笑。
她头垂得更低了。
他在她身畔坐下,递给她一方纸袋,「肚子饿了吧?」
她一愣。
「你的秘书告诉我,你今天还没空吃午饭。」他微笑,将纸袋更推向她,「快吃吧。」
「啊,谢谢。」她楞楞地伸手接过,打开纸袋,一阵甜腻的香味扑鼻而来,「是红豆饼!」眼眸一亮,神采飞扬地望向他,「你特地买给我的?」
「只是顺手而已。」麦哲轮淡淡地,「附近刚好有人在卖。」
就算只是顺手,也是因为知道她喜欢才买的吧。
她甜甜一笑,拾起一块红豆饼,咬了一口,闭眸细细品尝那软绵香甜的滋味。
看着她陶醉的模样,他忍不住问:「这东西有这么好吃吗?」
「嗯,好吃极了。」她点头,「以前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爸爸跟哥哥总会买来给我吃。每次吃完,我就觉得心情好多了。」
「这么神奇?」
「就这么神奇。」
「那你现在呢?心情好一点了吗?」他问,凝定她的眸光深刻幽邃。
她心一跳,急忙挪开视线,不敢看那过于深远的眼神。「嗯,好多了。」
「我听总教练说了,你是为了一个年轻球员跟他吵架。」他忽地说道。
「……是李文彬。」
「他究竟是谁?」他问。
要是其他人听见堂堂星宇豹队球团董事长竟然不认得自己旗下的球员,何况还是一位球团寄予厚望的棒坛明日之星,肯定会瞠目结舌,怔愕当场。
可温红却丝毫不以为奇,因为她知道麦哲轮其实根本不关心球团事务。「他是今年选秀的状元,身高一八五,体重八十五,右投右打。这两年连续入选国家队,代表我国参加亚锦赛跟世界杯比赛,平均防御率一点三,表现相当出色。」
「防御率只有一点三?」麦哲轮挑眉,「很了不起嘛。」
根据计算方法,防御率和打击率不同,愈低愈好。
「那还不是最了不起的地方。」温红继续道,「他还是个左右开弓的投手。」
「左右开弓?真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他确实很厉害。今年世界杯他就是用左手投球的,球速之快,令人叹为观止。」她顿了顿,「事实上,总教练认为他左投的威力比右投大多了,我们之所以选中他,也是为了补强左投的战力。」
「那你为什么坚持要他坐冷板凳?他受伤了吗?」
「没有。」她摇头,「我只是希望他改回右投。」
「为什么?」
温红不答,只是站起身,「你过来看。」来到玻璃窗前,她玉手一扬,指向楼下在球场角落与捕手练习传接的年轻投手。「他就是李文彬。」
麦哲轮眯起眼,仔细打量。
「你看出他投球姿势的怪异了吗?」温红叹气,「他其实是右投手,却强迫自己改练左投。」
确实有些怪。麦哲轮抚着下颔沉吟,「他的左肩已经有过度劳损的迹象,投球姿势有点僵硬,可能是负荷太重了。」
「你看得出来?」她讶异地睇他一眼。
「我对棒球不是真那么一无所知的,小姐。」深眸掠过自嘲之色。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总之,他再继续这么练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手臂会废掉。」
「那又怎样?运动选手多少都会受点伤。」他语气平板。
「但不该是现在。」她蹙眉,「他才二十二岁,难道你愿意看到一个年轻人就这样自毁前程吗?」
「我们花钱请他来,就是要他打球的。」他慢条斯理地,「再说,总教练已经把他登记在正式球员名单上了,他不上场,只会削弱我们的战力。」
她瞪他,「你真这么想?」
「在商言商。」
「即使因此毁了一个年轻球员也无所谓?」她拉高声调。
「他只是投球姿势有点僵硬而已,也许调整过来就没问题了。」
「他是负荷太重了!」她握拳挥舞,「他根本不适合练左投,再这样下去会毁了他!」
他瞪着她愤慨的模样,「你好像很激动。为什么?」
难道李文彬是她另一个「崇拜」的对象?会不会太年轻了点?莫名的醋意在麦哲轮心中发酵。
「因为、因为……」
「怎样?」
「因为我不希望他将来后悔。」温红咬唇,「如果有一天他因此不能再打球,他一定会非常非常难过的。」她语气微顿,眼眶有些泛红,「……我哥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投球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看他那副样子,我觉得好难过,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那样了。」
心碎的低语牵动了他。这女人又要哭了。为什么她总是如此易感呢?
