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水树眉头微蹙, 下意识想伸手拉拉进度条,然后又猛然清醒, 这是在直播,无法快进。她只能深吸了一口气, 安安静静地把目光转移到了黎诗身上。
她手足无措地望着四周,背着孟堂的双手紧了紧。
孟堂昏迷着, 水树无法联络,这里是哪里,接下来要往哪儿走,她也全然不清楚。她只能笔直地往前走, 照着秦水树之前说的右前方的方向,一步一步地坚持着。
好半晌,终于遇到了一个还算隐蔽的山洞, 黎诗动作轻柔地把孟堂放下来, 找了些树叶挡住出口,又布下了在灵境里学会的某个隐蔽阵法,这才松了口气,继续沉浸心神, 给秦水树发过去一道又一道神念。
可是没有回音,她所有的担心和焦急都如石沉大海,安安静静的, 叫人心慌。
“不可能的。”她低声喃喃,“不是说了有穿护甲吗?不是还有人妖混血一旁保护吗?她不会有事的,十年她都活下来了, 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一滴眼泪轻轻砸在她的手背上。
她愣了愣,揩去了这滴泪水,坚定地点了点头,“嗯,她应该很快就会追上来了。”
黎诗目光有些空洞,呆呆坐了许久,才想起来要帮孟堂疗伤。
有时候压抑的留白更能让人撕心裂肺,被这样的场景反而更外让观众心碎。
秦水树冷眼看着这一切,同伴为自己流泪,观众为她感到心疼,突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清醒。
他们追捧的那个人,热爱的那个人,都只是那朵色彩绚丽的塑料花,而她,充其量,只是那根被包裹其中的、光秃暗沉的铁丝花芯罢了。
看黎诗现在的状况,她在这个世界里的最后一天,估计不会有什么其他的进展了。秦水树见状关掉了直播间,去翻看了一下前面的直播录像。
看到他们一出灵境就遇到了大批魔族,她轻笑了两声,“就知道会这样,节目组的套路。”
随后,孟堂迎战,剩下的人四散逃开,黎诗犹疑不定,最后还是躲回了灵境,然后又幡然悔悟,重新冲了出来。
秦水树一边看着一边轻轻地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对此做出什么评价。又挑了几个其他成员视角的直播录像看了看,而后有些无趣地切了出来,依照自己的记忆登上了一个最大的社交网站——碎星,寓意是让人们记录下身边小而美好的事情,后来慢慢发展成一个交互性为主的大网站。
热门星评上,有许多人正在讨论刚刚结束的《梦中秀》,除了那些千篇一律夸赞她的评论,以及一些对孟堂坚持心中理念的赞扬之外,其余几乎都是满屏的抨击。
他们截了面对魔族,大部分的人四散逃走的那个动图,大肆嘲讽着。
“哇,这速度,比他们平常在灵境练步法的时候快多了啊。”
“呵呵,他们还能更没脸没皮点吗?没有勇气面对敌人就算了,逃跑的时候甚至没有往孟堂的方向看上一眼,也没有劝上他一句,估计心里还想着有他牵制着魔族,自己能多跑几步。这已经不是自私了,而是恶毒。”
“虽然黎诗在关键时候退缩了,可是最后还是选择出来帮孟堂,以及最后不愿意一个人先走,还算令人感动吧。”
“但是她并没有帮到任何忙啊,不管是对孟堂还是对秦水树。”
“尤风雪更是好笑,虽然没回灵境,但是扔下孟堂和黎诗一个人跑了,我甚至都在想她是不是老早就想摆脱这些人了,刚好趁此机会跟他们分道扬镳。”
“这个世界其实很多时候是没有正确选择的,所以之前他们做的那些事情,说指责吧,也没有太多可以指责的地方,可是现在,真正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他们表露出来的那副嘴脸真的很令人恶心了。不客气地说一句,这些人绝对是地震的时候跑得最快的那几个。”
“说不定还是先推开别人再跑的哦。”
“真的,这么多季以来我真的很疑惑一个问题,除了少部分人之外,大多数人是都没有自知之明的吗?在参加节目之前,难道都没有真诚地问问自己,如果自己的利益和别人的利益产生了冲突,自己真的能够大方又无私地帮助别人吗?在遇到危机逃跑的时候,自己真的能够让妇女儿童先走吗?在可以自由犯罪不需要承担责任的时候,自己真的能够秉持本心吗?平常自欺欺人惯了,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就真善美了吧。自己是个什么样子自己不清楚吗?还好意思到节目里来丢人现眼,被全国人民骂难道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秦水树握紧了手指,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燃烧了起来,冲动的情绪瞬间淹没了她的大脑。她面色冷凝地用自己的名字申请了一个账号,挑选了一张自拍照作为头像,然后把这满屏幕的评论截了图,发到了自己的主页,严肃地反驳了起来。
“死得比较早,所以手机也拿回的比较早,在房间里悠闲地看了会儿直播片段,又因着一点对自我表现的好奇,来翻看大家的评论。”
