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事件的调查进行了两天毫无结果,这也是郭怀纲意料之中的事。在这个偏远的小村庄,谁有钱有势就是王爷,谁有权就是皇上,像许马福这样既有权又有势的人,更没人敢得罪,调查取证的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可受害人家里的惨景却让郭怀纲欲罢不能。孤儿寡母,好不容易娶了个新媳妇,刚娶过门就被弄成了个植物人,这塌天大祸,一下子将这个家庭推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作为刑警队长,明知道里面有问题,却找不出有力证据,他心里不免有些窝火。
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哪位?”
“我是方波。”
一听这名字,郭怀纲吓了一跳,这是新来的县委书记。
“方书记,你好!”
“你是县刑警队郭队长吗?”
“是,我是郭怀纲。”
“我昨天在下面视察农村经济工作时,听一个农村基层干部给我説,许家洼村村支书闹洞房,差点闹出人命,有这事吗?”
“是的,有这事。”
“闹闹洞房就能闹出人命?”
“这个……”郭怀纲不知道方波话里的真正含义,所以他回答得很犹豫。
“这里面是不是有其它问题?”
“其它问题……”
“你怎么説话吞吞吐吐的,到底有没有?”
“有疑点。”
“有疑点为什么不去调查呀?”
“我们查了,但目前还没有找到证据。”
“有疑点为什么找不到证据?”
“这个……方书记,我想知道县委对这件事的态度。”
“你这是什么话?是你们办案还是县委办案?你这个刑警队长是不是连怎么办案都不知道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你不用説了,我明白,你要是非想给县委要个态度,我现在就代表县委给你表个态,那就是依法办案,不管是谁,不管是多大的官,有多大的后台,违法必究,犯法必惩!”
“是,方书记,我明白了,您放心,这案子不出三天我给您拿下。”
有了方书记的态度,郭怀纲信心大增。只要没人掣肘,办案怕什么,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办法有的是,何况是对付这几个小毛贼,更是小菜一碟。
洞房事件的前期调查虽然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进展,但却了解到一个重要情况,在许马福闹洞房的时候,有两个小青年趴在屋子的后窗上看到了里面发生的全过程。但由于惧怕许马福的势力,他们始终不敢説出真情。郭怀纲心里十分清楚,只要打消群众的顾虑,拿下这案子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于是,他向刑警小刘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下一步的任务。
这天下午,许二他们几个喝过酒后,又聚在村东头的一个没人住的院子里赌博。正当他们赌得正上劲的时候,刑警小刘突然闯进来:“不许动,你们聚众赌博,违反了治安条例,跟我到县公安局去接受处理。”
几个人一听见“不许动”,就很自然地把手举到脑后。他们对这个动作太熟悉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和公安局打交道了。瞬间过后,他们才看清只有小刘一个人,而且还看到小刘往屁股后面摸了摸,那动作肯定是想掏枪,但什么也没有掏出来。许二突然喊到:“他没带家伙,快跑!”四个人一起往外冲,小刘伸开胳膊去拦,被他们仰面推倒在地,小刘“哎呀!”一声,四个人一轰而散。
许二他们都跑了以后,小刘从地上站起来,掏出手机:“郭队,一切按计划搞定。”
“很好。你怎么样,没事吧?”
“脑袋碰在地上,碰了一个包。”
“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有点疼。”
“好的,我们现在就过去。”
郭怀纲带上五个人,开着两辆警车,鸣着警笛,开向许家洼。
来到许家洼,他们直奔许二的家里。在院子里,他们遇见许二的父亲:“许二哪去了?”
许二的父亲説:“不知道,他不在家。”
郭怀纲説:“许二他们几个聚众赌博,还打伤警察,他要是回来,你让他赶快到公安局自首,否则,他要承担严重后果!”
他们也没上屋里去搜查就出去了。这时,有许多村民听到警笛声都出来看热闹,郭怀纲故意掏出手机接了个电话:“哦,是方书记呀……我是郭怀纲……明白,明白……你放心,他们一个也跑不了,他就是跑了今天,也跑不过明天,就是跑到天边也得把他们给抓回来……好的,好的……绝对没问题!”放下手机,他们问了几个看热闹的村民,“看到许二他们没有,谁看到了,请马上给我们打电话。”然后,郭怀纲留下一辆警车和两个人,其他人都回去了。
留下的人把警车停在村头的路口,两个人在村子里转悠,逢人就问:“看见许二没有?”