他手一扬,不自觉地撩起她一束墨发,「这么说,你哥以前也曾打过棒球?」
「高二那年他参加高中联赛,还创下防御率零点二的纪录。」极度的心酸与苦涩,让她忽略了他不寻常的举动,任由他把玩自己的发。「只可惜一场车祸毁了他的梦想。」
「……我懂了。」
「想想看,我们其实可以把这几个月当成一种投资,不是吗?」她突地抬头,热切地凝望他,「我们跟李文彬签了四年约,如果给他几个月的休假,能换来未来三年半优秀而稳定的表现,不是也挺值得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还算划算。」
温和的语气令她一楞,「那──」
「我刚刚已经告诉总教练了,你怎么说就怎么做。」深眸闪过一丝善意的亮芒。
她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要他听我的?」
他淡淡一笑,「你是球团经理,不是吗?」
她惊愕地张唇,「谢、谢谢你,我没想到──」未完的嗓音倏地消逸。
他却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剑眉嘲弄一扬,「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我会站在你这边?」
「……」
「我不是说过吗?只要你主动解聘汪建麒,我就放手让你管理球团的一切。」
「嗯,你是这么说过──」
「可你却不信任我。」他语气沉静,深邃的瞳光箝住她。
在他幽沉的眼眸逼视下,她不禁脸红了,同时也察觉到她的发正亲昵地在他指间玩着溜滑梯。
「我……呃,对不起。」她细声道歉,身子慢慢往后退,试图逃脱他过于亲密的碰触。
他却不容许她逃,手臂稍稍用力,扯过她发绺。
「啊!」她吃痛地轻喊一声。
「别动。」他命令,嗓音像压抑着什么,沙哑无比。
他该不会生气了吧?她轻轻咬唇,自眼皮下偷觑他。
俊朗端正的脸孔面无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她悄然叹息,「对不起。」羽睫飞扬,露出又是懊悔又是自责的眼神。「你别生气好吗?」
「……谁说我在生气的?」
「咦?你──」
「我没生气。」他哑声道,松开她的发,改揽住后颈,将她往前一带。
温红踉跄偎入他怀里,「哲轮?」明眸迷惑地瞧他。
「再叫一次。」拇指抚过她柔细的脸庞。
她心慌意乱,「叫、叫什么?」
「叫我的名字。」他凝视她,眼色深沉苍邃,低低唤了一声,「小红豆。」
她全身一麻,灼烫的血流仿佛在这一瞬间全冲向耳畔,奏起令她双腿发软的曼妙旋律。
「快叫啊。」他催促。
她双眼微蒙,唇间逸出一声叹息,「哲……轮。」
他神色一变,瞪着那宛如春樱般的唇,良久,他低吼一声,低头攫住那两瓣教人失魂的柔软。
她叹息更深,迷迷蒙蒙地踮起脚尖,娇小的身躯更加贴近他怀抱。
麦哲轮吻她的唇,吻她的颊,吻她丰润精巧的耳垂,吻她温柔清秀的眉眼。他吻着,在她热烫的容颜一一烙下印记,让她的脸更烫,双腿更软,全身无力。
正当她觉得自己似乎要永远沉溺于这激情之海时,他毫无预警地展臂推开她,就如同他突如其来拥她入怀一般。
她氤氲着眸,痴痴望他,神志依旧迷惘。
他瞪视她,下颔紧凛,深眸掠过数道难以形容的异芒。
然后,他猛然旋身,迈开大步。
「你、你去哪儿?」
「回台北开会!」从齿间迸落一句,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温红不明白,为什么那语气听来如此惊慌,如此杀气腾腾?就好像他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而且为此感到十分愤怒。
☆☆☆
「哥,有件事不太妙。」
温红慢条斯理地开口,一面从盘子里夹起一块新鲜的鲑鱼生鱼片,沾上些许芥末。
温泉手中的筷子一顿,停在半空中,「什么事不太妙?」他担忧地望着妹妹,「是关于球队的事吗?你又得罪谁了?」
她得罪的人可多了。
「这也是不妙的事之一啦,不过不是我今天要说的重点。」将鲑鱼片送入嘴里,她眯起眼,享受芥末刺鼻的辛辣味。
「那你的重点是什么?」望着妹妹悠闲自在的神态,温泉有种不祥的预感。
通常温红表现得愈若无其事,就表示事情愈大条。他展袖抹了抹前额渗出的冷汗,又端起桌边的小酒杯,饮了一口烧热的清酒。
做好心理准备后,他搁落酒杯,放下筷子。「好啦,可以说了。」
「你干嘛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见他如此紧张兮兮,温红不禁娇嗔,「我又不是闯了什么滔天大祸。」
「就是这样才可怕。」温泉喃道。
每当妹妹浑然不觉自己闯祸时,那祸才是最惊天动地的。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他急忙摇手,端坐身子,扯开微笑,扮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有什么事你说吧,小红豆,我听着。」
