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宫嗣慈祥地笑着说:“你们要是喜欢这儿,不嫌弃我,就别上观澜禅寺去了,就住我这儿,和我做个伴儿。离开终南山时再上观澜禅寺拜访一下慧修方丈就行了。你们看怎么样?”
二人求之不得,欣然应允。山间环境清新,蔬菜都是天然无污染,当晚的饭菜特别可口、特别香甜。
休息时,陆竹喧将带来的蚊帐挂在里屋床上,防止蚊虫叮咬,睡在了里屋,林溪枫和陈宫嗣睡在外间。
累了一天,在松涛水瀑的乐符声中睡得特别踏实、特别解乏。
住山生活由此开始。
第二天一早不到六点钟,陈宫嗣就起床出去晨练,在山溪旁的苍柏翠竹间练起了太极拳,不多会儿他身边就集聚了几个山间清修者,模仿着陈宫嗣的动作打起了太极。陈宫嗣练完功,又教这几个清修者一些练习太极拳的基本法门。
林溪枫早晨起来,感到身上挠痒,以为是蚊虫叮咬,没有在意。看陆竹喧睡得香甜,留在房舍中陪她,到厨房中做起了饭菜。
陈宫嗣练完功回去,老远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回到房中,连夸林溪枫会做饭。吃罢早饭,陈宫嗣独自出去遛弯,林溪枫和陆竹喧结伴观赏山景。
明霞晨雾中,两人下行来到山坳之间,观看潺潺的河水在河床上奔腾。沿着河岸迎着朝阳逆流东行,一路上怪石嶙峋,芦苇长草林立。
正走之间,突听前面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却是下棋之声。
走近一看,发现一位中年男子和一位青年男子正坐在河流岸边的一块大石上弈棋。
中年男子四十出头,脸色发黄,面部坑坑洼洼,下颏留有一撮小胡子,身形适中。青年男子二十四五年纪,面色发紫,尖嘴猴腮,身体瘦小,倒和曹上飞身形有些相似。两人都穿短裤短衫,神态自得,颇为悠然。
大石旁的河水如瀑布般流下,注入一弯碧池,水流经过碧池,又一泄而下,跌落到下一个小瀑布中。碧池谢了上游瀑布水势,边缘水波涌动,池中央水波平稳,冒着腾腾的热气。即使上天无雨,该池也不会干涸,实乃一个天然的浴池,洗澡的好地方。
下棋人发现有人过来,停止了走子,抬眼看两人,发现两人气质不凡,相貌出众,都是大为讶然。
林溪枫忙对二人点首示意。
青年男子首先开口,对二人笑问:“你们两个是来拍电影的吗?”
陆竹喧茫然:拍什么电影?旋即意识到对方是在夸奖自己长得漂亮,不由抿嘴一笑。
林溪枫笑道:“两位仁兄坐在石头上对弈的造型就是终南山最好的形象宣传。拍电影也是拍你们,我们是来向你们学习来的。”
“兄弟会说话,我喜欢。过来叙话吧!”青年男子相邀道,中年男子也微笑颔首。
二人来到大石之侧,青年男子抬起眼皮打量二人片刻,不由疑惑地问道:“你们这样的兄贵菌男和素敌大姐姐,怎么会到终南山来呢?”
“你说我们什么?”林溪枫一时不解其意。
青年男子得意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你说什么样的人该到终南山来呢?你们能来,为什么我们不能来呢?” 陆竹喧隐隐猜到青年男子的意思,反问道。
青年男子
听了,眼睛亮晶晶地看了陆竹喧一眼,夸张地对林溪枫道:“你们这样亮骚,我喝稀饭哟!就怕山里有人受不了,会流鼻血的啊!”
林、陆明白过来,这青年男子在用网络语言和两人交流,林溪枫笑着用掌握的网络语言回应道:“我们都是网络菜鸟,请大虾不要笑话。”
一旁的中年男子大笑起来,对青年男子道:“你的脸已经酱紫了,说话不要再酱紫嘛!”转头又向二人道:“我这兄弟喜欢开玩笑,请不要介意。”
青年男子也笑道:“我见二位面善,开个玩笑,二位怎么可能会介意?”
陆竹喧心中恼怒这人开玩笑不分生人熟人,讥讽道:“在这么优雅闲适的地方,用这等网络俗语,好像不是高人雅士所为吧!”
不料青年男子拍掌赞道:“您说得太对了!我这性格,高人雅士是做不来的,连附庸风雅也做不来。”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到终南山来呢?”陆竹喧乘胜追击。
“素敌大姐姐问得好。我为何到终南山来?因为被人在网上骂了,心中不痛快,排遣不了,在终南山投靠朋友休养休养身心,待时机成熟,回去继续战斗!”
陆竹喧心说:“就你这样,活该被骂。”嘴上却笑道:“不要大姐姐、大姐姐地叫嘛!太酸了!我又不比你大。”
青年男子见陆竹喧不知其意,被逗得又是一阵大笑,笑得面部扭曲。
陆竹喧故意板了板脸,嗔道:“无聊!”