就这样,两天来,他们两个每天都是上班的时候就来了,到吃饭的时候就回去。村子里很快有了很多传言。
“这下许马福玩完了,听説新来的县委书记亲自过问这事……”
“这次警察的架式和以前可大不一样了,以前把许二他们几个抓了,不过半天就放了,现在都两天了,警察一点收手的意思都没有……”
“……”
到了第二天的晚饭时,留在村里的暗哨来了电话:“郭队,许二进了许马福的家里。”
“好的,你在那里盯着,我们马上就到。”
这时,夜幕已经降临,两辆警车急速驶向许家洼,到了许马福的家门口,突然警笛齐鸣,把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惊动了。许多人都从家里跑出来,涌向许马福的家门口,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郭怀纲当着许马福的面把许二抓走了。
这一夜,许家洼村的村民多了许多谈论的话题,有猜测,有怀疑,更多的是兴奋。
第二天一大早,郭怀纲刚上班,有三位许家洼的村民找上门来,説要揭发许马福的罪行。这三个人中,一个是姓邓的老大爷,另外两人就是那两个在洞房后窗上看到洞房事件全过程的年青人。他们除了説出了洞房事件的真实情况,还揭发了许马福的另一桩罪状。
半年前,这位姓邓的老大爷的儿子结婚,许马福几个人喝过酒后也去闹洞房。开始许马福只是在新娘子身上乱摸,后来就把脸凑上去想给新娘子亲嘴,被新娘子打了一耳光。许马福恼羞成怒,举手就想打人,被许二拦住了。许二已经看出了许马福的意图,便对新娘子説:“你知道这是谁吗?”
新娘子摇摇头。
许二説:“这是我们村的支书,你知道支书是谁吗?支书就是我们村的皇帝。按照我们村的规矩,皇帝对新娘子有初夜权。初夜权,你懂吗?”
新娘子还是摇摇头。
“看你也没什么文化,不知道什么叫初夜权,初夜权就是新娘子开苞都得先让我们许支书开。开苞你应该知道吧?”
新娘子只是惊恐地看着他,没有反应。
“开苞你也不懂?给你説白了,凡是嫁到我们村的新娘子都得先让我们许支书睡,不信你问问他们,”许二指着狗蛋和兔尾巴,“他们俩的媳妇都是让许支书开的苞。”
狗蛋和兔尾巴一听许二説这话,马上想发作,但一看到许马福看着他们,就把火气压下去,在心里骂到:许二这个王八蛋,为了巴结许马福,就给我们头上扣绿帽子,真不是个东西,你老婆才让许马福给开了苞。想到这儿,两人灵机一动,一齐指着许二説:“他老婆也是让许支书开的苞。”
“一次不成,连开了五次。”狗蛋只嫌不够劲,又补了一句。
本来许二想借机恶心恶心他们俩,没想到这俩小子没多少文化,反应倒很快,又把绿帽子给他扣到头上,而且还大了五圈。可当着许马福的面他也不敢发作。干脆,既然拍马屁,就把马屁拍到底,拍得舒服,便恬不知耻地説:“对,对,五次,五次。女人嘛,都得让男人开,谁开不一样?能让许支书开苞,那是女人的荣幸。在我们村,那家的新媳妇不让许支书开苞,他们就别想划分宅基地,生孩子没指标。”
也不知是被许二这一套初夜权理论给蒙的,还是被不划分宅基地和生孩子没指标给吓的,新娘子虽然两手仍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不放,但反抗意识明显减弱了,也不敢喊叫了。
许马福一看时机到了,就对许二他们使了个眼色。许二他们仨就出来了。守候在门口的邓家人看到他们三个出来了,就想往里进,但被许二他们挡住了。邓家人问:“许支书怎么没出来呀?”许二脑子一动説:“在里面和新娘子研究种瓜种豆的问题呢,一会儿就出来。”
许马福像狼一样扑上去,把完全失去反抗意识的新娘给强奸了。完事以后,出来对邓家人説:“你们不是想批宅基地吗?明天到我办公室来吧,我给你们批。”
在许马福他们进入新房的时候,两个年青人也想进去看看热闹,但被许二推了出来,把门从里面插上。两个人就转到新房的后面,搬了几块砖,趴到后面小窗户上看。当他们看到这罪恶的一幕时,也非常气愤。他们虽然也姓许,但也惧怕许马福的势力,特别是这家伙心狠手辣,翻脸不认人,所以也就没敢声张。
邓家人后来知道了新房里发生的事,但本来就胆小怕事,自己在这村里又是小户人家,怕得罪了许马福在这村子里呆不下去,所以只好忍声吞气,暗自擦眼抹泪。谁知,邓家人的胆小怕事更助长了许马福的邪念。以后每隔一段时间,许马福就把邓家的儿媳妇叫去“研究种瓜种豆”,每到这时,邓家人也不敢抗拒,只好整天以泪洗面。
这次,邓家人从刑警队拉开的架式看到,许马福大势已去,便动员那两个年青人一块来揭发检举许马福的罪行。
听了邓老伯声泪俱下的哭诉,刑警队的同志个个义愤填膺。这个败类,简直无法无天,禽兽不如。
小刘气愤地説:“就这么个东西,怎么还能当上村支书?”
