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侦察与隐蔽的对抗

　　为了了解中国志愿军行动情况，美第8集团军从11月6日开始动员其全部侦察力量力求解开中国军队这个谜，侦察机昼间全时出动，对整个作战区域进行空中照相；无线电侦听也全时开机，进行侦测，地面上向四面八方派出了众多的侦察人员。但是，与美军所作的努力相比，似乎实际效果并不大。而事实上，中国人民志愿军的行动仍按计划进行。日本人评价说，这充分证实了实施空中战场侦察的限度及它的困难性，美国引为自豪的无线电谍报未能把握中国的动向，自诩“太平洋战争是密码的胜利”的谍报人员，在这次战争中没有用武之地。中国军队为防止泄密，几乎没有使用无线电。这样，中国军队与巧妙的夜间机动相结合，奇袭就取得了历史性的成功。中国军队的土工作业能力、伪装术、人海战术等都值得大书特书，但最突出的特点之一是这种机动力。

　　中国人民志愿军为了解当面敌情和地形、道路情况，按照统一部署，规定侦察区域和具体侦察任务，要求各军派出二分之一的侦察力量，以军为单位组织，结合第一线各师诱敌深入的行动展开侦察。根据上述部署，从西至东的侦察区域是——第50军对宣川、龙岩浦方向；第66军对定州、安州、博川方向；第9军对云田洞、安州及海岸方向；第40军对球场、军隅里方向；第8军对德川、院里、价川、顺川方向；第15师对孟山顺川方向；第4军主力对黄草岭、咸兴、洪原方向进行了侦察。通过侦察，大体上摸清了这些地区敌军兵力、番号和兵要地志等情况。

　　11月上旬，中国军队攻势虽然结束，但是联合国军仍摸不着头脑，为了找到敌人尽快转入进攻，麦克阿瑟严厉督促联合国军展开行动。11月6日，美第8集团军和美第10军开始了试探性进攻。西线美第8集团军以韩国第1师由新安州北渡清川江，前出孟中里，向大宁江两岸及博川以西出击搜索；韩国第7师攻击被志愿军第8军第11师占领的位于价川以东、清川江南岸的飞虎山阵地；韩国第8师攻击志愿军第4军第15师占领的德川阵地；在安州以北清川江北岸占领桥头堡阵地的美第4师和英第7旅各一部，于7日和8日，向博川地区出击，实施火力侦察，同时以个工兵连抢修清川江大桥。东线美第10军指挥的部队继续向北进攻，11月6日，美1个团从真兴里以北向古土里进攻，前进最远的韩国首都师已进占东海岸的吉州、明川。

　　（二）牵住“牛鼻子”

　　面对美军的试探性进攻，志愿军“采取宽大正面运动防御与游击战相结合的方针”，开始诱敌深入。在西线的第11、第117、第119、第15师，展开于第一线，节节阻击，故意示弱，骄纵敌军，诱敌深入，主力则后撤隐蔽休整。东线第4军也以一部兵力在黄草岭以北地区与敌保持接触，迟滞美向长津湖方向推进。“联合国军”由于遭到志愿军第一次战役的打击，特别是对志愿军的兵力和部署情况不明，在试探性进攻中，行动非常谨慎，稳扎稳打，进展缓慢。志愿军为要实现战役企图，既要抓住敌军，表现出与敌作战的决心，给敌以打击，又要显示力量不强，而步步后撤，骄纵敌人，造成敌方的错觉，进而牵住联合国军的“牛鼻子”，把敌军诱入既定战场，创造出反击的有利战机。为了牵牢“牛鼻子”，必须把敌人打疼，毛ze东主席致电志愿军首长，指出：“第8军对当面之敌伪7师部队似尚有机会歼灭一、二个团，请令该军尽可能争取之。”

　　飞虎山，海拔6米，位于清川江畔，俯瞰价川、军隅里、德川，扼制着由清川河谷和满浦通往顺川、平壤的干线公路，地势险要，这一要点的得失，将直接关系到美第8集团军右翼的安危。毛ze东所指的韩国第7师就在飞虎山，其第、第5团并列配置前沿，第8团作为预备队控制在军隅里东侧，美军第5团战斗群直接支援韩7师，并防御军隅里，为韩军提供后方依托，美军第师的炮兵以全部火力支援韩7师作战。

