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奠护卫军还是原来那支五十人的明军,他们负责所有军械的购买和维护,经元老院讨论,每次出外所获的财富提出两成作为他们的军费。另外组织五百人为长奠民兵队,取以民为兵之意,平时由七个元老和护卫军轮流组织训练,军械和训练良好的民兵是保障长奠集团的安全所必需,因此所有长奠人都可以持有和携带任何武器,且不容朝庭、元老和他人的侵犯。战时则把护卫军和民兵队合并,一个护卫兵带领十个民兵,由元老院统一指挥,所获的三成财富按人头平分。其它四百余名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则组成长奠守卫队,由两个留守元老带领,在护卫军和民兵队出外时期保护在家的老弱妇孺,所获的三成财富按家庭平分。余下两成财富则作为元老院的公共财产,用来修建必要的防御设施等。
以上便是长奠元老院第一次会议所得出的唯一结论,时间是万历十五年二月十八日。
此时正逢蒙古人从开原、镇夷诸堡攻进大明帝国境内,女直海西、建州各部也跃跃欲试,辽东各地兵力吃紧,李如梅一时也无暇管束百里外的长奠堡,这就给了张镛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那种神药还能提炼出来么?”百户所的一间小屋子里,苏巴根盯着张镛,担心地问道。
“在路上花光了我们所有的钱才炼出那么点,那是充场面的,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人心,用滚雪球的方法就行了。”张镛一幅老神在在的样子,在面前的纸上写下了“你最忠诚的仲宽”字样,桌面上还有个信函,上面写着“李如梅大人亲启”。
“若是打起来怎么办?”
“让那些雪球外面的人去死好了。”
“那以后就不会有人相信我们了。”
“以后,我会再想出办法的,活人还怕被尿憋死?”
两人这种没营养的话进行了很长时间,苏巴根才出屋直奔宽佃方向而去。
“于回,你个狗日的还不赶紧把各家各户里的织布机送过来?”
“祖善庆,你又在偷懒,是让你去组织村里的姐妹们,不是让你被人家大姑娘调戏!”
“赵义,你开口说句话行不行?丫的别跟个死人似的。”
三天后,苏巴根生龙活虎地出现在长奠堡百户所的门前,穿着一身新军服,踏在雪地里。一边走一边到处和看见的人打招呼,身后跟着一列长长的骡队,上面都是棉包。
原来自从长奠大会后,张镛便派他送信给李如梅,调来了一千包棉花,理由是为所有成年男丁做一身新衣服,以减少八旗整顿的阻碍。因为不是重要物资,李如梅很快便给了他,只是很奇怪于为什么不直接要布,此时军务紧急,对这种小事他也无暇考虑。
张镛拿到棉花后,立即组织匠人们改进了堡内的所有织布机和纺纱机。然后召集所有的妇孺,五天内便织出了粗丝斜纹棉布一百匹,质量远胜于辽东流行的浇花布,甚至摸起来的质感完全可以赶超松江府的三梭布。见到这种奇迹,堡内所有议员们心思立即定了许多。
二月三十日,朝阳刚刚刺破满天的风雪,长奠堡便大开堡门。
全身百户官服的张镛一声令下,一支五百人的队伍排成长长的一队,排在前面的是五十个正规明军士卒,其后是四百五十个手持木枪、渔叉的民兵,规模甚为壮观,踏着积雪,越城外东北的望长岭直往东边的几个女直部落而去。叮当、叮当的驮铃声敲破晨曦的宁静。
李九一和赵义站在堡门上,看着城门外的张镛。
“百户大人,一路顺风了。”李九一朝张镛挥了挥手,这是个二十八岁的粗壮汉子,脸上满是横肉,嘴角还有颗不大的肉瘤,看上去有些狰狞。就算是当了同样的元老,但李九一等五人还是在心里自动的把张镛和苏巴根当作是上官。
“狗日的李九一,老子可是读书人,有字的,以后叫我仲宽。”张镛笑骂道,跟这些人混得久了,他现在大概只有一两分外在的儒雅气质了,骨子里倒越来越象个兵痞。
“仲宽大人,一路顺风。”是赵义那淡然而沉着的声音,那天他最后才站出来。他今年三十岁,外貌极其普通,扔在人群中毫不起眼,黝黑的脸上都是皱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上几岁,
“嗯,你二位也要小心身体!只留了群拿木棍锄头的民兵给你们,实在是对不住,九一,别喝太多,平日里催促一下训练,赵义看着他点。”李九一是山东大汉,嗜酒如命,没钱时赊账也会讨了来喝。张镛本不放心让他守城,但七个元老里只有他最擅长泥工活儿,长奠这破城墙只能让他去侍候了,幸好还有沉稳的赵义帮衬他。
那匹高大的骡子打着响鼻,缓缓地跟上了大队人马。张镛回过头,随风飘落的风雪中,众多长奠乡亲站在城门口,看着这队子弟兵逐渐远去,还在不停地挥手。而在他们身后,是破旧却略显温馨的长奠堡。
若干年以后,那些孤立在城门洞的身影还经常出现在张镛的梦里,尽管那时他已经很少做梦。