小张説:“那还用説,肯定是用钱买通了哪位上面的领导。”
郭怀纲铁青着脸説道:“别説废话了,马上出发,抓捕许马福!”
三辆警车风驶电掣,直奔许家洼。
郭怀纲带人冲进许马福的家里,在院子里碰上正好从屋里走出来的许马福的老婆。
“许马福呢?”
许马福的老婆看见七八个剑拔弩张手持手枪的人冲进来,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碗筷“哗”地摔了一地,什么话也説不出来。
“搜!”郭怀纲一声令下,大家散开,对许马福的家进行了全面搜查。可是,楼上楼下所有的屋子全搜遍了,也没有见到许马福的影子。
“快説,许马福呢?”郭怀纲问许马福的老婆。
他老婆哆哆嗦嗦地説:“他……昨天晚上就没回来。”
“没回来?上哪儿去了?”
“昨天晚上十……十一点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谁打的电话?”
许马福的老婆摇摇头:“不知道。”
“他在电话里説了些什么?”
“他是在里屋接的电话,我……我没听见。”
正在这时,小刘附身上来,对郭怀纲耳语到:“许马福可能没有走远。”
“你怎么知道?”
“你看,他那辆车还在院子里。”
郭怀纲扭头一看,果然,院子里停放着一辆皮卡车,正是许马福平时开的那辆。这许家洼村比较偏僻,离最近的村都有十多公里,离镇上二十多公里,许马福只要出村,一般都开着这辆皮卡车。郭怀纲想,看许马福老婆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许马福很可能是在谁家打牌一夜未归。
“给他打电话。”郭怀纲对许马福的老婆説。
许马福的老婆很听话,来到屋里,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许马福的手机。
“嘟——嘟——”电话拨通了,可是没人接,一直到最后出现话务员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许马福为什么不接电话?是没听见电话响,还是听到了风声,知道我们要抓他?
“再打!”郭怀纲又命令到。
“嘟——嘟——”电话又拨通了,还是没人接,直到话务员的声音响起来。
这就怪了。如果是许马福听到了风声,知道警察要抓他,已经逃跑了,他肯定会把手机关上。因为手机开着,很容易暴露自己。现在谁都知道,只要手机开着,通过定位系统,很快就能锁定他所在的位置。可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两次拨通电话都没人接呢?是不是许马福还在谁家睡觉,听不见手机响。
想到这儿,郭怀纲又问许马福的老婆:“説,许马福平时都跟谁来往密切?”
许马福的老婆除了许二他们几个,还説了几个人名。
郭怀纲果断地下达命令:“小刘,你留在这里,其他人分成四个小组,分头去找。”
他们从许马福家里出来,郭怀纲带领两个小组往西走,另外两个小组往东走。
这时,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看见郭怀纲他们就喊:“不好了,不好了,死人了,死人了!”
郭怀纲问:“怎么回事?”
那人喘着气説:“我……我刚才路过村西头戏台时,突然听到有手机铃声响,就顺着声音走过去,一看戏台上有一个死人,那人脖子上有一道大口子,脖子下面一大滩血,吓死我了……”
郭怀纲一听,带着人就往村西头跑去。
许家洼村西头有一个广场。广场的一边有一个水泥台子,面积大概有五百多平方米,这就是村里的戏台。逢年过节,或者村里有什么红白事请戏班或杂技班演出,就在这个戏台上。由于这个水泥台子上面是水磨石地面,非常平整光滑,所以一到天气好的时候,有人就在上面晾晒粮食,因此,这上面经常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郭怀纲到了现场一看,现场的情景让他十分惊讶:现场的情况跟市刑警队通报的11-4莫汝方被杀案的情况极其相似。死者面部朝下,脖子从后面被砍开一个大口子,整个脖子几乎被砍断,死者的颈骨上留有绿色的金属粉末。还有,现场死者的脚印清晰可见,可就是看不到凶手的一点痕迹。
待把现场勘察完毕,把尸体翻过来,现场的人都大吃一惊,死者正是他们正在寻找的许马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