写到这里,她猛地停顿在了那里,骤然冷静了下来,她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看着自己崭新的一条状态都有发过的主页,看着那些讥讽的评论,思索了许久。
然后,她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挑了挑眉,手指重新落在屏幕上,继续往下写道。
“虽然我并不很了解完整的前因后果,但是这一段的直播片段我刚刚看完。所以,想表达一点自己的看法。就我而言,我觉得你们的指责都带着一种不知道哪里来的高傲感和优越感,以及,都带着一颗总是把所有的事情往最恶意的方向去想的,也并不怎么真善美的心。”
她手指的速度越来越快。
“在面对一件事的时候,每个人可以有自己的见解和自己的选择。只要他的选择没有伤害到别人,那么他们就可以按照自己想的那样做。孟堂选择去赴这场死局,他勇敢无畏、坚持自我,很值得欣赏。但明知自己不可敌,所以避其锋芒,保存自我,你们可以斥一句懦弱,斥一句自私,却也并没有资格嘲笑讥讽,骂他们恶毒。”
“他们没有劝解孟堂一起逃跑就是恶毒?不能是基于对孟堂的了解,知道此时的他已经没法劝解,索性让他去证明自己的道吗?我反而觉得这是一种尊重和默契。反正,如果是我宁死也准备要战下去的时候,同伴们不想犯蠢准备逃跑,却一点也不利索,反而在那儿叽叽歪歪磨磨蹭蹭地想要劝阻我,我只会更加暴躁心烦,以及产生一种自己一点也不被理解的悲哀。”
“至于某些人询问成员为什么没有自知之明这个问题。我只能说,你以为永远只是你以为,事情不真实发生在你身上的时候,你根本不会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再说了,就算成员都没有自知之明好了,他们至少敢于面对真实的自己,这一点,就比只会骂别人丢人现眼的人要好得多了。”
想了想,她又添上了最后一句。
“当然,或许我个人可能也在之前的节目里,做出过比这过分得多的选择,所以你们也可以认为这是我对自我的辩解。我只能说,我只是在阐述,并不是想说服,大家,看法随心。”
打下这满满当当的一席话,她简单检查了一下错别字,毫不犹豫地发了出去。
接着,她拿出了节目组发放给她的手机,把席君和的号码输入进了自己的手机里,然后删掉了他们所有的通话记录和短信聊天。
这才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我是秦水树,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以及我刚刚在碎星上发表了一些过激言论,先跟你报备一声。不过反正你答应过我,不干涉我的私人行动,你就当我抓住《梦中秀》的热度在自我炒作好了。”
短信很久没有回复,她有些无聊在床上翻滚了一个来回,拿起自己的手机,把它翻了个透。
通讯录里的号码并不算多,相册里除了几张自拍,就是各种各样的物品特写和风景照。记事本上记载的都是一些上课时的作业要求。碎星里也翻出了一个原先的小号,是一个英文名字,头像是一朵白色的云,主页上都是一些对热门事件的转发,并没有过多地表露自己的看法。
她接着打开了聊天软件,被卡得停顿了两秒,然后满屏幕的消息提示闪了起来。她的室友、同学、老师,熟的人不熟的人,都发了各种各样的信息过来。
最近的都是询问她《梦中秀》是不是结束了,什么时候回学校,会不会进入娱乐圈,能不能给他们几张签名之类的消息。
秦水树难得有兴致,往下翻了好久,唯独没有翻到家人发过来的消息。
这一刻,她一边庆幸他们之间关系凉薄,一边又有些莫名的愤怒。
她所有重要的行李,一部分在学校,剩下的那些在这里,家里好像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这样更好,可以直接了当地搬出来,连回去拿东西的过程都省略了。
在这一刻,她都没有思考过已经成为了公众人物的自己,被爆出对父母冷漠以对,无情不孝的消息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在《梦中秀》里,由于每一个选择都基于本心,所以她总是要时时刻刻的伪装,以表现那些所有被人期待的美好品质。
但在现实里,她并不准备继续维持她完美的面具,反正,她之前就是一个冷漠又任性的人,这一点是大家能够调查出来的事实,所以,她只需要继续冷漠任性下去就好了。
外表冷硬倔强,内心柔软坚强的少女,也不是那么令人无法接受不是吗?
又在手机上消磨了许久时光,它终于响起来了短信到来的提示音。
“嗯,号码我存了,其他的事情,都没有关系。”
秦水树笑了起来,“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几秒钟之后,席君和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世界的后续节目正式播放的时候还会讲一下的,接下来就是一段还比较长的现实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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