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又转到哪里去了?薛莹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思维:“有话直说,别扭扭捏捏的行吗?”
“我是想直说,你不是不让我说吗?”
习惯了自己耍无赖的薛莹,终于尝到了因为别人耍无赖气个半死的滋味。
幸好薛骐这次没有存心折磨她,很快揭开了谜底:“冬寻原名丁寻冬,是原司天监司晨丁园的孙女。丁家三代都是司天监的人,因为先皇推行新政时宁死不改旧规,所以在皇上登基之后获封荣典家族,兴盛一时。但是十年前有人告发丁家与绥王有牵连,后来监察官在丁家搜出原专属于绥王的器物,所以便坐实了这个罪名。经判,丁家男眷全部斩首,女丁则全数发买。抄家之前丁家的女眷不堪受辱全都自尽了,只留下丁觅春和丁寻冬两个幼女。”
在听薛骐讲述时薛莹的脑子一直在飞快运转,回想当初,发现很多事情终于有了解释,但是紧接而来的却是更多的疑问。
冬寻小小年纪就目睹了家人的惨剧,所以才会活得那么惴惴不安;当年怯生生的小女孩,却知道“荣典家族”与“新式家庭”的典故,想必是因为家族里一直以“荣典”为荣,自小耳濡目染的结果。
失去全部亲人之后,她们姐妹俩是怎么熬过来的?后来她们又是怎么分开的?为什么冬寻进了建安侯府,她的姐姐却进了妓院?为什么冬寻一直对她姐姐的事情讳莫如深?而丁觅春和骆家之间又有什么纠葛?
这些疑问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但她最想知道的还是:“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目的?”
薛骐叹气:“你的丫鬟跟了你将近十年,可你竟然对她的身世一无所知?”
“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问完之后薛莹的脸色却瞬间变了,因为她终于想起了一个关键词,“绥王?”
“对,绥王。当初我向皇上提议将你过继给绥王的时候并不了解她的身世,直到她在状元楼崭露头角才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一点,是我失策了。”当年他被薛莹气疯了,仓促之下提出了那个建议,虽然直至今天也没有后悔,但他必须承认这个计划有漏洞。“你跟绥王的关系已经够敏感的了,如果再牵扯上丁家后人,境地就更加如履薄冰。所以,要不要留下这个丫鬟,绝不只跟她的姐姐是不是**有关系。这个决定不知会影响你的名声,更有可能给你惹来杀身之祸。”
“从过继给绥王的那一天起,我的头顶上就一直悬着一把刀,有没有冬寻,结果都差不多。”
“你的意思是,你还是不会赶那个丫鬟走?”
“就算我要赶她走,也不会是因为她跟绥王有牵扯。再说了,就凭在丁家搜出绥王的东西就断定丁家有罪,这案子本身就站不住脚。谁知道丁家是不是被栽赃嫁祸了?!”
“丁家是不是被栽赃嫁祸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丁家已经被判有罪了,而且丁家的人除了你的这个丫鬟已经全都死了,再没有翻盘的可能。”薛骐冷酷地指出。
“好,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丁家真的跟绥王有勾结,我也还是要留下冬寻,怎么样吧?”
薛骐再次慢条斯理地喝口茶:“丫鬟是你的,谁能拿你怎么样?”
那他还跟她说了那么多?!薛莹暗暗咬牙。
薛骐却在她刚刚放松神经的瞬间再次扔了一个炸弹过来:“你知道骆家跟绥王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吧?”
薛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家跟绥王有关系,骆家跟绥王有关系,你的丫鬟跟骆仕商私底下偷偷见面,而你昨天偷偷给骆仕商传了一盒子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你这是想要挖一口大坑把自己卖掉吗?别太客观,这条路再走下去你会死无全尸,连挖坑都省了。”
薛莹眼前顿时一黑。确实,就凭她的所作所为,别人很有理由怀疑她已经成了绥王的爪牙,负责暗中联系绥王在外的势力,这个罪名,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可天知道她只是一时好心给那个女人送一盒定神散而已。
薛骐看着薛莹惨无血色的脸,冷漠的眼底忽地闪过一丝怜悯:“收手吧。”
薛莹无力地勾了勾嘴角:“我就算我现在收手,可谁还会相信我的无辜?”
“你有没有想过,这很有可能是绥王设下的陷阱,他就是想要把你拉到他的阵营中去,或者彻底毁灭你。”
“绥王是没安什么好心,可是你跟皇上又何尝不是呢?我有用的时候就拿来用一用,没用了或者稍微有那么一丁点不听话就会像踩死一只蚂蚁那样的弄死我。遇上你们这些人,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收手回头?”
薛莹赌气:“不收,不回!”如果就这么把冬寻赶出去,她一定会活不下去的。就凭这一点,这条黑路她也要走到底。
“那好吧。”薛骐起身走了两步之后停下,忽然问,“你是不是很恨我?”
“当然是。”薛莹看都不看他,“如果要给这份恨加一个期限的话,我可以非常诚实地告诉你,至、死、方、休!”
闻言,薛骐拂袖而去。薛莹呆呆看着庭院中的枯木,眼底酸涩。
来到冬寻门前,正好碰到了刚要出门的巧丫。巧丫道:“刚才哭了一会,现在已经没事了。小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提到要赶冬寻走呢?以她的性子,恐怕还没出这个院子门就一头撞死了。”
“我说了,我不会让她走的。”薛莹声音有些疲惫,但语气很坚决。“你先下去吧,我跟她谈谈。”
“是。”
进了房间,冬寻抬起哭得红彤彤的眼睛,神色却极为坚决冷静:“小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姐姐的事情的?”
薛莹犹豫了一下,将手里的画卷递给她:“这是我一个多月之前拿到的。”
冬寻打开画卷,脸上一阵青白交加,双手剧烈颤抖着,好一会慢慢将画像卷上,双目一闭滚下两行热泪。
“小姐,我想离开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