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骨别无选择陪同药无艳出谷寻药,一路上,药无艳强行挽着寒骨的趾高气昂,让谷中那些个自以为美丽的女子羡慕不已。
“本尊与你同行,给足你面子,你最好也给本尊识相,小鱼儿的药,你必须做到一丝不苟。”
“寒骨哥哥放心,我一定给足药量!”
从黄昏到天黑,寒骨被药无艳带着在谷外绕弯子,看着月亮高高爬上来。
“你要找的药,究竟在何处?本尊还请你快些,不能让小鱼儿久等免得贻误。”寒骨急了。
“寒骨哥哥尽管放心,我哥他会想办法的。”药无言轻松笑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如果不需要这味药,你凭什么让本尊陪你一趟。”寒骨的不悦脸色隐藏在夜色之下。
“需要啊,整个治疗过程,只要她的眼睛尚未复明,这味药就必不可少,只是今晚我哥会想办法,但是我们还是要继续找到足量的药,以备将来之需。”药无艳理直气壮了地解释。
无药居内,舞羡鱼置身于黑暗,其实蜡烛就在她眼前,只是她不能看见。舞羡鱼因双眼失明被束缚,一动不动。
药无缘端着加入足味药材新煎的汤药回来,舞羡鱼闻着气味,听着木轮声,能以分辨来者。
“药无缘大夫,药煎好了,寒骨尊主回来了?”舞羡鱼略有心急一般问。
“他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药无缘眼里满满的怨气。
“为什么,那这药……”
“我亲自煎的药,绝无分毫错漏,来我无药居之人,还没有哪个有此荣幸。”
舞羡鱼伸出手,药无缘将药碗递给她,舞羡鱼二话不说便饮尽苦药。
“你倒是很相信我,就不怕有毒吗?”药无缘问。
“你敢吗?”舞羡鱼莫名地自信。
“不敢,你的眼睛我的命啊!”药无缘叹道。
“寒骨尊主什么时候回来?”舞羡鱼问。
“看无艳那浑丫头什么时候玩够了,不过就凭她的姿色,寒骨尊主就是瞎了也看不上。”
舞羡鱼听不出个所以然,却更听不出药无缘和药无艳之间的兄妹情。
倒是药无缘对寒骨态度不太正常,只是现如今,舞羡鱼一心关注的只有自己的眼睛。
“我的眼睛,真的会复明吗?”
“你这是质疑我的医术。”
“最好是我质疑错了。”
“放心,为了我自己,我一定让你的眼睛比受伤之前更加明亮透彻。”
药无缘为舞羡鱼敷上外用药便让她安静休息,夜深人静,舞羡鱼躺卧无眠,许久不听有人归来的声音。
舞羡鱼竟打从心底相信药无缘能为自己治愈眼睛,可为何这种心情了参杂着微妙的其他顺不明道不清的感觉?
舞羡鱼睁眼不知是黑夜还是天明,她静静躺卧床上,听着微风拍打窗户,浓烈的药味充斥在风中。
舞羡鱼听到几个仓促脚步,终于听到药无艳的声音,追赶着寒骨:“寒骨哥哥,你等等我啊!”
“站住!”药无缘厉声制止,命令道,“去把采来的药处理一下。”
“不要嘛哥!”药无艳撒娇一般。
“寒骨门主已经陪了你一夜了,接下来我有很重要的话对他说,你乖乖地一边去。”
药无缘带寒骨入了堂屋,重重地闭门,剩下药无艳一人在园中捶胸顿足,怨怨难平。
“臭老哥死瘸子!”
寒骨本以为药无缘当真有正事,不过能摆脱药无艳已算是好事一桩。
“是不是有关小鱼儿的病情要与本尊讲?”寒骨认真地问。
“不是不是,她的情况全在我掌握之中,不出三个月,我保证让她重新看见这大千世界。”药无缘的自信是好,而她的目的却并非如此,“不过寒骨门主,我都答应了帮你医治弟子,你就不能对我好点脸色吗?虽然你的相貌什么表情怎么看都好看,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对我不一样啊!”
药无缘的语气突然变得委婉曲折,轻轻拈住寒骨的衣袖,使得寒骨脸色更是难看了。
“本尊不管你有何癖好,但你若是敢动本尊的主意,本尊就把你的头扭下来!”寒骨一把甩掉药无缘的手,背身过去咬牙切齿地强忍愤怒。
“人不让碰也就罢了,主意还不让动,寒骨门主果真如此无情。”
“你只要记住自己的责任,是治好小鱼儿。”
“我当然不会忘了。”药无缘侧眸注视寒骨笑道。
一个月的时间,舞羡鱼的眼里不再一片漆黑,她能看见光影人影,竟还能分辨出寒骨,舞羡鱼的手缓缓寒骨肩上,揪住他一缕卷发,不禁喜悦一笑。
“寒骨尊主。”
“小鱼儿,还是敢对本尊不敬的小鱼儿。”
“她都可以碰,为什么我不可以?”药无缘怨气沉沉的眼神盯向寒骨。
“小鱼儿是本尊的徒儿,你凭什么与小鱼儿相提并论。”寒骨无情实言。
“那我呢寒骨哥哥?”药无艳兴致勃勃地送药来。
寒骨冷漠地一眼瞥过,便转而给舞羡鱼喂药。
药无艳受尽委屈一般眼带怨念。
舞羡鱼渐渐忘却时日,寒骨的陪伴却仿佛十分久长,无论白昼黑夜,总是他的声音,给了她最稳妥的心安。
舞羡鱼从未想过寒骨会是如此体贴入微照顾人的男人,在她以往的印象中,他可都是冷漠无情,事不关己的。
寒骨牵引着舞羡鱼走在药缘谷的山青水绿之间,她眼虽不明,却脚步平稳,听风听水,惬意轻松。
“寒骨尊主,这里的风景应当很美吧?”舞羡鱼笑问,她仿佛能够在想象之中睁开双眼看得清清楚楚。
“本尊不懂得欣赏景色,等小鱼儿恢复之后,本尊再陪你来一次。”
“好啊,不过我们在这药缘谷,已经待了多久了呀?”