　　11月－4日，志愿军第8军11师与韩国第7师和美第5团战斗群展开了飞虎山争夺战，战斗异常激烈，山顶的主人换了数次。联合国军在北进，就必须拿下飞虎山。韩第7师令预备队第8团接替第团守卫飞虎山。韩第军军长和第7师师长亲自为刚撤下来的第团0名官兵授予武功勋章，并给予高度赞扬。11月5日，大雾，连50米内都难以识别，志愿军第11师5团又向飞虎山发起了进攻，由于韩军无法发挥火力的效果，双方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格斗，寒冷的浓雾中到处传来肉体格斗的喘息、咒骂和呻吟声。志愿军第5团营5连冲上了飞虎山主阵地，第1营和第营也占领了东西两侧阵地，韩第5团和第8团营被赶下了飞虎山。这下，就象捅了马蜂窝，敌人几十架飞机，贴着树梢飞过来轰炸，数十门大炮也开始了猛烈轰击，整个飞虎山淹没在滚滚的硝烟之中。

　　志愿军5团营5连排的阵地在最前沿，不足二百米长的阵地上，一天中前落下了二千多发炮弹。阵地上的工事全部补炸塌，树木被削成了光杆，土石被炸过来又翻过去，一片焦黑。6连也损失惨重，连长身负重伤，不久指导员又负重伤，被剧烈的伤痛折磨的嗷嗷直叫。营教导员刘成斋心疼的一边安慰，一边叮嘱不要叫唤。6连指导员大叫“教导员，6连完了。”教导员刘成斋说：“别着急，我马上到阵地去。”摸着黑，刘成斋爬上了阵地，找到了三个人，他命令：副连长刘延双代理连长、文化教员吴金波代理副指导员、班长张德占代理排长，立即组织部队抢修工事，准备第二天反击。

　　11月6日。第11师5团营守备飞虎山、6团1营守备院里、第114师4团营守备月峰山。在飞虎山阵地，韩国第7师在美师炮兵的配合下正在向守卫飞虎山的11师5团实施猛烈攻击。飞机和大口径火炮轮番向各阵地轰击，石头炸成粉未，凝固汽油弹将山丘烧成火海，将树木烧焦变成光杆，韩军每日以1～个团轮番进攻，战斗异常残酷，双方伤亡都很大。志愿军第5团团长范天恩、副团长孙洪瑞正在指挥所指挥战斗，命令到：连一定要顶住，剩一个人也得把阵地给我守住。这时团警卫连副指导员领着7、8个人从阵地跑到指挥所对着副团长喊：“首长!快撤退吧!敌人上来了!”范天恩一动没动：“阵地丢了？”副指导员和排长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范天恩立即拿起电话对山上的二营副营长责问道：“陈德俊，你把阵地丢了?”陈气喘嘘嘘地说“敌人太多了，刚才都冲上了阵地，我们又组织反击把他们打下去了。”范天恩提着话筒转过头来，阴沉着脸对侦察参谋说：“尹曰友!把这两个人用绑腿捆起来，枪毙!”团政治委员赵霄云觉得人命关天，于是给师指挥所打电话，结果师政委说：“你跟老范说一下，就不要枪毙了，可以给他们一个锻炼的机会嘛。”范团长手中的话筒也传来营副营长陈德俊的声音：“团长，山上伤亡这么大，人也越来越不够用，枪毙了不是更少了。”政委使了一个眼色，副团长孙洪瑞赶快把尹曰友追回来，给两个人松了绑。范天恩的脸色更阴了，咬着牙说：“给我到最前沿的5连当兵去!”两人飞快地跑上了前沿阵地。陈德俊在山上见到两个人后破口大骂：“笨蛋，要跑怎么不往我这里跑？再说，临阵脱逃是什么行为？算你俩命大。这事不算完，到5连看看人家是怎么打仗的!”后来副指导员和排长都因作战勇敢被提升了。

　　5连的阵地上，战斗间隙战士们都在躺在堑壕里休息，他们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只见机枪手梁仁江把一块石头放在嘴里，边吮边啃边吸，士兵惊讶地看着他，说：“石头能当饭，要庄稼人干什么？”梁有气无力地答道：“你还真别说，不信你们试试，口水一多，饿就差一点劲儿。”这个发明很快就在阵地上普及了，飞虎山阵地响起了一片啃吸石头的声音，这是志愿军官兵们的“啃石止饿”。突然敌人炸弹和炮弹又泄向了5连阵地，陈德俊副营长向范团长报告：“团长，敌人的第16次攻击开始了。”志愿军第11师5团以“人在阵地在”的精神，与敌反复争夺阵地，以顽强的防御顶住了敌军的猛烈进攻。附近的朝鲜群众自发组织起来，为志愿军送饭、送水。飞虎山黑铅矿的一位老工人田高燮亲自组织40多个工人，做了00多斤大米饭，不避艰险把饭送到山上，有位叫朴孝男的妇女顶着一木盆米饭，接近阵地时一条腿被炸断了，她拉着木盆一直爬到前沿，血流了一路，终于把饭送到战士手中。这个木盆，战后送到北京的军事博物馆陈列。一位朝鲜老人赋诗一首：“飞虎山上万虎飞，成仁取义英名垂。血洒朝鲜金碧土，中朝友谊共日辉。”盛赞志愿军官兵英勇作战的业绩。

