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分听了顾婆子的分析,这下子不敢小瞧这些古人。虽说他们没有八里顾时代的先进,可是他们为了生计也愿意动用脑筋,利用自己的见闻和经验,来好生经营自己的生活。
吃晚饭的时候,顾春分还在想,自己不能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了,现在已经两三岁了,能跑能跳的,应该为家里分担一些事情,挣点存在感才好。
晚饭的时候,秀儿将顾婆子的意思转述跟顾二成。顾二成看了看媳妇儿和娘,呵呵笑道:“……只怕不成了,我听说良材哥有打算买给大福。咱们两家要是争来,就难看了。”
“他们家卖那地干啥子?”顾婆子呼噜喝着稀饭,疑惑地问顾二成。
顾二成抓了抓耳朵,笑道:“……是大福家的主意。她们崔高庙庄,祖祖辈辈都打粉条子,用红薯粉打的。将来叫那片地给平整平整,低的地方更低,高的地方更高,给挖出个高台子,专门用来晒粉条子,靠着大路,离家不远,来回出入方便。”
听顾二成这么一说,秀儿和顾婆子互看一眼,那意思是,这个石榴还真是个了不得。虽然有些想买那地,但是顾二成说了何良材家要买,顾婆子和秀儿也就敛去了心思,转而问道:“他家打算做粉条子,咱家要不要入份子?”
顾二成嚼着菜,瞪着锅盖好半晌,才低声道:“大哥没说,咱们也不好忙巴巴往上凑,你看……”
他的话还没完,秀儿看了顾婆子脸色不好,也就大着胆子将心里想法说了出来:“啥叫忙巴巴往前凑啊。咱们又不是说不出力净捞好的,咱们入份子,下劳力。咋个说你呢,看着一家老小要饿肚子了,你还想这些有的没的。你看看咱家啥子情况嘛,春芽子还小,要去读书,春分也小,咱娘渐渐的也大了,总不能老让她风里来雨里去的,肚子里的孩子一出来又是一张口。”秀儿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说了一通。
顾二成为顾春芽夹菜,转了话题道:“春芽子读书的事儿,年后还要打听打听。刘家不收,总不成附近人家也不收吧?”
“这事儿先缓一缓,二福还能教一阵子。现在要顾着眼前的事儿。”秀儿依旧抓住过日子的事儿说个不停。
顾二成好脾气也是有些烦躁了,咕哝道:“娘们眼皮子浅的。咱们现在忙巴巴地往上凑,叫人家咋个说先不提,关键是咱不清楚到底咋个回事儿,大哥大嫂家有闲钱往里头赔,咱家可没有。我觉得咱们还是弄得其他的,两家别搭嘎子,免得尴尬。说实话,这几年总觉得咱家靠着他们家,叫自家孩子搁他家养活,我自己觉得抬不起头。”
这里面涉及到投资风险的问题,不管啥子事儿都没有稳赚不赔一说。
秀儿没再说什么,只是抹了抹眼泪。顾婆子敲了敲碗边子,瞪了秀儿一眼,随后劝解着:“他说你眼皮子浅,你还真掉起金豆来了。秀儿,娘就不喜欢你这点。二成是个男人,总要有点男子气。咱们女人家吃点苦就吃点苦,免得叫外人戳自家男人的脊梁骨。二成呢,你也不犟劲着脾气,你心里有啥子打算,一起说说看。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顾二成看了秀儿一眼,两人同床共枕,自是晓得秀儿担心合理。他咬着馒头,寻思了好半晌,才道:“现在不管咋个打算都是少不了钱的事儿。我也没啥子好法子。”
顾春分瞧情形诡异,咬了咬唇,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家的想法说出来。像他们家这种要本钱没本钱,要技术没技术的,前期投入的目标都很茫然,确实不好拼凑,倒也不是说没法子想。顾春分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奶,昨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你小闺女家家的,会做啥子梦,整天糊弄大人,就你精怪,赶紧吃饭。”顾婆子瞥了顾春分一眼,为了她夹了一筷子菜。
顾春分鼻子一皱,嘴巴一嘟,下巴微微一抬,冲秀儿眨着眼睛,可怜巴巴地道:“娘,我真做梦,梦到人家做的那种能带走吃的蛋。就是不用煮,用石灰、锅腿里的灰(草木灰)、茶叶、碱面跟黄土和在一起,用这种泥巴糊鸡蛋能做一种蛋,梦里面人叫变蛋。”
三大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互看一眼,由顾婆子出面将顾春分训斥一番:“小闺女家家的知道啥子,啥子叫梦啊。别乱说。”
“……听到没?听你奶的,别乱说。”秀儿也附和着顾婆子的话。
一直埋头吃饭的顾春芽,抬头问道:“奶,娘,为啥子不让妹妹说?我也做过梦啊,梦见大油条了,可香可香了。”
秀儿和顾婆子又看一眼,对顾春芽和顾春分道:“春分还小,叫人家知道她会做梦,梦见神仙了,人家该**分抓走了。”
“是不是晚上跑出来抓小孩的鬼?”顾春芽瞪着大眼睛,忙巴巴地问道。没等秀儿回答,他又转头对春分道,“小妹,以后你要是再有啥好吃的,不给我留着,我就跟人家说你会做梦,叫人家将你抓走。”
春分扭头看顾春芽一眼,趁顾春芽低头喝稀饭的时候,伸手抓在顾春芽的脸上,不依不饶地道:“你要是有本事,咱就试试,看谁怕谁。”
顾春芽头一抬,伸手要抓顾春分的脸。春分头一扭,伸手揪住顾春芽的耳朵,咬唇道:“还叫你欺负我,今天下午搁咱干娘家玩的时候,你揪我的头发,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还要欺负我。”
顾婆子见两人打恼了,放下碗,拉开顾春分,骂道:“你个小憋死妮子,咋个能跟你哥打?你看看你叫你哥的耳朵拧的?”