“一月又十七日。”寒骨记得清楚。
“过半了。”
“还好过半了。”寒骨感慨道。
“寒骨尊主这段时间陪我,一定很无聊吧?”
“本尊并非不愿陪伴小鱼儿,只是本尊看小鱼儿近日越发安静淡漠,真怕小鱼儿变得陌生了。”寒骨注视舞羡鱼,她的眼睛,就好像连原先的抱负和野心都消散了。
“怎么会,等我复明了,我一定要找天烬报仇!”舞羡鱼蓦地语气狠厉。
“行,到时候,本尊也陪小鱼儿一起。”
“他一定会回玄天山吧,虽然我不知道他伤我是为了什么,但一定有他的计谋,恐怕与报复玄天山脱不了干系。”舞羡鱼即便没有凌厉的眼神,却也不失厉色。
整整两个月时间,当药无缘给舞羡鱼摘下护眼巾时,本是温和的光芒却这般刺眼,她睁不开眼睛,目缝之间恍惚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缓缓睁开,才知是寒骨。
舞羡鱼的瞳神颜色红亮,已能视物,也看清了一直以声音存在在自己世界里的药无缘和药无艳二人,只是碍于红瞳有所异常。
“小鱼儿,看见本尊了吗?”
舞羡鱼的目光注视向寒骨,深深凝视,尽管她眼神定聚,却依然叫担忧过头的寒骨慌了。
“小鱼儿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寒骨问药无缘。
“这疗程尚未结束,她的眼睛自然还未痊愈,不过……”
“寒骨尊主,我看见你了。”舞羡鱼这久违的一笑柔情化骨。
依照药无缘对舞羡鱼病情的说法,她瞳神的红色乃是天行赤眼的伤痕,并且他能够为之褪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便是巩固治疗,舞羡鱼照常喝药,药无艳每日必须为她煎药,每日寒骨对舞羡鱼照护有加,她便是怨气满满,苦大仇深。
“喝药!”
舞羡鱼盯着镜子,她的眼瞳红色日渐退去,但由于药性作用,她未感觉自己的皮肤日渐变色。
终于有一日,舞羡鱼瞳神的红色褪尽,她当晚喝了最后一服药之后,次日起床,却看见镜中的自己脸上斑斑驳驳,黑白相间。
“药无缘!”
舞羡鱼一声惊天怒吼,冲向药无缘房中,他正从床上移动到轮椅上,尚未分辨出这声音是何人,就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大早的谁啊?”
舞羡鱼横冲直闯入药无缘房间,一把抓起他的衣襟,药无缘惊吓之余,也才发觉舞羡鱼怒火汹汹的眼睛之外的异常。
“你的脸……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呢!”
“药无艳!”
药无艳向药无缘坦诚,是她偷偷在舞羡鱼日常汤药中下了毁容散。
“为什么寒骨哥哥喜欢她不喜欢我,那我就让她也变丑,变得比我还丑,我看寒骨哥哥还喜不喜欢她!”
药无艳理直气壮,殊不知寒骨的愤怒已达极致,水缚绫刹那紧束药无艳的脖子,叫她无法呼吸。
“本尊警告过你,你既然不听,就别怪本尊心狠手辣!”
“寒骨门主不要!”药无缘急唤。
舞羡鱼起步跑了出去,绝非药无缘的求饶,寒骨追了舞羡鱼出去。
“小鱼儿。”
女子终究是对自己的容貌在乎的,尽管舞羡鱼曾经不这样认为,可当她看到自己的脸变得丑陋之时,才明白,变丑有多可怕。
舞羡鱼远远看见溪流,便飞奔而去扑倒在地,映照在清澈水面上的脸,当真丑得不能言喻,比药无艳更加丑陋百倍。
舞羡鱼将自己的脑袋毫不留情地埋进水下,多希望这是水能洗濯的痕迹。
“小鱼儿!”
寒骨追寻而来,将舞羡鱼一把从水下拉上来,她深深地喘息,水珠浸满皮肤,斑驳如旧。
“寒骨尊主,我本来以为瞎了就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事,可如果是这样一张脸,我宁愿自己瞎……”舞羡鱼望着寒骨几多哀伤落寞。
“小鱼儿你不要这样,跟本尊去找药无缘,他若是治不好你的脸,本尊就让他们兄妹二人偿命!”
“偿命有什么用啊,流了他们的血,我的脸就能恢复原状吗?”
寒骨从未见过舞羡鱼眼里如此莫大的哀伤悲情。
“小鱼儿!”寒骨奋身将舞羡鱼拥抱入怀,“无论如何,本尊都陪你一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