　　（三）莫明其妙的撤退

　　11月8日，范天恩团长率领他的部队在飞虎山坚守了五天五夜，没有粮食，没有水，在敌人飞机、坦克和火炮的轮番攻击下，勇士们挺了过来。阵地上丢下了成千上百具敌人的死尸，然而阵地寸士未失。突然间，范天恩接到师部的命令：撤出飞虎山，边打边撤三十里。范天恩想不通：这是干什么？占了飞虎山，随时可威胁军隅里，五天五夜牺牲了多少战士，为什么要撤？其实他不知道，两个小时前，11师师长杨大易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吃惊；三个小时前，11师副师长李忠信和11师副师长刘海清到军部找军长梁兴初，要求防御部队从阵地主动出击，那时，梁兴初不耐烦地说：“不打了！”“怎么又不打了呢？”梁兴初大手一挥：“不打了就是不打了，撤！”连军长梁兴初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部队作战就是这样，关键时刻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后撤的道理只能少数人知道。毛ze东要求8军歼敌一、二个团，彭德怀又适时命令撤退，答案实际就在毛ze东、彭德怀的胸中——诱敌深入而聚歼。一个扭转朝鲜战局的战役方案在他们头脑中形成了。

　　范天恩和他的勇士们在告别飞虎山那块被炮弹犁松了的焦土的时候，他们默默地流了泪：五天五夜呵，谁也计不清一共打退了敌人多少次进攻，阵地上一共挨了多少敌人的炮弹，无数战友的生命和鲜血保住了这块阵地没有丢失，现在要撤了……“我们还要打回来的！”范天恩这样告诉他的战士。是的，不久，0天以后他们又打了回来。五十多年后，00年1月0日，前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作战部副部长范天恩去世，享年79岁。

　　11月8日时，根据志愿军首长的命令，为诱敌深入，5团主动撤出飞虎山一线阵地，转移至九龙山继续抗击敌人。在5昼夜极度激烈的争夺战中，我5团共击溃敌100余人以上的攻击57次，阵地反复争夺9次。仅8日一天，敌向我营阵地即连续攻击0余次，均被我英勇地击退。5团激战5日，以伤亡765名的代价，毙伤俘敌1900余，在敌军中引起巨大的震动。5团营5连阵地前躺着敌00具尸体，全连打得只剩0多人，但仍然守住了阵地，荣获志愿军总部授予的“特等功臣、二级英雄连”的光荣称号。

　　后来，5团把飞虎山阵上一个米高，0多公分直径的秃树干带回北京展览，树干上留有70多个弹孔。

　　面对中国军队对飞虎山的勇猛攻势，韩国战史说，美第8集团军派出所掌握的全部炮兵，空军也在恶劣气象条件下进行了支援。夹杂着雪花的寒风疯狂地吹动，在岩石裸露的山项和山麓一带，尸山血河的激战终日不停地进行，中国军队的攻势似乎已达到了最高chao。中国第8军拼命进行的关键一击被击退了。韩国军队终于重新夺回了飞虎山，第8集团军成功地掩护了自己的右侧后。

　　日本人说，飞虎山方面围绕着山顶的争夺一直在激战，寒风凛冽，飞虎山上是岩石上流满了敌我双方的血，血被冻成了冰柱状。在第8集团军炮兵和冒着恶劣天气出击的空军的支援下，飞虎山西北山顶终于守住了，随着日落中国军队后退了。

　　韩军说，最后第7师第5团营向飞虎山发起7次冲击并占领了该高地，但韩军伤亡甚重，只有营长以下89人幸存。在这次战斗中，美第5团战斗群群长希罗克莫顿上校被尊为“岩石般的约翰”。韩国第7师也得到重新评价。然而，联合国军不知道，志愿军5团是主动撤退，等待联合国军的将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11月7日，美第4师对龙山洞和博川进行了战斗侦察，但都仅仅受到轻微的抵抗。这表明中国军队在过去的1天所进行的攻势结束了。在飞虎山战斗的同时，西线志愿军第15师、117师、119师也以一部兵力坚决阻击进攻德川、博川、宁边的敌军，使敌始终未前进一步。11月9日，鉴于敌军主力已经开始展开，并被志愿军各阻击部队所吸引。志愿军总部令第15师继续坚守德川阵地，西线清川江地区阻击的其他各部，均后撤一步，诱敌前进，实施边打边退，节节阻击。并不时地以反击和出击的手段，打击小股进犯敌军，与敌始终保持密切接触。

