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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赴约

神轮鬼剑 真老帅 4861 2024-11-19 05:22

  神轮鬼剑

  时近清明,风和日丽。然场中空气,就象两人的表情,渐凝渐结。静寂中,两张对峙的脸,看不出半点喜怒哀惧,但杀气是越来越浓了,迫得人舒不过气来,而场中人也没谁舒气,他们屏住气在等待,等待两人惊心动魄的发动。

  这里,是湘省中部雪峰山脉所辖的梅山,峰峦如聚,山形如怒,铺清迭翠,郁郁葱葱,物产丰饶。这里民风镖悍,多慷慨之士!“长沙里手湘潭漂,宝庆伢子做牛叫”,属宝庆府的梅山地区,其民性情可见一斑。“报仇报恩,男儿本分,杀人索命,地道天公。”果然,那围观的人群,突然变成了狂热的牛群,放出牛一般的吼叫,一时山鸣谷应,直冲云霄。良久,那富有节奏的声浪才停息。寂静中,一丝苍老的声音在空中悠悠颤动:“哎,斗则两伤,和则双安,恩仇快意何时休?想当初,曾蔡两大世家——”

  说起这两大世家,当地人哪个不知,谁个不晓?在梅山,一首儿谚不胫而走:“坐起呷,困起呷,当得曾老爷.头摆桃花源,尾弄金沙滩.”宝庆府的蔡大世家,更是宝庆半条街,生意兴隆,财源茂盛.北起汉口,南极两广,东至浙赣,西接云贵,何处不见蔡家商队?也有童谚云:"扇子有扇风,骑马过河东.河东好码头,天下任我游."潇洒蔡家,真正是日进斗金.

  “你来了,蔡七公子?”脸上不见松动,但声音柔和,柔和得能掐出水。问话的人一身白,如玉树临风。

  “来了来了,我能不来吗?曾八少爷。”声音也很亲切,亲切得叫人身心暖。回话的人一身黑,似苍鹰临空。两人对视一阵,不期同时仰天大笑了。

  “好,好,要来的终究要来,要去的到底要去。”曾八少爷英气逼人的脸上,竟写满了唳气和悲愤。

  “天意乎?人情乎?天意人情乎?”蔡七公子成熟从容的方脸上,也楞是挂满了迷惑和无奈。任谁也想不到,百年前如此要好,威镇江湖的两大世家,为什么会弄到水火不容又不共戴天,百年来彼此索仇,欲罢不能!莫非真是造化弄人?

  据祖上传下来的话,两大世家的开业始祖,均是少林寺拾养的孤儿。他们先是一起叫花,后又一起砍柴,提水,学艺,精通十八般武艺后,又相约打出少林,在武当峨眉先后参修。起初,他们雄心勃勃,立志还要游青城,拜华山,遍修天下武林绝学,熔创神功。一日,两人同看三国,读到曹孟德的天下高见,常有偶合,忽心有所动:天下武学,其形千变万化,其器千种万般,但攻防原理,吐纳心法,其源一也。何苦以有涯逐无涯,痴耗毕生光阴?

  无心无欲间,买船东下,至普陀山,拜观世音道场,登岛一望,只见大海渺渺,横无际涯,气象万千,由海之容百川之水,天之贯六合之气,而顿悟“外借内溶”之谛,武学新开境界。几番高来高去的比试后,彼此彼此。遂息争雄之心,油生红尘之望:平淡是真,不如归去,在平淡中创造财富,享受人生。颠扑不破的红尘真谛是,越是磨砺过贫寒,就越不喜贫寒。

  两人下了宝庆府码头,蔡公喜爱热闹,见城中繁华,资水横贯,交通便利,遂思此地发展;而曾公慕陶潜古风,颇喜清静,就以“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为由,执意顺资水再下,来至梅山。两人历数十年苦心经营,竟成两大世家,商业上更互有往来,相交不以两分为疏,反以两利为近了。

  “好时光啊好时光!”蔡七公子露出无限追思的神情,由衷叹赞。

  “不错,不错,今天确是好时光!只是不及旧时光。见笑见笑,身未衰心竟老了,怀旧,就是老了。

  残阳如血,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曾八少爷细眉俊目,脸被那跳荡的胭脂抹红,简直胜过俏姑。“难得蔡七公子应约前来,此杯就算接风酒了。”

  “恭敬不如从命,”两人一同举杯,一同咬杯,一同吮杯,又一同照杯,一滴未剩,半滴未落。先人惜物,不敢也不忍锱铢浪费。梅山人耳濡目染的饮食训教是:赌你喝,赌你胀,荡碗茶水养命长;天一半,地一半,小心雷公劈你半。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无论如何,能在一起喝酒的感觉真好。”蔡七公子浓眉豹目,勇武的底色中不乏英俊的韵味。

  “此言真乃不虚,若知己相逢,再加弦管伴奏,则更会千杯嫌少,一醉通宵矣。”八少爷一杯在肚,似微有醉意,不由吟诵起来:“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曾八少爷内里有点泛滥:“只可惜我家二世祖百年前暴死宝庆,我们两大世家就不能在一起畅快喝酒,也没有华年可思了。有的只是泪血溅于珠玉,春心空托杜鹃!”

