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这时云散风来,街市上热闹更盛,地上雨水成泊,客栈的生意络绎不绝。
悦来楼大堂里坐满宾客,伙计捧着托盘挨桌收钱,那“当啷”的落子声敲得掌柜心花怒放。
而厅前又有女子唱曲,再加之菜肴清口淡雅,也颇可待客了。
机伶的店伙招呼着上菜,厅中的伶人也弹起了琵琶,丝竹入耳,娇柔婉转的歌声清扬,带来情致缠绵的意韵。
曲音调婉转缠绵,唱腔更讲究的是婉丽妩媚,一唱三叹!
“东弄”一响,女子轻弹琵琶。
这等雅好音律,众人侧耳倾听,琵琶声轻柔宛转,荡人心魄。
接着那位伶人声音低低的唱起曲来:
“多才惹得多愁,多情便有多忧,不重不轻证候,甘心消受,谁教你会风流?
绿树听鹈。
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
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
算未抵、人间离别。
马上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
看燕燕,送归妾。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
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此时开腔清唱,却真是细而不尖,凄而不厉,流丽悠远,余韵徐歇。
这曲子,事迹既然哀艳,词句又复幽凄,加着如莲的一串珠喉,直有猿啸莺啼的两般韵调,听得众人的脊骨从下向上一阵阵的陶醉。
再看那满楼灯火,似乎变成雪白,真有“满座衣冠如雪”的景况!
又看着仿佛眼前是一片空旷的仙界,只有一个仙女在那里唱歌,简直说不出心中有何种况味。
这时!
八角亭那边忽响起一阵轻鼓,由缓至急,四个乐工一起十指疾拨三弦,如泣如诉,若满地泻珠,惊心动魄。
食客们抬眼看了看身厅前的伶人,再看看几位乐师,只见她们都是一脸激动心醉,众人知道,最精彩的一段来了。
曲子转折,众人纷纷屏气凝神!
停顿了几个呼吸后,乐师们才奏起这曲调子,伶人起身往台前走来,裙袂迭迭,雪锦花衣艳光熠熠,伶人的歌声也飘渺入云端: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总被无情恼……”
一曲蝶恋花,多少伤情事….靡靡曲声渐消,四周的惊艳尚未回过神来。
一声清脆掌声响起,众人回眸,这才响声如雷……韵致,歌声缠绵,引人入胜!
菜色是极精致的。
各种搭配合宜,清而不淡,肥而不腻,鲜嫩适口。
甚至雕出了精巧的花鹤造型衬饰,更添了几份颜色。
这悦来楼里人们正有滋有味地喝着大碗茶。
这种茶楼上中下三等人都来,他们到这里来吃饭,随便点一两式简单的吃食皆平等。
这种茶楼的跑堂的他们真是在招待客人,不觉其是侍役。
而厨房的一端,柜橱上摆着一摞摞一尘不染的盘碟。
头上的椽子上面,吊挂着一只只火腿,一捆捆干菜,一兜兜葱头,一筐筐鸡蛋。
这地方,英雄们欢聚饮宴,还有那疲劳的庄稼汉好几十人围坐桌旁,开怀畅饮,放声高歌,来欢庆丰收。
桌与桌之间的食客,并不打交道,每桌自成中心,猜拳斗酒。
酒源源不断,菜一道跟着一道,穿着白色号服的堂倌,胳膊上能托一溜盘子,一路小跑,高声唱着菜名。
这个时间悦来楼非常热闹!
莫流年只见楼下通过账房柜台面前,上下楼梯,只听见一迭声唱和接客送客。
而楼下里间厨房,哗哗的灶火,当当的锅铲,响连四壁。
还有那楼上无数杯盘声,跑堂的伙计在客人面前唱菜,楼下厨房里答应,楼上点杯盘计算报数,楼下掌柜答应。
搬上来的酒肴云蒸雾沛,满座的客人猜拳喧笑。
这里有熟客,也有生人,谁管呢,茶尽各自散去,哪问来自东西。
这时伙计领着他们三位往雅座走,三人谈笑,散座上的人们看见是吴捕头与小半仙也都纷纷问好。
来到这悦来楼的时雅座后三人便坐在一张桌子下,
那茶房,伙计要表示殷勤招待的样子出来,拿着桌上的茶壶,向各人茶杯子里斟了一遍茶,然后递给了吴彪一份菜谱然后就退到一边去。
一个当茶楼里面的伙计,在客人不和他说话的时候,他自然也不便无端插嘴说话,因之静悄悄地站在一边等待客人点菜。
于是吴彪很豪气的开始点菜,
“大哥,就我们三人,够了。”
点到第六个菜时莫流年开口阻止了吴彪继续点下去了,毕竟捕头的工资也不算多。
“倒知道替哥哥心疼钱了。”小半仙打趣道。
“没事,今天哥哥高兴,花点钱心里也痛快。”吴彪嘿嘿一笑。
点的都是店里招牌菜,店里人多,等上菜的时候铜锣声响起食客们瞬间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的都望向厅前眼中仿佛都在期待着什么,没错这是老柴要开始说书了!
此时台上站著的老柴穿著身长大褂,手里拿了把扇子,说得不错,听上去的味道,抑扬顿挫,妙趣横生。
桌上有壶渐温渐凉的茉莉香片,不是顶好的茶,可是香得很。
别人是妙笔生花,老柴是妙口生花,当个说书先生真是充分发挥了他的天赋。
“能喝吗?”
一直等到老柴说完第二场,菜才陆陆续续上来,吴彪点了两坛酒,莫流年不能饮酒,小半仙又有伤在身,莫流年问。
“无妨。”
小半仙笑说。
就看着吴彪和小半仙一人一杯喝得不亦乐乎,喝到两人都微醺的时候,忽然一楼起了一阵燥动。
莫流年探头去看,好像下面有人打架,两人年轻男子扭打在一起,四五个店里伙计上去拉架都拉不到。
周围客人纷纷后退三尺给两人让出战场,看热闹看的一个个面色兴奋。
反正影响不到这里,莫流年看了看就收回目光,继续看小半仙喝酒,两坛酒都差不多喝光了。
小半仙本就貌美,现在脸上染上一层红晕,再加上那玫瑰花瓣的双唇,真正是娇艳欲滴。
“半仙兄弟,你这样一副相貌,当真是投错了胎,要是女儿身,只怕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吴彪道。
“吴大哥这话不错,从十岁开始我家就有人来说亲了。”小半仙捏着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