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傻话呢?”秦水树抬头摸了摸她的头。
黎诗依旧垂着眼, 抓着她的衣袖不放,跟个不管不顾的小孩似的。
“好了, 别撒娇了,快点回去吧。”她严肃了神色, “从今往后,你们势必会肩负着许多重担, 在这样的乱世里艰难生存,不可以再任性了,要听师兄师姐的话,知道吗。”
黎诗抬起了头, 眼泪朦胧地望着她,“我不可以留下来吗?我去跟掌门再说一次,我跟你们一起留下来好不好, 反正我的资质也不算最好, 将来就算成功到达了中央大陆,想要重振友寒峰之名,我也出不了什么力。”
秦水树笑了起来,一如既往的灿烂, “你以为自己是在选住处呢,选完一个住处发现不满意,希望能和关系更好的人住在一起, 所以能不能再帮我换一换。现在整个友寒峰都在为你们筹谋准备,你要以大局为重,不要辜负师长们的期望。嗯?”
黎诗咬着嘴唇, 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闷闷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又轻声嘀咕了一句,“小小年纪,总是喜欢老气横秋地说话。”
“还不是被某个长不大的小孩子衬托出来的。”
这是她们分别前,说的最后一段话。
事态似乎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变得越发紧张,黎诗一席人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们告别,就匆匆忙忙被三位长老保护着离开了友寒峰。
只余下玉镯里的那一道道神念,作为最后的离别寄语。
秦水树手握着分发下来的灵玉宝剑,一边听着执事的各种告诫,一边朝身旁的金锐立望了一眼。
他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望过来,疑惑地挑了挑眉。
秦水树轻轻摇了摇头,并未开口。
一些在外历练的师兄师姐们终于归来,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带着伤,做了简单的治疗之后,就带着他们一起往新的战场奔赴而去。甚至从头到尾,都不曾问起过看起来唯一有生路的逃亡人选,为什么没有他们的份。
“金锐立,你为什么会选择留下来?”中途短暂休息的时候,她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逃亡太辛苦了,因为身上还带着那么重大的责任,所以,就算一路看着长老为了保护你们而牺牲,就算同伴一个个离开,只剩下你独自一人,都不能轻易死去,还要继续往前走。只要这么想一想,就觉得太孤独了。”他勾起嘴角,浑不在意地笑了笑,“还是跟大家在一起比较好,生一起生,死一起死,也不用担心那么累。”
秦水树表情微愣,然后跟着一起笑了起来,“是啊,哪一条路,都不是坦途呢。”
“那你呢?”金锐立偏过头,对她挑了挑眉,“你也是跟我一样吗?”
秦水树笑着摇了摇头,“我可是很不想死的呢,就算战到只剩我一人,也会苟延残喘不顾一切地活下去。如果魔族让我大叫三声‘魔族天下第一’就肯放过我一命的话,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乖乖喊出来的。”
金锐立瞪着双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那你就跟大家一起走啊,以我们现在的修为,其实也帮不了多大的忙,既然更想要活下来的话,为什么要留下?”
秦水树只是轻轻笑了笑,“江水冲破堤岸的时候,每一滴水珠,都奉献了他们的力量。”
再无其他的解释。
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也难免有些动容。
“金锐立……还真是异常简单的原因啊。”
“对啊,世界上人和人的想法真的是不一样的,有人觉得死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人则更期待活着。金锐立应该就属于那种宁愿和大家一起死去,也不想孤单地活下来的那种人吧。”
“所以他选择留下来,只是害怕孤独,不想太累?我本来都对他改观了的,还在后悔以前因为很多事情曾经骂过他,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令人哭笑不得的想法。”
“每一滴水珠,都奉献了他们的力量,水树的经典哲学语录又多了一句,她是把自己当作微不足道的水珠吗?”
“我理解那些说这种时候更应该选择离开的人,但不能接受他们说牺牲没有意义。牺牲怎么可能没有意义呢,如果每个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那古代从军打仗的小兵,一旦遇到无法抵御的强敌,就这么放弃抗争了吗?就像水树说的,冲破堤岸的时候,没有一滴水珠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
“嘤嘤嘤,是不是我泪点太低啊,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而留下来,只要一想到他们也许很快就会死去了,就难过地想痛哭流涕。”
弹幕上气氛压抑沉闷,他们这儿倒轻松得很。
金锐立皱着眉沉默了片刻,突然开了口:“如果我们真的被魔族抓住,他们脑子抽了肯放我们一命的话,我大概也会跟着你一起喊的。毕竟因为不肯喊上一句‘魔族天下第一’而死,也太过憋屈了点。”
“什么啊,你们两个也太软弱了一点吧。”刚刚走过来的少年夸张地提高了声线,“如果是我,一定会宁死不屈,人族才是这片大陆的主宰,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你们说是吧?”