长奠附近的女直人为鸭绿江部,大多数都以渔猎为业,从事农耕的极少,平时都以兽皮为衣。再加上近几十年来一直被董鄂部欺压,都不是很富庶,只有寨主、额真们能拿得出来几件棉衣。
听闻长奠的张百户带着棉布前来交易,收到消息的都立即欣然赴约,赶往鸭绿江畔的蒲石河,有毛皮的带上皮毛,挖参的带着人参。看到棉布的样品后,众人更是极为惊喜,纷纷说快赶上湖州绢丝了。对于交易的方式来说,辽东各族一般都是以物易物,很少有人愿意收银子。张镛请了几个常帮女直人交易的汉族商人,把自己的布匹降了几个档次,还是按相同规格布匹的辽东市价和女直人交换毛皮人参。女直人自然是趋之若鹜,虽然这次来的汉人多了点,换东西的物价低了点,但他们还是仗着胆子赶到汉人的营地来交换货物。
最早前来的五个小部落彼此之间都有亲戚关系,在欢迎晚宴的后半段,宾主之间在烈酒的作用下变得特别投缘起来。几个年过半百的女直长老居然一边互相灌着酒,一边拉着张镛跳起舞来。一直喝到了后半夜,人们才纷纷尽了兴。
令张镛惊异的是,喝了这么多的酒,他们居然还记得安排明日落雪后和汉人一同围猎。并纷纷承诺各部派出最年青、弓箭技艺最娴熟的好手,前来汉人营地听候张镛统一调遣。
“大冬天的,打什么猎啊?”散席之后,兴致勃勃的张镛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带着醉意问身边陪侍的一个女直少女。
女直人最受汉人欢迎的习俗之一便是每逢重大节日或者是贵宾到来,就会派出各自族中最漂亮的少女,让她们自由选择一个贵宾,然后玉成好事。
如今陪伴在张镛身边便是一个身材健壮,五官清秀的少女,名叫绿叶儿,十五六岁年纪。虽然以汉人的眼光来看,她不过是中人之姿,但在林海雪原里,却是极为漂亮的女子了。
“这是围猎,不是简单的射猎,冬天猎物跑得慢,四下围上去,可以连窝端。”绿叶儿脸上都是神光,其实为什么要连锅端,她压根就不理解,但在这个强健而又不失儒雅的汉族少年面前,她总是想表现得比他高明一些。
“噢。”张镛心不在焉的回答了一句,他只想尽快完成自己的计划,至于面前这个少女,只不过是点红利罢了。直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对哪个女孩动过心,偶尔会在梦里想起的,便是元宵夜那只黑瘦的小手和手上那两枚“万历通宝”火漆钱。连那个女孩叫什么也没问啊,他暗暗叹了口气。
“打猎时,你能射杀一只小鹿给我么?”绿叶儿突然脸红红地问道,配上帐中暖暖的篝火,让张镛有些飘飘然。
他摇了摇头,又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把绿叶儿的肩头微微一扳,她便整个人软在了他怀里,然后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明天我要卖布,后天吧,我猎只最漂亮的小鹿给你。”
至于后天之前会发生什么事,谁知道呢?
一夜旖旎之情不表。
第二天,被热情的女直少女们选中的几十个汉人少年钻出各自帐篷时,女直猎手们早就站在林外的雪地上等候了,而那些没被选上的长奠男子们开始和自己的同伴开着善意的玩笑。
张镛也钻出帐篷,回头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绿叶儿,叹了口气。开始安排人手有计划地用布匹向女直人换皮毛和人参,至于围猎,他倒没有多大兴趣,只是让苏巴根和于回带着五十个人随女直人去了。临走时,他给苏巴根作了个细微的手势。
前来换货的女直人都非常善良,带着笑脸提醒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这么好的布匹就是在沈阳也能卖二十两银子一匹,应该换最好的人参和皮毛,而不是降了这么多档次。
大家都在传说,这个汉人少年不是疯了,就是家里钱多得花不掉了。一传十,十传百,知道蒲石河来了个傻子富商,带着上好的布匹,整个鸭绿江北岸的女直人都沿着封冻后光滑的江面,用雪橇驮着自己的货物纷纷涌到张镛的营地里。
到了当天日落时分,风停雪歇,来到营地的大小部落已经达到了二十八个。听着先期到来的五个小部落长老们讲述这个少年百户的大度和慷慨,也听着许多女直猎手讲述汉人的不善打猎,再看着整日里跟着张镛忙上忙下的绿叶儿,不由戒心大减,换了货物也不急于离开,落帐于汉人营地周围,准备晚上再举行一次盛大的晚宴。
大约在申时光景,绿叶儿又拉了一群各部落的少女来营里买布,实际上是想看清楚晚上要挑选谁,那些年青壮实、长相英俊的少年便被一群少女不停地打量,各自记住中意的对象。有胆大点的,便给对方直接留下自己的信物。申时未过,长奠营里的一百匹布便卖了个干净。
酉时正点,二十八个部落的寨主、贝勒、额真、长老们便在张镛的大帐外坐了黑压压的一圈,各个部落的营地里也点起了多处篝火,到处一片欢歌笑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