“谁叫他没事儿就来找我的晦气,他不惹我,我才懒得理会他。这么大孩子了,总是跟人家学着戳狗撵猫的。”顾春分一副小大人模样,将顾春芽说的脸上没皮。
顾春芽揉着耳朵,嘟嘟囔囔道:“你净管给我瞪着,以后有我打你的时候,看到时候我不叫你打哭。”
两人吵了一嘴子,一家人又开始按部就班地起饭来。
吃罢晚饭,顾婆子在灶屋涮锅,顾二成揣着手出了门。秀儿领着顾春芽兄妹两个在西套间,做剪纸(过年时贴在门框上),打算过年前拿到八李湾去卖。
顾婆子涮了锅进来,坐下来帮忙整理剪纸,低声与秀儿交谈着:“你说今个能不能抓住那小偷?”
前些个天,李彩云家的红薯被偷,大家只当是良材家的干得。谁知道这个几天,东头和南边也有几家的红薯和大葱、萝卜被人偷了。庄子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不何高升组织庄里的青壮年男子,入夜的时候巡视庄子,准备抓小偷。只是这几天巡视下来,却是一无所获。
秀儿有些不大确定:“都几天了,也没见有啥子动静。娘,我觉得这事儿是咱庄里人干的。”
“娘也这么觉着。”顾婆子捋整剪纸,咂摸着嘴,“也不知道是哪家赖种干的,这快过年了,干这损阴德的事情。”
这厢说着话,见顾二成回来了,顾婆子忙问道:“抓到人了吗?”
顾二成挠了挠头,顺手抱起拦住去处的顾春芽,坐下来道:“都说是咱村里的人,这内鬼可不好抓。”
秀儿吸了吸鼻涕,听顾婆子附和说了几句,最后结论道:“我听西边谢家的人说是这家……”说着双手交叠,透过灯火的映射在墙上成了一个马头的剪影。
秀儿看了顾二成一眼,笑笑没说话。顾二成摸了摸脑袋,呵呵笑道:“这话可难说。且看看吧。”
顾婆子抹了一把鼻涕,瞥了低眉顺眼的秀儿一眼,悄声道:“这话也就是咱娘几个在屋里说说,开了窗户都不说的。”
十月朝的时候,何良材家差不离要和刘文宾家打起来的事儿,顾家并没落得什么好来。白英之类的搅屎棍子黑白话一颠倒,将顾家一家人说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还特意用一些事情证明顾春分的古怪,一直保证说顾春分是妖怪托生的。顾家五张口,长本事能辩驳的也就是顾婆子一个,可看笑话的人可是不少,一个传一个的,很多人本就是娱乐的心态,并没打算追究事实真相如何。如此以来,顾家这些个天,闲话可是没少听。秀儿劝顾婆子莫要理会,立定心态,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外边人没对顾家造成实质性伤害就当他们在放屁得了。
居家过日子,谁家灶屋不冒烟,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能忍过去的就忍过去了,不能忍过去的再说。顾婆子接受了秀儿的意见,可八卦心理却没丢了,时不时会辩驳两句。顾婆子自己能忍,不过没打算让顾春芽和顾春分忍着。在外面若是听了别人说顾家的闲话,顾婆子不吭声,倒是会暗地里嘱咐顾春芽和顾春分跟人家闹腾一番。反正小孩子哭闹,只要不离谱,不闹得太厉害,就和大人之间的交往并无大碍。
闲话说着就到了睡觉时分,顾婆子正安顿已经睡着了顾春芽和顾春分,却听见门前想起了铜锣声和叫喊声:“都起来啦,小偷抓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