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呆站在原地,像被狠狠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她远远望着云的仪仗进了体元宫,云葭兴奋地拉着宛离离开后院,很快身影便从苏绾面前消失了。
苏绾站在秋风中,觉得无比凄婉,突然很想念母亲的怀抱,和她最擅长做的软香糕,她唤来身后的内侍,“通知宗正寺,就说皇后身体抱恙,请母亲入宫探视。”
内侍怯怯地瞧她一眼,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哪里像生病的样子,可迫于皇后的威严,只好低低应了声,去找宗正寺。
苏绾回过神,继续站在秋风中凝望着体元宫,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可她仿佛能听到云和宛离发出的笑声,似乎能见到他们俩做着一切暧昧的举动,这一切都让她怒火中烧,发泄似地绞着手中的一块绢帕。
宛离,你等着,我定会让你再也笑不出来。
云下了朝就来看宛离,急着告诉她一个好消息,清漓怀孕了。
果然,宛离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得嘴都快合不拢了,“怪不得忠王殿下到现在都没让清漓入宫看我,原来是怀孕了。”
云点点头,抿了口香茗,享受地呼了一口气,“之前还担心清漓怀孕,孔莹公主会嫉妒吃醋,哪知那公主比云贤还小心,每天叮嘱云贤下了朝便早日回府陪着清漓,还搜罗了各种养胎补品给清漓,两人感情好得不得了。”
宛离听得入迷,不由发出感叹,“真好,清漓有人疼爱真好,那她什么时候可以来看我?”
云摇摇头,“看云贤和孔莹公主那么慎重的样子,近期你是见不到清漓了。”
宛离失望至极,连眸中光芒都黯淡了几分,云心里不舍,立刻说:“她不来,你可以去啊。”
“我?我可以出宫吗?”
许久没说话,只自顾吃着“德盛坊”点心的云葭突然开口,“皇兄,再过两日不是五哥生辰吗?”
宛离一算日期,果然就快到十月初六了,云贤生辰就快到了,“我们可以去王府为他庆生吗?”
云点点头,笑眯眯地瞧着宛离,“等那天下了朝,我陪你一起去。”
“我也要去!”云葭咽下一口点心,含混不清地喊。
云调笑的眼光打量着她,笑着说:“就知道你要去,我还请了雅安侯一起。”
云葭的脸霎时羞得通红,宛离心中咯噔一下,看着云葭不自在的模样,终于明白原来云葭对风羽动了心,而且照这趋势,皇帝很快便会赐婚了。
宛离轻咳一声,“皇上,别戏弄长公主了,对姑娘家声誉不好。”
“就是,就是,”云葭有了人撑腰,气势立刻嚣张起来,“皇兄,自从宛离进宫,你就老来戏弄我,不管是上朝还是回后宫,你脸上的表情丰富了许多,你自己没有发现吗?”
云摇头,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没觉得,倒是你,话多了不少。”
云葭一手撑着下巴,打量着面前的一对璧人,“皇兄,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宛离与云对视一眼,笑意从心底蔓延至眼中,轻柔的秋风拂过,吹起宛离银白发丝,让云眼中一黯,伸手为她理顺了鬓发。
正在这时,太医院医正秦太医奉旨来请脉,云葭拍拍一手的碎屑,接过宫女的帕子擦干净手指,也跟在宛离和云身后去前殿看秦太医诊脉。
秦太医已经连续四天来体元宫请脉了,他对宛离的白发也束手无策,只开了一些温补调养的药让她服用,还让她放宽心,虽无法让她的头发一夜间黑回来,但是只要按照他的医嘱服用补药,头发返黑还是有可能的。
云葭向秦太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每天说的话都是一样的,她都快背出来了,等秦太医颤颤巍巍告退后,云葭伸手摸了摸宛离的白发,“这个秦太医每天说的都一样,他到底会不会治啊?”
宛离见云双眉紧蹙,默不作声,上前握住他的手,“秦太医说的没错,我这头发确实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黑回来的,不要怪罪秦太医,他已经尽力了,况且能不能黑回去我一点都不在乎,难道你很介意我的头发是白色的?”
云摇头,“我不是介意,是心疼,看到你的白发,我就会想到你之前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而我却不在你身边,我现在只是想尽力弥补那些过错,虽然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却只单纯的觉得,也许你的头发能黑回来,你也能开心一些。”
宛离点头,“能够守在你身边,我已经很满足了,头发是什么颜色一点都不重要,大不了以后我出现在别人面前时都戴着发网好了,蘅芷会做很多款式的发网,又漂亮又好用,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云不说话,上前将宛离拥入怀中,识趣的云葭和碧痕一同退出殿外,云葭向碧痕吐了吐舌头,嬉笑着回了自己的妙元宫。
碧痕站在阶前,望着被风吹了一地的枯叶,虽然衰败却有另一种凄绝的美丽,就像贵妃的那一头白发,虽然看着惊悚,可是却让她有了另一种难以明说的美,比她黑发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日后,云下了朝便赶来体元宫接宛离和云葭,她们两人穿着素雅的襦裙,一人只带了一个侍女,便随云一起悄悄出了西侧门,门外有一架轻便的马车候着,见到赶车的人,宛离眼中一亮。
“小六?是你吗?”