「嗯。」温红点点头,张口欲言时,略微羞涩,收敛眼睫,「我好像……爱上他了。」
「爱……爱上谁了?」温泉失声惊喊,嗓音都变了。
「哥,你小声一点。」小手连忙掩住他的嘴,明眸尴尬地瞥了四周一眼。
幸好没人注意他们这一桌,否则多尴尬!她责怪地睨了哥哥一眼。
温泉可顾不得她含怨的眼神,用力扯下她的手,「你说、说清楚!你……爱上了谁?」
「麦哲轮。」
「什么?你爱上那个花花公子?!」温泉再度拉高声调,这回可比之前更尖锐、更激昂,自然也惊动了周遭的客人。
数道眼光同时往他们这一桌投来。
温红只得逐一向其他客人点头道歉,最后,不悦的眸光落定温泉身上。
「哥,你搞什么?不是要你小声点吗?」
「我才想问你搞什么?!」温泉倾身向前,放低音量,「爱上麦哲轮?-玩真的?」
「我才不是在玩。」她嘟起嘴,「感情能拿来玩吗?」
「是不能玩,要认真以待──」不对!他在说什么?再这样下去,两人的对话又会被温红牵着走。不成不成,他得导回正轨。温泉清了清嗓子,「我是说,你是认真的吗?会不会只是一时迷惑?你确定对他的感觉是爱吗?」
「我也……不是很确定啦。」温红拿筷子抵住唇,沉吟道,「只是他每次一靠近我,我的心就跳得好快,还有他抱我的时候──」
温泉一呛,「他、他、他他他……抱你?」
温红瞪他一眼,「你听我说完啦。」停顿数秒后,她才又细声细气地继续,「他抱我的时候,我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吻我的时候──」
「他吻-?!」温泉一拍桌子,震惊极了。「那家伙竟敢吻你?!好啊!我看他简直不想活了!」他恨恨磨牙。
「哥,你到底在激动什么啦?」对兄长过度激烈的反应,温红有点受不了了,娇声抱怨。
「我当然要激动,那个花花公子吻你耶!可恶!他竟敢这样占你便宜──」
「只是一个吻有什么大不了的?」温红翻白眼,「我又不是没接吻过。」
「嗄?」这下,温泉完完全全怔楞当场,他瞪着妹妹清秀温婉的容颜,喉头一阵干涩,「你、你接吻过?什么……时候?」
「高中的时候啊。」
高中?也就是说,他可爱的妹妹还留在小镇念书时,就被某个该死的家伙夺去了初吻?!
「高中?」他咬牙,「你说,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改天要回镇上痛扁他一顿!
「是联谊时认识的朋友,你不认识啦。」
「联谊时认识的?为什么没告诉我?你不是什么事都会告诉我的吗?」温泉追问,想起妹妹竟然瞒着他跟男孩子谈恋爱,不觉有些吃味。
「我又不喜欢他,干嘛特地告诉你?」
「既然不喜欢他,干嘛还让他吻你?」温泉更捉狂了。
「是他偷袭我的啊,人家也是没办法嘛。」温红无辜地眨眨眼。
偷袭?他妹妹的清白就这样被某个高中男生「偷袭」去了?他很可能长得根本不怎么样,满脸青春痘,还戴着一副呆毙了的近视眼镜!温泉气得说不出话来。
「唉,总之过去的事不是重点啦,重要的是现在。」
轻柔的嗓音点醒了温泉。对,重点是现在。过去的事也只能算了,问题是现在。
他双手越过桌面,攫住温红纤细的肩膀,「听我说,小红豆,离那个男人远一点!」
「你说哲轮吗?」
什么?他们交情已经好到可以互唤对方名字了吗?
温泉收紧手臂,「听我的,那家伙不是好东西,别跟他走太近。」
「你怎么知道他不好?」她反驳,「你又不认识他。」
「我不需要认识他!光看杂志上那些花边新闻,就知道他是多么放荡的一个男人了。」他不屑地冷哼。
「哥,你怎能光凭流言来判断一个人?」她十分不满,「是你教我看一个人不能只看外表,要看他的内心的耶。」
「我是……这么说过没错──」
「所以啦,既然你不认识他本人,就不能断定他是好是坏。」
「这倒……也是。」温泉颓然收回双手,知道自己对麦哲轮的评断确实有些偏颇,也许因为事关最疼爱的妹妹,所以无法绝对客观吧。
他端起酒杯,闷闷地喝了一口酒。
这时,服务生适巧也送来了他最爱的烤秋刀鱼。温红夹起一块,细心剔去鱼刺,送入他嘴里。
「哥,来,你最爱吃的。」她盈盈一笑,清甜又娇俏。
他张开嘴,接受妹妹的好意。
「还有这个。」她又舀了一匙茶碗蒸,凑向他的唇,「这个要趁热吃才好。」
「嗯。」他来者不拒,又是一口含入嘴里,一面咀嚼,一面问:「干嘛对我这么好?」
「因为哥哥对我好嘛。」她微笑,「哥哥关心我,我明白的。」明媚的瞳眸满含撒娇意味。
温泉不禁叹气。
他认输了。旁人总爱笑他过于保护妹妹,可有这样一个甜美又懂得撒娇的妹妹,谁舍得不疼?
「我真拿你没办法。」他抬手,捏了捏温红俏挺的鼻尖。
她甜甜一笑。
他也回她一抹微笑,低下头,举箸往一盘炒高丽菜苗进攻。
「……哥,那你说我该怎么向他表白比较好?」
一口菜倏地堵住喉腔,温泉剧烈呛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