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徐徐,可此时的黑海平静无波,像一面镜子,光滑可鉴。
银鳞的速度不减脚步不停,到了悬崖边,毫不犹豫直接跳了下去,扑通一声,在黑海海面上溅起一朵水花,然后沉了下去。黑海复又归于沉寂。
海下漆黑一片,唯有很远的海底处有一点点微光亮起。水很凉,有些刺骨的寒意。而银鳞的怒火,被黑海的海水这么一激,消散了许多,逐渐恢复了理智。
下沉的速度很快,果然如天枢星君所言,黑海海水鸿毛不浮芦花沉底。很快,就接近那光点了,凑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处由水晶围起来的四方的密室。
密室很大,足有魔宫的其中一座宫殿那么大,然而整个密室,只有靠近悬崖的一处有一道门紧闭着。
银鳞轻轻落到水晶顶上,俯视下方,见密室中除了当空悬着一颗夜明珠外,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的。小魔君幽常盘腿坐在地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银鳞冷哼一声,小魔君幽常像听到声音一样,突然仰起头来,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顶上的银鳞。脸上的表情似是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自嘲了笑了笑。
小魔君自以为是自嘲的笑,在银鳞眼中看来,却是不同的。银鳞站在顶上远远看着他,只觉得他在嘲笑自己。
好像在说:看吧,你费尽心机千辛万苦要逃离魔宫,可最后怎么样,还不是要回到这里来。而且,这次还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于是银鳞稍息的怒火又渐渐冒了出来,原本随意漂浮在水中的发丝,此刻也剧烈的摆动起来。
突然,脚下失重,银鳞看去,那水晶顶竟然将她融了进去,完全将海水隔绝在外面。一进入这密室,瞬间变觉得干燥异常,空气中的温度瞬间升高许多,感觉上去,比炎热的夏天更热,就像是身临岩浆的上方。
小魔君幽常的头顶逐渐有一缕细微的蒸汽冒出来,像是身体内的水分在逐渐不停的蒸发。
银鳞冷着脸站在小魔君幽常的面前,低头看他。
幽常却好似面前无物一样,手托着腮,又恢复了老僧入定的模样,半眯着眼,像是下一刻就要睡死过去。
“我是来杀你的。”
过了半晌,银鳞终于忍不住开口,却只是开口说话,并没有行动。
闻言小魔君轻笑一声,抬起头来:“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小魔君的样子,银鳞突然就泄了气。对方竟然以这样一副姿态来面对,像是银鳞要杀的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毫不在乎,谈笑相对,让银鳞觉得,自己的怒气和一个小孩子要不到糖果一样无理取闹。
可事情明明不是这样的,是他害死了齐越,为什么他的样子让你觉得事情原本就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
为什么明知道是送死的事情,还要让齐越去做?
小魔君幽常认真的看了她许久,然后才缓缓说道:“当日在猿翼山,若不是你出现,他也早就死了。”
“这不一样!”银鳞激动地说道。
“没什么不一样的,他因为你多活了些日子,才会成为紫魄晶珠的有缘人,最后为你死了,也是他的宿命。”小魔君幽常继续平淡地说道。
“你胡说,他明明就是被你害死的!”
听到这句话,小魔君又笑了一声,他从地上站起来。因为坐久了,腿有些麻,脚步有些踉跄,看上去也不是很精神的样子。
唯有那双眼睛,看着银鳞的时候,亮的很。
“如果你非要找一个寻仇的对象,好让你自己活得舒坦,不妨现在就杀了我。”
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小魔君,银鳞步步后退。
她不能相信小魔君所说的话,可内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喊,就是你,你才是罪魁祸,害死齐越的,是你自己,不是别人。
“来吧,动手杀了我,替他报仇。”
小魔君越来越近,他的声音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将银鳞内心所有的伪装都刺破了。银鳞大叫一声,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一直在重复喊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幽常叹了口气,在离银鳞三步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仇恨是最可怕的东西,它能摧毁一切。如果自己这么做,能让银鳞忘记仇恨,重新开始去生活,即便她会杀了自己,那也没有关系。
当银鳞的声音越来越小的时候,小魔君幽常才又说道:“逝者已矣,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了。”
银鳞闻言抬起头来,脸上浸满了泪水,眼神中露出埋怨和自责,哑着嗓子说道:“是我害死了他。”
小魔君幽常看着她的样子,很是心疼,想上前去安慰她,却又不敢靠近,只得说道:“你别这么说,当初若不是你救了他,他也早死了。所以,不是你害死他的。”
“当初是我救了他?”银鳞呆呆地看着小魔君,突然止住了泪。“对,当初是我救了他,现在我一样也可以救他。对,就是这样。”
她摩拳擦掌的站了起来,脸上有一股着迷的神色,举止都有些不同寻常,转身就朝大门走过去。
小魔君幽常看着她的样子,伸手就拉住了她:“你要去做什么?”