林溪枫见这两人性格豪爽实在,倒是脾味相投,和两个人随便聊了起来。
中年男子名叫何其眇,从北京过来的,父母已故,因为经常和老婆吵架,双方又没有生孩子,就协议离婚了。离婚后,他把人生想开了,又没有什么牵挂,便辞去了在一家公司的工作,住进了终南山,至今已经五个年头了,冬天也不出去。
青年男子名叫王尚涛,江西人,在上海一家网络公司工作。业余时间在论坛上发文,对政治、经济、娱乐新闻等社会现象发表意见。因为看不惯某影星的行为,在网上发帖质疑。不料捅了马蜂窝,被影迷们痛骂,他在上海和网络上抵挡不住,只好逃到了终南山,在朋友处躲避。
林溪枫赞道:“你发文骂的好,我支持你。现在一些名人没有社会责任感,被金钱利导,不能正确发挥自己的影响力,对年轻一代造成了不可忽视的负面影响。我们一些青少年,盲目追星,没有形成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极容易被错误引导。”
陆竹喧责备道:“你们这些人啊!到了终南山,修养身心来着,再讨论那些俗人俗事,累不累啊?”
王尚涛改口喊其美女,驳道:“在山外不能畅所欲言,在山里还不让发发牢骚,表达表达心声,想把人憋死吗?”
陆竹喧美目闪动,做恍然状道:“那也是哦!”
惹得三名男士哈哈大笑。
何其眇接口说:
“小妹妹你不知道,来终南山生活的人,目的各不相同。有的人一心修道,有的人刻意练气,有的人躲避尘世的烦嚣,有的人想把生活过得诗化,有的人在探寻自我和社会的本真,各取所需吧!
千年以来,正是它的包容并蓄,才使它成为天下修道的第一名山。所以,发发牢骚又算得了什
么?心中如果对社会问题有气,发泄发泄,气不就顺了吗?
最近,我们这群人在每周日下午,就在这块大石之畔,还搞有专题的聚会活动,邀请有专长的人给我们讲解一些文学、音乐、武术、佛道经文方面的内容,届时大家还可以就某一个热点问题畅所欲言,您二位不知道,人多时将有数十人参加,可热闹啦!”
林溪枫赞道:“是吗?搞这样一个长期的活动,把大家给组织起来,增强交流,确实是不错的。”
王尚涛饶有兴致地接口道:“赶时不如撞时,既然今天多了两个听众,我就发发牢骚,即兴谈谈金钱与成功的关系。不知两位可有兴趣?”
“那我们就洗耳恭听王兄高论。”林溪枫望了陆竹喧一眼,连连点头。
与其倾听他人滔滔不绝,陆竹喧心中更愿意观赏周边风物,但在终南山时间很长,也不急在一时,所以垂手默立在旁。
只见王尚涛随手把面前的棋子胡乱给抹在了一起,不顾何其眇不满的神色,开口谈道:
“金钱是否意味着成功?我认为,如果用金钱衡量成功,我们就必须明白什么是金钱?金钱是人的劳动产品价值的外在表现形式,有劳动才有金钱,有社会价值才配称之为金钱。
一片土地是金钱吗?土地本身并没有劳动价值,却在许多城市被哄抬出无数个地王,官商勾结吸榨劳动者血汗的问题就暴露了;
矿产资源是金钱吗?不论它们能卖多少钱,都是我们的祖先留下的财产,只应全民共享。但现实是却被少数人开采,任由其获取巨大的利益。这些人破坏生态,骄奢淫逸,不劳而获,政府却不能采取根本性措施进行制止;
假冒伪劣是金钱吗?它们并没有使用价值,根本谈不上价值,但却在市场上如洪水泛滥,横行肆虐,损害健康,危及种族,监管部门束手无策;
权力是金钱吗?权力本应为社会经济发展承担好服务功能,但手握重权者大肆进行权力寻租,放肆地纵容子女亲属经商,把权力转化为赤裸裸的抢劫;
生命是金钱吗?无钱治病而丧命的新闻还在不断敲打着人们脆弱的神经;人的身体是金钱吗?拐卖妇女、儿童,摘取、买卖人体器官的现象仍然在丧心病狂地上演。
人心坏了,人的信仰没了,这个社会还有希望吗?你破坏了青山绿水,你无视贫富悬殊,你触犯了社会道德底线,你的行为无益于社会的发展,你配得上金光闪闪的金钱二字吗?你的成功何在?
你坐着名车,腆着肚子,一身名牌,剔着牙花,优雅地说着话,向大家炫耀成功,妄想接受顶礼膜拜,殊不知你对社会混无用处,群众心中对你是一个大大的叉字。你成功吗?纯属狗屁!”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石板上站起身来,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昂,瞪圆了双眼,唾沫四溅。
林、陆等人一起鼓掌赞道:“说得好,骂得痛快!”
四人正说得高兴,却听得有人“哼”了一声,冷笑道:“牢骚太盛防肠断,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大家急忙顺着声音看去,才发现在不远处的一片芦苇之侧,站着一位身穿短袖白衫的中年人,个子不高,身材适中,眼神中透着精明,正不以为然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