  “是啊是啊,这些年我们两大家族,子弟们的华年都在仇恨和戒惧中度过!不敢有半点松懈!‘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就是现在,我也惘然。”七公子连连点头又一脸无奈。

  曾八少爷这回没接,久久沉默,沉默在血腥的回忆里,铁一般冷而重。记得当年两位开业始祖虽已去世,但两大世家的走动,反因生意的扩大而愈勤。那次二世祖亲率一庞大的“毛板”船队,满载梅山的木炭、板栗、木耳、菜油、桐油,兼各式皮革药材,浩浩荡荡,直奔宝庆码头而来。蔡家二世祖亲自迎接,一路陪至自家深院。山珍美馐,罗列一桌,娇妻把盏,美妾劝杯,亲情浑似一家。蔡二世祖殷勤可掬:“曾兄,这盘蒸龟极为美鲜,又难得省城名厨主理,是你最爱的,不妨开怀尽兴。”曾二始祖承美情,品美味,饮美酒,真正是美不胜收。喏大一盘蒸龟,不觉一人吃去多半,大快朵颐,酩酊大醉。第二天日上三竿,不见动静,急派人请安,才发现曾二始祖竟七窍流血,全身僵硬了。消息传到曾家,全家惊悲怒恨,其弟二公子率人急急赶去。

  “唉,你家二世祖暴死宝庆,我家固难辞其咎,然贵家出手也太急太狠了。”蔡七公子打破沉默,悠悠叹了口气。他听父亲说过,当时二世祖见曾世兄暴死,悲从中来,大哭了一场,然云山雾罩,真不知何因。如果确是谋杀,一定要找出真凶,还曾家公道,也除蔡家隐患;如果查找不出,他也决心亲来曾家,负荆请罪,甚至以身殉己照应之失。不久,曾二公子连夜赶到,不茶不酒,不言不语,先查验其兄尸身。见七窍流血,蓦地怒斥蔡二世祖:“衣冠禽兽,枉作世交,竟将我哥活活毒杀!还装模作样惺惺作态!纳命来!”衣袖中掣出匕首,一道霜刃,带着犀利的破气声,电闪而出。可怜蔡二始祖,一则悲伤内疚,一则措手不及,被扎了个对穿!登时气绝身亡。从此,两家卷人了寻仇复索仇的无尽旋涡,而不能自拔。

  梅山人清楚记得,一年后,蔡家按约上门寻仇,来得是光明磊落。曾家毫不示弱,曾二公子坦荡应敌。看样子,他刚从地里回来,指上粘有泥印,一年来,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歇,整天在野外默默铲草,其实,这正是他作的精心准备。他早料到两家已结大仇,不能善了,还会牵连到子孙,就作出决定:曾家男儿娶妻讨妾,从此不问门当户对,只问忠心和武艺。一天晚上,他练过功后,汗巴巴的,急唤使女端水洗浴,不知何故,久唤未至。二老爷近向烦恼,等水迟迟送到,不由吼了几句,使女面生,回了一句,二老爷以为是顶嘴,就一脚踢翻,将盆踩烂。此女身腴体丰,却手脚灵活。见老爷发怒,再不做声,用抹布默默收水。又默默转身换来一只硕大脚盆,满悠悠端来,轻轻送到膝前。水太满,放脚即溢,二老爷又要生气。激灵灵忽感不对,原来只见她一手端着,气不喘,手不抖,盈盈放下;转身收拾破脚盆时,手指竟插入木内,飘身即出。二老爷目瞪口呆,试着去端那脚盆,哪里起得来?心里不由暗惊:天下竟有这样的笨功夫!不由转怒为喜,急唤使女转来,施之以礼,原来是峨嵋的戴发尼姑,代上辈报世祖恩德来了,后竟纳为爱妾。从此,除了苦练少林武当峨眉,又新加了地里铲草。乡人初时不以为意,走近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二老爷是以手为铲,铲草如飞。

