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婆媳互看一眼,秀儿垂眸逗顾春分玩,顾婆子笑道:“还不是歪嘴婆子自个为的。唉,人家的事儿,咱们少打听。赶紧吃饭,明个就是小闺女满月了,后刘观的该来人了。咱们要和你嫂子商量一下,咋个办法”
这不顾家人刚说着良材家的,门外就响起了声音:“秀儿,在家吧?”
顾婆子忙放下碗筷,摸了把嘴出去道:“她嫂子,吃过了没?再吃点儿?”
良材家的忙笑道:“吃过了。大娘,二成在家吧?”
“在呢。”顾婆子让良材家的进西套间,忙问道,“咋个有事儿?”
良材家的笑呵呵地道:“可不是。明个儿是小闺女满月,o娘的意思是,认干亲和满月一起办了。这不叫咱们这边的人去牵羊。一呢,小闺女和秀儿都是属羊的;二呢,俺娘家那边儿认干亲兴送只羊;三呢,赶在一起多送一只算是小闺女的满月礼。刚巧巧不是三阳开泰嘛。”
顾婆子哎呦一声道:“这开始多大破费哦,这哪里使得,哪里使得啊?”说着又忙让顾二成赶紧吃饭去南边跟良材一起去后刘观牵羊。
良材家的坐在床边上,伸手抱过顾春分,笑呵呵地道:“咋个使不得?我娘说了,都是自家闺女,咱们小门小户的,要是真弄不起也就算了,弄得起,不能让人平白笑话了去。”
顾春分听了良材家的这话,想着往后的悲惨生活,她真的一点儿也不感动。她睁着眼睛,装尸体,发呆。良材家的见她不像之前那样,她一抱就哭嚎似乎还在笑,忙逗她道:“你个聪明蛋子,你知道娘说啥呢你就笑?来再给娘笑一个,笑一个,笑一个。”顾春分听了她这话,又被她的鼻子蹭得痒痒,果真“咯咯”笑了起来,满屋子的人都跟着乐呵起来。
众人说笑着,忙碌着,一天就过去了。晚上熄灯后,顾二成和春芽娘窸窸窣窣地说着话,害得顾春分想睡觉都睡不成。
“你去后刘观了,我干娘家咋样?”春芽娘推了一把顾二成问道。
顾二成沉默半晌才道:“挺好的。”
秀儿不依不饶地问道:“咋个好法?”
顾二成想了一下道:“房子挺大的,吃的都是白面。人也挺好,没看不起咱穷。”
秀儿叹气道:“今个咱娘还愁送回礼咋送呢。他们这一送了三只羊来,咱家回礼更难送了。”
顾二成没吭声,秀儿又道:“你是不是觉得俺上杆子认干娘,可不要脸了?”
顾二成忙道:“我可没那么想。秀儿,你可别乱寻思。我真没那么寻思。就是觉得咱家穷,好似占了人家便宜似的。”
秀儿哽咽道:“我没乱寻思。本来我也不想认的,你不知道清明儿那天真是气死人了。我……”
“好啦,别哭了。我真没那么想你。”顾二成伸手捞过春芽娘,抱在怀里,拍着她肩膀,低声安慰道,“秀儿,你是啥人,我能不知道吗?我知道的。好啦,别哭啦。咱家没钱,咱有真心。咱真心对人家好,就成了。”
秀儿趴在顾二成怀里,哭泣一会儿,低声道:“二成,你真好。”
“傻话。”顾二成微微叹口气道,“我不对你好,对谁好。谁叫你我媳妇儿。”
秀儿听了这话,沉默半晌,低声嘟囔道:“那时候咱娘说让我给大成一起,你咋个不说话?”
“那你也没说喜欢我啊。”顾二成也很委屈道,“我看你对大哥也挺好的,我以为你对俺没意思,我……”
秀儿见他手脚不老实,推他一把道:“你乱动,还没出月呢。”
顾二成嘟囔道:“就一天的事儿。”
秀儿翻身不理他,顾二成没了意思,夜就沉寂下来了。
顾春分微微叹口气,心里道,天可明鉴,不是我故意要听床脚的。又寻思到明日就将要真的带上紧箍咒,顾春分真想闭上眼睛再也不要醒来了。顾春分慢慢想着,打着哈欠便睡去了。
第二天,老天很给面子,顾春分没有早尿。不过一大早,她就被顾春芽那破孩子吵醒了。
“娘,娘,我奶说让你给我换新衣裳,咱家要过年吗?”顾春芽喜滋滋地问他娘。
秀儿爬起来打开床头柜子,拿出那件青绿色薄春衫,抱他上床,边给他穿衣服边道:“今个是你妹妹过满月,你干姥娘家,还有你干姨家都要来人,你可不许闹人。咱是主人,人家是客,那能打架,是不是这理儿?”
顾春芽展开胳膊让他娘给他穿上春衫,系肩膀和后腰上的带子,嘟着嘴道:“他们打我哩?”
