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随着人潮走过了安检,走过了验票口,渐渐的顾婕被人群淹没在了身后,看不见了踪影。
拥挤在人群,不管不顾身边的人,躲在一个角落里,如释负重的点上了一支烟。
烟雾瞬间弥漫在角落里,透过窗户,我看见了即将待发的火车,还有蠢蠢欲动的人群。
当烟点完之后,我才托着行李箱来到了属于我的那号车厢,刚一走进,人群便把我挤的喘不过气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到了坐位,抹了一下额边的一缕细汗,忽然庆幸自己买的是一张坐票。
将行李箱放在了身前,挡住了拥挤的人海,做完这一切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拿出手机,盯着屏幕沉默了好一会,我打通了方菲的电话。
提示音在耳边响了好一会,才出现一个久违的女声:“喂,哪位?”
“是我,你哥。”
电话那头忽然咋呼道:“哇,原来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啊!”
我脸即刻沉了下来,郁闷道:“什么叫失散多年的哥哥,没大没小的。”
“你自己说说看,多久没联系我了,真没想到在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妹妹啊。”
“切,少来这一套,哪次不是我主动给你打电话……”
她尴尬的笑了笑,道:“哎呀,咱们不说这个了,哥你回家了没有,大家都放假了呢。”
“在火车上呢,下午能到吧。”
“依雁姐呢?她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我耐心解释道:“她工作特殊,要上到除夕前一天。”
“啊?这么坑爹的公司啊。”
“行了,少抱怨。等你毕业出去找工作,也会碰到这种情况,要学会逆来顺受,顺应规则。”
方菲迷糊的笑了笑,道:“我毕业还早着呢,这些道理我都懂,你自个留着消化吧。”
方菲见我没说话,像个话唠似的,问了我一大推奇奇怪怪的问题,于是绕了一个圈,终于问上了她最关心的问题:“哥,咱们不是说好了么?过年给我带一个嫂子回来的,你这不是骗人嘛…”
我沉着脸回道:“究竟是我找老婆还是你找老婆,我都没急,你急啥?”
“这…我这不都是为了你着想吗?”方菲语重心长的说道:“过了年你都二十六了,哥!”
年龄这硬伤又一次被人提起了,我要是事业有成,还有借口搪塞过去,可偏偏那么大人了,还是一事无成,孜然一身…这就说不过去了。
“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也正烦着呢…对了,回家的事儿,先别告诉爸妈,我想给他们留一个惊喜。”
“行吧,这次就免费帮你了,下不为例啊。”方菲这一次没有找我拿封口费,却颇为无奈的说道。
“你个吸血的小妖精!”
方菲嘻嘻的笑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嘟嘟声在耳边响起,我才放下了手机…说到底,眼前最难堪的事情便是家庭事业都一事无成,回去不仅会让老头子不高心,亲戚朋友还指不定怎么看我呢,当然,如果能带个女友回去,那么一切都好说。
可唯一的正牌女友,却不知身在何方…
……
从顾婕给我袋子里拆开一包烟糖,将它代替香烟含上,此刻的心情就像周遭纷杂的车厢一样,挤满了推不开的烦恼,仅能用一个行李箱放在身前,用它来做暂时性的预防。
而真正能为我遮挡住接下去的一系列烦恼的人,唯有顾婕,但我却没有资格去拥有她。
经过六个小时的火车行驶,终于进入了江西境界,又颠簸了一小时,火车到站了…
耳边响起了车厢内火车到站的提醒,霎时,无数的人头攒动,每个人都好像如释负重一样,拿起了行李箱,想要急迫的离开春运的火车…拥挤的车厢,难受的好似氧气都不够呼吸一样,我长吁了一口气,跟着人流往出口涌动。
出站后,我点上了一支烟,人群再次把我淹没,而这就是实实在在春运的样子…我厌倦这种拥挤的感觉,托着行李箱快步的离开这儿。
出了火车站,我狠狠的吸了一口家乡的气息,这是一个小县城,不算太繁华,也不算太落后,火车站的街边停列着各种各样的载客工具,街头散落着一片片枯萎的落叶,太阳还是骄傲的立在天空,照射着火车站对面的那栋大楼。
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两年时间,小县城更加繁华了,却依旧保留了我熟悉的模样……
而我则带回了这些年来的一无所有,还有孜然一身。
我没有立刻回家,也没有给爸妈打电话…而是打的前往了方菲兼职的那个乐器学习班,的士驶过了一座刚竣工的高档小区,看着装修豪华的售楼中心,一些穿着体面的人进进出出,有的脸上带着满意,有的带着无奈,还有带着欣喜。