  那次比武,因两家始祖师出同门,难分高下,最后,二老爷猝施手铲笨技,硬生生插破了对方胸肚。以后也练到手能插木,又两败对方。

  蔡家悲羞难抑,练功更苦,亦思另得他技。一日,因子练功略为懈怠,其母大怒,将儿用牛筋绳结成死扣吊到高树上,众人哀求讨保,其母就说:“谁能解得开,谁就可以放他下来,将来让人家打死,不如现在就吊死。”有一刚来不久的俊俏丫鬟,轻盈盈飞上,用了半个时辰,竟尔解开。其母大喜,将丫鬟聘为妻室,但暂不圆房。丫鬟从此日督夜促,教夫练成拈指功:指似利刃,曲如钢爪,两指夹屋梁行走,轻松如飞。终以此笨,捏碎了二老爷的咽喉,出了一口恶气。

  后来,曾家又练成燕子飞,传说比武前,围着蔡家大院屋檐,飞了三个来回,先声夺人。有人看得仔细,说飞行者先腾空而上,在屋檐上用脚一点,就旋飞起来,愈点愈快,只见一团影子,倏忽三匝。比武时,暗藏利刃的花绣鞋最后挂破了对方肚肠,酷厉无比。

  此事惊动了官府,两家商定,以后索仇比武,均在偏僻的梅山,以免张扬。为破燕子飞腿,蔡家终练成了陀鼎功,身旋如陀,变化万端,当飞腿凌空起翅,欲行一挂的瞬间,对敌者则变为陀旋,倏忽抓托对方两脚,像是扛鼎,借势一撕,惨不忍睹。

  曾家后练成鞭陀功,由蛇功演变而来,柔若无骨,随影附身,凌空起翅对方欲托时,倏忽倒悬,凌空下击,这回扛鼎扛的是凶神恶煞的铁手,而非羔羊待宰的两腿,攻防由此逆转;变招不扛,人家就放胆忽铁手忽飞腿,变幻万端,再也吃不到好果。蔡七公子胆肥不服,返回扛鼎,但也只打个平手。一怒,懒得久耗,猝施练有三成的鬼眼剑芒,对方莫名软在当场。

  两家堂堂寻仇,坦坦应敌,你来我往,互不示弱,不死不休!

  西山衔着夕阳,马上就要整个吞噬,无比的黑暗眼见来临,曾八少爷高挺柔和的鼻梁下边,居然此时渗出一丝喟叹:也许我们两家都有错。

  蔡七公子大而匀称的鼻孔也透出两微长气:而我们两家又如上弦之箭不能下退。

  为越积越深的仇恨!

  为堂堂世家的声誉!

  为大丈夫的尊严!

  为做人子的责任!

  两人越接越快,俨然一对知己。也许真正的知音莫若对手,莫若敌人。

  “这就是我们两大家族的命运?”八少爷白皙的脸上布满苦笑。

  “而百年来我们两家一直在承受这种命运。”七公子整齐的齿间露出自嘲。

  两人同时举杯:为了这种人生的命运,让我们姑且干了第二杯!

  杯吮酒干。

  一直毫无表情、默默斟酒的老管家,听到这里,心里好酸好痛!老泪无声地淌了下来,似山间塘坝决堤,痛快淋漓地洗刷着脸颊,摩挲着双唇,浸润着髭须。他姓陈,家景殷富,出于祖上友情,在曾家多年,不仅见证着两家的渐衰渐落,也切身感到了山村财经的凋敝,丰饶的特产难以销出,只能任其烂腐,而宝庆码头也日见萧条,更目睹了许多美好生命的戛然而止,那都是有血有肉、有声有息、有才有华、有情有梦的活体啊!太阳就要落山了,又一场生死搏斗即将开始,两人更是百年仅遇的武林奇葩啊!老天爷,结束这种命运吧!老汉我向您祈祷了。

  第三杯酒,又斟满了。夕阳已半入山,今天,人们感到那日不是在坠,而是在切!天际处似传来夕阳坠切入山的轧轧声,太阳也在痛苦,也在滴血吗?要不然那西天的晚霞怎么像霍霍燃烧的火焰?映着杯里的酒也象血!

  “这第三杯,是送行酒,让我们杯干为敬!”曾八少爷下扎马步,身如静山。

  “杯干为敬!”蔡七公子恭领敬意,上擎两手,躯似穆峰。

  送行?为谁送行?为七公子?为八少爷?甚或为两人?

  酒干杯照,夕阳正好尽沉。

  【作者***】:尊敬的凤凰网原创作者专区老师,由于笔者真老帅初次上道,在粘贴上传拙作“神轮鬼剑”时竟落传了一千多字极精彩的内容。我本欲将错就错算了,但没想到,竟有三十多人点读,这对淹没于汹涌文海的拙作来说,是个鼓励。故想重新上传,以飨更多网友,不知可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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