　　（四）中朝部队误打

　　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后，就存在一个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作战的相互配合和统一指挥问题。经彭德怀与金日成协商，在组成志愿军的指挥机构时，金日成派朝鲜内阁内务相朴一禹参加志愿军的领导，担任联络，中共中央任命朴一禹为志愿军副司令员兼副政治委员和中共志愿军党委副书记。当时朝鲜人民军遭到严重损失，主力正从三八线以南向北后撤转移中，新组建的部队正在中国境内整训，因此建立志愿军和人民军统一指挥问题尚未提到议程。

　　在志愿军进行第一次战役时，由于没有统一的协调，曾多次发生人民军误击志愿军的事件。11月4日，志愿军第9军部队正在博川东南围攻美第4师，而人民军坦克师却奉命向顺川插进，误击志愿军第9军，使被围之敌逃脱。另外，在物资供给、交通运输等方面，由于没有统一的协调指挥，也出现了混乱的局面。尽管这此现象还没有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但志愿军和人民军的统一作战指挥已成为迫切需要。志愿军第一次战役结束后，彭德怀曾考虑金日成的人民军总部最好能与志愿军总部靠近，以便协商志愿军和人民军在作战上的协调统一问题，并通过中国驻朝鲜大使馆与金日成进行协商。但金日成是朝鲜内阁首相和人民军最高司令官，集军事、政务于一身，人民军总部难以与志愿军总部设在一起，金日成表示可在十数日内与彭德怀会面一次，协商作战问题。

　　11月7日，彭德怀请朴一禹回满浦面见金日成，就开辟敌后战场、中朝两军如何配合作战、对俘虏兵政策等问题进行协商。朴一禹与金日成协商这些问题时，苏联驻朝鲜大使史蒂可夫和苏联驻朝鲜的军事顾问瓦西列夫均在场，他们对一些问题的认识不一致，并且影响金日成的决心。结果上述4个问题都未获得明确的协商结果。11日，彭德怀致电毛ze东、高岗：“目前正值战役间隙期间，毛zhu席嘱向金首相建议，可否于本月14日前后到彭德怀处与高岗、彭德怀两同志晤面，商讨在朝作战和供应，朝鲜人民军和机关进入东北后的训练安置及其他一切问题，不知金首相意见如何，请速询告，以便通知高岗同志赶往。”金日成同意就以上问题与彭德怀、高岗进行会商。高岗于14日从沈阳到达志愿军总部，15日，与金日成、史蒂可夫、彭德怀一起，就统一作战指挥和一些军事政策问题进行了协商。意见基本形成一致，但未作最后定论，待第二次战役后再议。

　　在此期间，11月1日，周恩来就此起草了毛ze东致斯大林的电报。转去了彭德怀11日给毛ze东关于请朴一禹与金日成商讨问题情况的电报。毛ze东在电报中指出：“彭德怀同志提议，希望金日成同志和史蒂可夫同志能常驻前方，并由金日成、史蒂可夫、彭德怀组织三人小组，负责决定军事政策，包括建军、作战、正面战场和敌后战场以及与作战有关的许多现行政策，求得彼此意见一致，以利战争进行。我们同意这个提议，现特电告，请求您的指示。如您认为可行，即请您处向史蒂可夫和金日成提出为妥。”斯大林接电后，于当月16日回电，提出同意由中国同志统一指挥，并将此意同时电告金日成和史蒂可夫，苏联驻中国军事总顾问也赞成斯大林的意见。

　　1月-4日金日成到北京与毛ze东会面协商，决定建立中朝联合司令部。1月7日金日成回国后与彭德怀商谈了具体办法。不久，联合司令部成立。彭德怀任司令员兼政委。朴一禹作为朝鲜代表任副司令员，常驻联合司令部。具体作战由联合司令部统一指挥和部署，因为斯大林有话在先，一切听彭德怀指挥，所以后来金日成没有干预作战问题。在分工方面，军事上，朝鲜部队归彭德怀统一指挥，政治上、战略上的事情，彭德怀必须征求金日成的意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