银鳞脸上有些兴奋:“你父亲说了,能让齐越复活。”
“不可以。”小魔君激动的脸色都白了,他万万没想到,父亲打的竟是这个主意。让一个人复活哪有那么容易,当初了为了让父亲的元神重塑,重新归位,他的身体还在,可仍然耗费了不知道多少凡人的性命,最后仍然未能完全成功,导致父亲的身体瞬间成了孩童的模样。
现如今,齐越的肉身已经被岩浆焚成了灰烬,即便能重聚他的魂魄,又如何重塑他的肉身呢?难道随便找一具躯体直接让魂魄附着在上面吗?不说魂魄和找到的肉身是否能够呼应,即便能呼应,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到时候,就真的会魂飞魄散了。
银鳞有些不高兴的甩开他:“为什么不可以,你的父亲魔君厉风不就是复活重生了吗?他说可以,就可以。”
小魔君有些着急:“你不懂,当初为了让他的元神归位,我们用噬魂珠足足吸食了上万人的魂魄,等到了几千年,才找到合适的时机。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
“千难万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去试一试。”银鳞目光灼灼,意志坚定。
“听我的,不要去做,不要信他的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阻止,还让我不要相信你父亲的话?”
这句话让小魔君幽常说不出话来。
原本他暗中让齐越从秘境中取出银鳞的元神这件事,就打乱了父亲的计划,诚然自己确实是挺喜欢银鳞的,可是在她和父亲两者之间,他难以抉择。
自己一直以来做的,不都是为了完成九千年前没能成功的那件事吗。果然父亲说的没错,儿女情长,最是误事。自己沉迷女色,果然不堪重用。而且痴迷于一个心中压根没有自己的女子,更是愚蠢至极。
想到此处,他移开两步,沉声说道:“我最后只再劝你一句,不要去做这件事。”
银鳞冷哼一声,头也不会转身就走,未等敲门,大门就已经打开了,像是早就知道这个时候银鳞会走出来一样。
看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小魔君幽常暗叹一声,然后又一甩长袍,盘腿坐在了地上。他要好好想一想,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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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赤练和袁横相对而立,赤练笑得风情万种,她说道:“我们的事情还没谈完呢。”
袁横冷着脸:“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赤练咯咯笑了一声:“你别这么严肃啊。我呢,从来就喜欢长得英俊的男子,不想对你动手,扰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你还是跟我来吧,他想见见你。”
“他是谁?”袁横问道。
“你跟我来不就知道了。”赤练丢下一句话,率先走了出去,神情笃定,好像没想过袁横会不跟着她来一样。
袁横站在原地不动,他也确实看着赤练的样子有些好笑,她难道真的以为自己怕了她,会乖乖跟着她走吗。
赤练走了两步,没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她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只是说了一句话:“难道你不想知道魔君到底有什么阴谋吗?”
听到这话,袁横问道:“你什么意思?”
赤练像没听到一样,顾自往前走,袁横微微犹豫,然后便跟了上去。
一路上东拐西拐,每一次拐弯,都恰好能避开巡逻的阴卫。就这么走了半晌,来到一处假山前,假山角上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石洞,赤练就消失在那个洞口。
袁横站在洞口,发现里面只是很小的一处空间,不明白赤练怎么进入之后就不见了。他试探着伸脚进去,没有任何异样,然后两只脚全都踏了进去,刚置身于石洞之中,就发现景色攸的一变,就置身于一个兵器室中。
兵器室内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十八般兵器摆满了一面墙,另一面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奇形怪状的兵器。墙的对面,一个火炉正熊熊燃烧着,铁毡、锤子摆在两旁,最后的一面墙上,画满了各种兵器的图纸。
“这个地方,觉得熟悉吗?”
一个震得耳朵发聋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袁横转过身来,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八尺有余满脸髭须的男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