小六坐在车前,青涩的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他点点头,跳下车要向宛离行礼,被宛离一把拦住,“别跟我客套了,快让我看看,长高了不少。”
眼前的小六已经比宛离高出大半个头,人也壮实了不少,眉宇间脱去了稚嫩,显得英气逼人,宛离望着不住的点头,“真好,看到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太好了。”
云拥着宛离,将她往车上带,“别在这里说话了,一会到了忠王府,有你说的。”
云葭早已先他们一步跳上了马车,三人在车中坐定后,朗齐也坐到了小六身边,两人一起驾着马车往忠王府去。
宛离被云的轻车简从吓到,“就我们这几个人吗?皇上的侍卫呢?怎么没人跟着?”
“侍卫目标太大,带着不方便,”云将宛离冰凉的手握在掌中温暖着,“我们这趟去忠王府是私访,不宜让人知晓,放心我带着暗卫,安全无虞。”
宛离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便悄悄掀起窗帘看向车外的大街。
熟悉的街道,常去的脂粉铺、书铺,一幕幕呈现在眼前时,宛离才觉得那段在“慧心雅叙”生活的日子,居然是最舒心最畅快的。
车过花街的时候,宛离使劲地瞧着,总算看到一点点“慧心雅叙”的檐角,不知道蘅芷过得怎么样,离了她,她会不会又变成以前的那个样子,她曾经拜托风羽去‘慧心雅叙’照顾蘅芷,也不知他去了没有。
“怎么?在想什么?”云见宛离陷入沉思的样子,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是不是在想见到清漓该怎么开口?”
宛离摇头,“我在想蘅芷,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她,我早已死在荒郊野外。”
云捏了捏宛离的手,“那我们回来的时候,顺路去看看她,我也好正式向她道谢。”
宛离立刻点头,继而又摇头,她犹豫地说,“皇上还是不要去那种地方,被人看见可不得了,我找雅安侯替我去看看蘅芷也是一样的。”
“皇兄,我们要去哪里?”云葭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对将要去的地方好奇不已。
宛离一怔,脸霎时涨得通红,不知该如何告诉云葭“慧心雅叙”的名字。
“皇兄带你去逛花楼好不好?”
“好呀好呀,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去过。”
宛离彻底僵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样子的云是她从来没见到过的,轻松、明朗,甚至带着点坏笑,仿佛回到了八年前,那个那个充满阳光的少年,也曾这样笑着捉弄过她。
“皇嫂,你之前是不是在‘慧心雅叙’做琴师?”云葭对花楼充满了好奇,不住地追问宛离之前在“慧心雅叙“时的情形,“那里的姑娘好看吗?你做琴师需不需要扮成男人?”
宛离一时窘迫不已,云淡淡瞥了眼宛离,忍不住又道:“你皇嫂在嫁给我之前就已经去过花楼了。”
宛离一惊,急忙否认,“没有,我什么时候去过?皇上不要冤枉我。”
“你确定?”云又坏笑着凑到宛离面前,“难道你失忆了,嫁入胤王府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宛离这才想起,当初她知晓云有个红颜知己后,曾央着苏源和苏云带她去“清音阁”看花魁,结果巧遇云,她冒着被认出的风险去看了眼自己的夫君。
宛离红着脸,喃喃道:“我,我都不记得了。”
云这才哈哈大笑,将宛离抱进怀里,“忘记便忘记吧,那些不开心的事,记得也无用,我们现在开始重新来过。”
“咳咳,”云葭狠狠地咳了一声,示意云收敛一些,马车此刻正好停住,云当先跳下,伸手将宛离和云葭都扶下马车。
这是宛离第一次到忠王府,虽然只是个边角小门,但是门檐却精致典雅,处处透着华贵,云扶着宛离进了门,云贤早已候在门内,见他们到了,忙引他们去后堂坐。
布置华丽的厅堂内,宛离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参见皇上,贵妃娘娘。”
“忠王妃请起。”
孔莹,这个西夷国的公主,大胆泼辣形式利落,此刻穿着颜色素雅的襦裙,温雅地站在云贤的身边,见到她宛离百感交集,看到她便会想起胤王府中那段不算愉快的日子,文卿的死,她的被囚,都是这位西夷公主出现后发生的。
宛离淡淡瞥了眼云,默不作声。
云贤将云让到堂上坐下,“皇兄、皇嫂请喝茶,臣弟这便去请清漓出来。”
“她不舒服呢,不能随便走动,”孔莹立刻打断云贤的话,“太医嘱咐了要她好好休息,还是别让她出来了。”
宛离看她一眼,向云贤微微一笑,“无妨,我去看她也是一样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