他回过头,望向另一边的同门们。
寂静的气氛顿时被打破。
“宁可杀,不可辱。”
“但是你死都死了,就算这场大战最后人族获得了胜利,你也看不到了。”
“那也不能为了活下去,违背心中的道义吧。”
大家都热烈地讨论了起来,就如往常他们每次为了各种小事争论时一样。随意又无谓。
只是,这样在沉重的路途里偷来的欢乐,总归是没有维持多久。
“求求各位魔族的老爷们放过我们吧,我们只是普通人,饿了好几天了,血肉都不含多少精气了,求求你们放过我们,放过我们。”一连十几人都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地朝着两个魔族的少女磕着头。
“冤有头,债有主,斩杀妖魔的都是修真人士,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啊,什么都没有做啊……”说着说着,便是一场压抑不住地嚎哭。
秦水树脸色一冷,甚至没有等待师兄师姐们的吩咐,率先拿起剑冲了出去。
凌厉的剑光从众人头顶上划过,直冲那两人而去。
“哟,你们来得还真是时候,正想找人补补精气呢。你们可比这群骨瘦如柴的人好多了。”少女脸上布满了诡异的符文,妖娆一笑,伸手一挥,弥漫开来的黑色魔气挡住了她的剑气。
“上去帮忙。”友寒峰的一席人皆数冲了上去,金锐立慢了半拍,于是就落在了外围,怎么也找不到插.进去的契机。
纵使有了师兄师姐们的帮助,秦水树依然停在最前方,不肯退后半步,在她一剑刺穿一位魔族少女的肩膀的时候,她用魔气凝结而出的弯刀也在她的胳膊上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秦水树的脸色顿时一片苍白,手软得差点拿不住剑。在师兄攻上来的那一瞬间,她趁机闪身退了出去,捂住受伤的手臂沉默着不说话。
“水树你还好吧。”
一点都不好,请问她现在骂出一句“卧槽”的话,观众们会赞赏她的真性情吗?
为什么可以这么疼?她几乎把下唇咬破,魔气随着伤口在体内横冲直撞,她努力想要按照记忆里那样用灵力把魔气驱散出去,可它们的每一次交锋,都能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让她顷刻间散了力气,恨不得倒在地上尖叫打滚。
“水树!”金锐立满脸慌张,焦急地望着前方的战场,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做些什么。
那些普通的平民已经相携着跑远了,从背景都可以看出他们的惊慌失措。
他收回目光,掰开秦水树有些僵硬的手,就看到她的伤口一片乌黑,散发着浊气。“我帮你把魔气驱除出去。”
“不要。”秦水树咬着牙吐出了两个字,“我自己来。”
不可能每一次受伤的时候都有人恰巧陪在自己身边,想要在这个世界活到最后,连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到怎么行。
于是,当他们每个人都付出了轻伤的代价才杀死了两个魔族之后,就看到了秦水树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她没有等大家开口关怀,就抿着唇摇了摇头,“我没事,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笑容显得飘渺又虚弱,“真是可惜,这么好的机会我都没有把握住。至少要在死之前杀死哪怕一个魔族,才觉得甘心呢。”
虽然她一路上都颤抖着嘴唇,恨不得快哭出来的样子。但是下一次,再遇到了落单魔族的时候,她还是最快冲出去的那一个。
她的剑招一次比一次凌厉,体内的灵力也运转得越来越快,在第四次跟魔族短兵相接的时候,她总算独自杀死了其中一个。
虽然,下一刻,她在咬着牙给自己疗伤结束之后,偷偷躲到角落里抱膝坐了下来,把脸严严实实埋在膝盖中间,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表情。
“水树,你……不会在哭吧?”金锐立原先是有些郁闷的,这几次生死战斗里,他几乎都是在外围补补刀的那个,但是看到秦水树这幅模样,还是忍不住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意外地发现地.雷这两个字居然被屏蔽了,强迫症发作的我忍不住手动修改了一下,不过难道以后都要这样人为隔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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