秀儿给他系好带子,笑道:“你不会跑啊。”
“跑不过呢?”顾春芽十分坚持地问道。
秀儿被他问得头发蒙,点了点他鼻子道:“好啦,好啦,你看着办好了。不过不许闹腾得过火了,让客人笑话你个不讲礼的。”
顾春芽猛地点头道:“娘,我知道了。”他说完话,又趴在顾春分头边,笑嘻嘻地道:“羊屎蛋子,我有新衣裳,我过年,让你眼气。”
顾春分心里不屑道,小屁孩,你懂个啥。今个是我满月,亲戚爷们都给我送新衣服来了,你就等着眼气死吧,你个小屁孩子。
两个人还在一个明说,一个心里反驳,院子就响起顾婆子的声音:“你们娘仨赶紧啊,客已经来了。”
顾婆子的话将将落,小粉的声音就起来了:“大娘,我们还算客啊。到你家,我就跟土匪似的,比自家家还随便。”
秀儿忙道:“小粉,你来了?进来啊。”
小粉撩帘子进来,顾婆子在后面问道:“来这么早,肯定没吃清早饭吧?”
小粉也不客气道:“可不是,大娘,我今天就是来蹭饭滴。”
顾婆子连声说好,便出去了,留小粉和秀儿说话。秀儿仔细瞧了瞧小粉,瞧她面色正常,衣衫光鲜,与一个月前没啥不同。可她总觉得不太对劲儿,忙问道:“你都一个月没来了,我瞅着你今个不来了呢。咋来这么早?咋个啦?”
大靖闹着要上床听顾春分哭,小粉竟然没骂他,而是顺从地抱他上床。好半天,她才眼泪巴巴地望着秀儿道:“李四学不是个东西,他陈世美,忘恩负义。”
听了这话,秀儿立马警觉,忙不让她说,看着顾春芽道:“大牙子,你跟大靖出去,跟你奶说,多煮个鸡蛋给大靖吃。”
顾春芽正和大靖抢妹子,嘟着嘴不乐意。大靖这厢道:“我不稀罕吃鸡蛋。”
秀儿眼睛一转,想了想道:“大牙子,带大靖去看你干姥娘给你送的羊。”
一听这话,顾春芽忙撅起来,拉着大靖道:“走,看羊去。我干姥娘给我送的,可大一只了,头上还有角,就这样子的。”他边说边比划。大靖一听来了兴致,屁股一撅爬起来,和顾春芽去看羊了。
待孩子走了,秀儿这才问道:“咋个回事儿?”
小粉抹着眼泪道:“只是听说。听说李四学外面养了个女的,还怀了孩子。”
秀儿一惊,眨着眼睛道:“你听谁说的?假的吧?大靖他爹人挺好的,对你也挺好的啊,咋个?”
“屁。”小粉头一扭,接过秀儿递上来的汗巾,哭道,“他就一张嘴,乱吹胡扯行。”
秀儿看了看外面,低声道:“你别光哭,到底是咋个回事儿?你给大哥说了吗?”
小粉抹着眼泪道:“前几天,我听下人们说得,他在杨集养了个女的。他昨夜里才回来,我最近不能看见他,看见他就心烦。这不大清早就带着大靖来了。秀儿,这要是真的,该咋办?该咋办啊?”
顾春分躺在那里听着小粉无奈且悲哀的声音,微微叹息,自古以来,男女的婚姻都是存在各种问题的啊。他们顾家是贫贱夫妻百事哀,而小粉家的家境好一些,可男人似乎又在外面养了个女人。这……都说大宅门里是非多,小门小户也不见得多安生。
顾春分这厢还在感叹,秀儿思量一下道:“这事儿要先弄清楚。不是,最好。要是的话,你又不是没个娘家人,总得让他们李家给你个说法。”
小粉暗暗咬牙道:“李四学真要是敢在外面养女人,我非让大哥剥了他的皮不可。”
秀儿拍了拍她手道:“剥不剥皮再说,我现在问你一句,你可得跟我说实话。”
小粉点了点头。秀儿这才问道:“你家里的钱,你管着还是四学管着?”
小粉擤鼻涕,咳嗽一声道:“我没管钱。”
秀儿瞪她一眼道:“男主外,女主内。你不管钱,你主的啥子内吗?”
小粉嘟着嘴道:“大头我婆子管着,一个月给我和大靖一些零花,我瞅着够花的。”
秀儿点了点小粉的脑袋,气道:“叫我咋个说你。啥子叫瞅着够花的?你家四学挣的钱你婆子管着,你家的地你婆子种着。你就靠那一点零花钱活着吧?”
小粉不服气道:“你不是啥子也没管,都是大娘管的吗?”
春芽娘瞪她一眼道:“咱两家能比吗?一样吗?我娘跟我们可不外道,我娘现在就二成一个儿子。我们一个锅里吃饭,不外道。你们几个妯娌啊?嗯。不是我说道你,过日子过的啥,还不是过的钱。我们二成没本事,一个月还能给我攒个十、八文,让我存着,有个事体,手里方便。瞅瞅你,到时候真要是闹僵起来,你没地没钱的,看你怎么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