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不知道我脑子里的为了吃肉而天人交战正酣,手脚利索地帮我换好采衣采履,再让我安坐在东房里,苏州刺绣豆蔻枝头俏图案的垫子上。
听着外面大厅里,爷爷高兴的声音响个不停,奶奶乐呵呵的温软寒暄声也时时响起,看来今天来的观礼宾客还真不少。
“今日,我家小孙女儿萧萱行及笄礼,多谢佳客前来观礼!”只听见爷爷在致辞,声音响亮高亢:“及笄礼,即时开始!萱儿,入场拜见各位佳宾!”
莫离莫忘立即把我搀扶着,走出东房。这采衣样式简洁明了色泽纯丽,穿着还挺舒服的。这采履就难以欣赏了,鞋子颜色俗艳繁杂也就算了,居然还是丝线底的,而且只有一层薄薄的丝线做的底,走起来必须小心翼翼,否则分分钟滑你一跤!
一入厅堂,里面的人多得吓了我一大跳,莫不是整个帝都的达官贵妇们都来了么?!衣香鬓影,济济一堂。每个人都带着暖暖的笑,细细地望着我看。
我的心一跳,马戏团的笼子里,被围观的猴子,应该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这时,一位满面贵气的雍容少妇,与站我身前的母亲,相互而立,一弯腰行了个规规矩矩的揖礼。然后步伐优雅地走向西的方位,款款站立着。马上有一位丫鬟举案齐眉,让少妇就着案以盥洗手。
“莫离,她洗手干嘛哩?”我低低问莫离,又没有酒席吃,把手洗的这么的细致,有猫腻!早知道,前天应该向阿煦打听一下,弄清楚这个及笄礼的过程,不该光顾着吃烤兔子肉了。
“小姐,她是赞者。为小姐梳头的。”莫离悄声说着,扶着我走向厅堂正中央。扶着我向向观礼的宾客行了揖礼。
刚直起身子,莫离就直接把我由面朝南直接转向西,让我正襟跪坐在专门为我布置的草席子上。
那个赞者走到我身后,轻快地打开我绾得松松的小发髻小辫儿,开始梳头。每一下梳子都从我头顶直梳到发梢,直梳得头皮发麻。
好不容易梳完头,赞者走了,我松了一口气,正想爬起来呢,一抬眼便看见又来了一个人,又在开始洗手了!
我头皮一炸,咬着牙问莫离:“洗手的那人,也要来摆弄我的头发?!”莫离微微点头。我的牙根都开始酸了:“额的天!这些个破人们,该不是洗洗手,都要来梳头的吧?我会秃的啊!”
“小姐,来观礼的都是帝都显贵的正房夫人们哪!刚才为您梳头的是当朝宰相刘夫人,此刻洗手的,是小姐的二婶婶长公主殿下呢!尊贵的长公主当正宾为你完成及笄之礼,是莫大的荣耀呀!”莫离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炫耀。
哦,我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我的头发不会成为实验田了。
莫离又把我转向东正襟跪坐好,一身凤凰牡丹锦袍裾裙的长公主缓步走到了我的面前,她的笑意温馨而高贵,容貌长的算不上秀丽,但气质高华,令人见一眼便顿生倾慕之感。
长公主身后一字排开六个宫妆丽人,左边三个手里举案齐眉的红丝绒托盘里,分别盛放着碧玉发笄、红宝石发簪、珍珠钗冠。
右边的三个则举着三套衣裙。第一套象征着豆蔻少女纯真的素衣襦裙,色浅而素雅。第二套象征着花季少女明丽的曲裾深衣,端庄而柔美;最后那套的广袖拖地长裙,更是雍容大气而典雅端丽。我边听莫离悄声讲解,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哦!原来采衣色泽纯丽,是象征着女童的天真烂漫!
有礼者在一旁和着乐声,开始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我好奇地听着,这些文言文,可真拗口啊!
长公主轻柔地挽起我的长发,梳了个元宝形的发髻,包上金丝罗帕,插上碧玉头笄,再满意地扶扶正。
可插上碧玉头笄还没完,还得步伐袅娜地进去东房换素衣襦裙,再端正缓步地出来给所有人鞠个躬礼。也就是新产品下生产线,推出市场来,给所有人评头论足。
此时,我已经耐心用尽了,说什么正襟安坐,就是她姑奶奶的跪坐着,腿都跪麻了!好不容易挨到磕头拜亲长的环节,莫离居然告诉我,这套流程还得再来两遍!两遍!!
第二遍是加发钗,换曲裾深衣;
第三遍是加珍珠钗冠,换广袖拖地长裙……
我看着莫离嘴巴张阖个不停,头都瞬间大了一圈。
如在滔滔不绝的水流里,我磕磕绊绊地随波逐流,由着莫离扶着我,终于,完成了繁琐得我快要发疯的,我的及笄礼。
终于尘埃落定,我忙不迭地表示身子匮乏啦,累啦,告辞告退,指挥莫离莫忘一个一边地扶着脚都跪软了的我回小院去。
离我的小院还远远的,就看见轩辕煦伫立在院门口竹丛下的背影,翠色衬着他身姿秀美,一抹月白风清,他这是,在等待着我回来啊!?
我一抱裙裾,撒腿就向他跑去。莫忘跟着我跑,莫离在身后直嚷嚷:“小姐,要端庄啊!小姐你别跑啊!”
轩辕煦闻声转头,看向我露出一脸如花笑颜,张开了双臂,由着我一头撞进他怀里,“阿煦,今天可把我给累惨了!及笄礼,既麻烦又啰嗦哩!”
“萱儿,终于等到你受笄了!我可以迎娶你回家去了!”轩辕煦的下巴顶在我额头,声音如糖似蜜,“萱儿,我的王妃……”
我有一瞬间的迷惑,就这样插插头饰换换衣服,我就是成人了!?
这就可以结婚了?!
我晃晃晕乎乎的脑袋,不是有一句话说,古人诚不欺我的吗?为什么我觉得,挺诡异的,十五岁的小女孩儿,怎么看也是未成年的啊!?
“萱儿,”轩辕煦敏感地发觉我的沉默,声音变得异常清冷,带着浓浓的忐忑不安,“你,不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