我忽然萌发了一个念头,念头一出现便无以复加…我想在这座小县城买一套房子,在这里结婚,用自己的学历找一份踏实的工作,拿着稳定收入,等老了便在街边开上一间咖啡店,和爱的人生活一辈子…
一切一切都再着短暂的路程中想的越发透明,仿佛就在触手可得之间……在这一刻我忽然忘记了谷贝贝,忘记了之间的承诺。
……
的士大哥叫醒了我,太阳从车窗里斜射了进来,照在了我的脸上,太阳有些刺目,我微眯起了双眼,脸上带着点梦醒的失落,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着大哥笑了笑。
付完车钱之后,托着行李箱,背着吉他,走进了那家标注着琴行的学习班。
方菲背对着我,没有发现我的到来,而我却一眼看见了她纤瘦的背影,我慢慢的向她靠近,此刻她正拨动着吉他,嘴里念念有词的讲解着什么,有六七个男男女女的初中生围着她,稚嫩的拨动吉他。
我没有打扰她,而是慢慢的靠近,却不料让一个少年看见了,我急忙摆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少年狐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开始投入了课程,只是偶尔会偷瞄我一眼。
我含着笑看着这一副画面,方菲很耐心的讲解了一些指板的难点,包括和弦转换等等之类的初学者基础知识…
静静的等着课程结束,方菲放下了吉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乍然转过头,随后好似看见鬼一样看着我,大叫道:“我靠,你怎么和幽灵似的,不声不响的就出现了?”
我耸了耸肩,道:“是你自己没注意到,不能怪我没告诉你。”
方菲有点气急败坏,她哼道:“那你也得给我发条短信,嗖一下出现在我眼前,好歹也让我准备着接受一下吧,也幸好我承受能力强。”
“你这看见我跟看见鬼似的,要不要那么夸张。”
方菲盯着我,一字一句的顿道:“你说呢!?要不是这两年你还有和我联系,我他妈还真以为你被谁拐卖去北方做鸭了呢!”
我脸陡然沉了下来,哀怨道:“我算是看清了,这些年我他妈就养了一白眼狼,下次最好别来找我了,我很忙的谢谢。”
话音刚落,方菲就换了一副面孔,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嘴角挂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笑容,她伸手挽住了我的手臂,摇晃着道:“好哥哥,我错了还不行嘛,我保证,以后绝对好好和你说话,不怼你了。”
我断粮的招式对她屡试不爽,但她撒娇的招式对我也屡试不爽。
我忽然感到了久违的温馨,内心也不免柔软了起来,挥了挥手,语气也柔和了起来:“这次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啊。”
方菲用力的点了点头,虽然明白不要十分钟我们又会回归原状,但还是相互都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方菲快速的收拾了起来,我则来到教室外面,点上一支烟,当她收拾好出来的时候,烟只点燃了一半,我掐灭了它,扔进了垃圾桶里,而后转过头露出一抹笑容,说道:“天差不多就暗了,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
方菲看了我一眼,道:“去哪吃?”
“随便找一家应付一下呗。”
“不行,我和妈说好了,今晚回家吃。”方菲毫不留情的说道。
我急忙拉住了她,说道:“别啊,今晚陪我去外面吃,我还没准备好该怎么面对他们,你帮帮我好不好?”
方菲有些无奈的看了我一眼,叹道:“哥,我没太懂你在担心什么,大家不都说,家是最真挚、最安全的港湾么?”
我松开了拉住她的手,眼神黯然了起来:“小菲,这些人情世故的事儿,你还不懂,爸是个好面子的人,家里亲戚那么多,你还记得当年我考上厦大的时候,咱家多风光吗?现在我都快毕业四年了,回家总不能让爸和别人说,他儿子就是个不成器的东西,有那么好的条件,混的却村里倒数。”
“你说的这事,还真是事儿,我明白的。”方菲同情的看了我一眼,道。
“行了,现在先不想这些破事儿,我一天没吃饭,饿死我了!”
“走吧,这顿我请了,待会我给妈打个电话,说今晚不回去吃饭了。”
“我靠,你还是我认识的方菲吗?”我顿时感到一激灵,她说她要请我吃饭?从小到大,我就是被她克扣的主儿。
她就好像一只聪明的吸血虫,等我饱和的时候,细水长流的吸一口,然后蛰伏起来等,再次饱和的时候,又露出獠牙,狠狠的吸一口。
最气的是,她总是能抓住我的把柄,让我不得不屈服于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