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再度重逢
两天后,一个满脸肥肉,留着板寸,叼着“娇子”,戴着十块钱一副的墨镜,一看就知道是那种经常被打的反派角色把我拦住,阴阳怪气地说:“小子,听说你以前混得很好是不是?”我感觉有些恶心,不想理睬他,权当没有这个人存在,自顾走自己的路。那肥肉见我把他当成空气,横着一堵墙似的挡住我的路,我绕过他,漠然前行,然后后边传来他的声音:“小子,这里是老子最大,你别给我装酷,惹急了我,不管你是内酷(裤)还是外酷(裤),统统要死!”当时我就想说两个字:狗屁。
但云飞一直对这个败类有些忌惮,他告诉我:“此人姓任,名该生,绰号二肥,平常打家劫舍,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啥坏事都干过,是这里的一霸。”我感觉好笑,跟这个流氓一般见识做什么?
任该生,这名字有创意,咋听之下是“人该生”,估计他妈在医院里生他的时候难产,于是医生冲出来咨询他爸爸的意见:“大人小孩只能保一个,你快选吧!”他爸爸顿时吓得满头大汗,咆哮如雷地冲医生吼:“选个毛!大人小孩都要保,保不住就要你的命!”医生无奈,只得回去抢救,他爸爸在外边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才等来医生的一句话:“恭喜你,母子平安哪!”于是他爸爸甩了一把汗感叹:“这个人,该生出来啊,反正我姓任,不如就取为任该生好了。”
想起上边的画面,我忍不住大笑,直笑到后背发痛才停止,云飞傻愣着问我笑什么。我摇摇头说:“狮子老虎见的多了,肥猫却还是头一次见到。”云飞一听,自然又是满脸崇拜。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一个孤独地行走,没有朋友,也没有兄弟。有人在后边叫我,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她,仔细打量,才发现云飞说得没有错,比以前漂亮了许多。我漠然地注视着她,沉默。
“有时间坐会儿吗?”她想了很久,终于打破沉默。我点点头,跟着她去了初中时我们经常去的那家餐厅。我一直默然地呆坐着,反到让她有些尴尬,拿过菜单,她试探着问我:“还是像以前那样吃吗?”我点点头,算是回答。
“听说你回来了,原来是真的。”她低下头搅着橙汁,头也不抬地说。我端起自己那份橙汁,本来想一饮尽,却最终没有喝。把它放回桌上,盯着她不说话。
“还是单身么?”她依旧没有抬起头。
我感觉心里有些浮躁,总是静不下来,她这句话,又让我想到淑仪,虽然我决定忘掉她,但当我面对着另外一个女孩时,却觉得很不自在,甚至可以说有些反感。总有或多或少不协调的气氛。我知道自己是坐不下去了,便沉默地起身离去。我说过,我和她的航船已经越驶越远,没有再相遇的可能,再坐下去,纯粹多余。
走到学校门口,任该生恰好吸完一支烟,正等着我,旁边站了一大群喽罗,装束实在恶心,估计社会上最下流的人也不会是那身打扮,原因很简单,太招摇,太招打。一见我进学校,他们便狰狞地看着我笑,似乎看见了我被他们踩在地上时的样子。
任该生夸张地向我走近,挑衅地冲我嚷嚷:“小子,你说这学校里谁最大?”我木然地盯着他,连他的鼻子上的黑头都看得清清楚楚。看来,今天不给他满意的答案是不能避免一场纠纷了。本想朝着他那副丑恶的嘴脸狠狠地把拳头挥下去。但是,最重要的还是班主任的那句话:如果我打架了,就必须走人。妈妈哭着求我好好读书时的情景又清晰在目,我答应过她,决不再惹事,安份做人。
“你最大。”我闭上眼睛回答。
“啪。”他一掌甩在我脸上,横着眼吼道:“老子平生最看不起你这种拍马屁的人,况且,我也不是最大的,我最大了,校长又是干什么的?”于是我笑着改口:“校长最大。”
“啪。”又是一巴掌,扇得我的脸火辣辣的,他又吼:“你竟然敢说校长最大,难道就一点也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突然觉怒火中烧,双拳紧握准备跟他打上一架。握了很久,指甲嵌进了肉里,却终就还是咬着牙忍下了火气。
任该生转过他肥胖的身体,大笑着带着他的手下的喽罗离去,笑声中充满了鄙夷和蔑视。我并不觉得耻辱,只觉得有些悲伤。望着他放肆的背影。我沉默地站着,很久都未挪动脚步。门卫室里走出一个保安,他看着我,怜悯地道:“这种人,你还是少惹为妙。”我摇摇头,自言自语:“我没有打架,学校不会开除我。”
回到教室,突然间发现云飞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失望起来,这也难怪,他看见了。看见我被别人打了两个耳光却连手都不敢还。这个形象与他心中的偶像相去甚远。我没有向他解释什么,而且,我也不想解释。
为了不惹事,我一向低调,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忍着,任该生打了我几次就对我失去兴趣,因为不管他怎么侮辱我,我从来不顶撞他一句,更没有与他动手,甚至每次被打之后竟然可以面不改色,似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有一次他打我时正巧被班主任撞见,于是他就冲上来赶跑他们将我救下,那一刻,我很高兴地看着他眼睛说:“看,我没打架,你不能让我走……”我不停地重复这句话,说着说着就笑了,不停地说,不停地笑,全然没有察觉到他眼中的复杂,或许他以为我有些疯了,可是我没有,我没有疯,只是他不能解理我的心理和行为而已。
住惯了外边租的房子,我已经不能适应学校的宿舍,所以爸送我来时已经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廉价房。学校给我办了出入卡,作为出入校门的证明。但是我却将它丢失,补办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放学出校时没有出入卡被保安拦住,尽管我百般解说卡掉了,但他们还是不让我出门。最后其中一个保安认出我就是经常被任该生期负的那个学生,动了侧隐之心,就对其他保安说,“他有卡的。”当我走出校门时,突然听到那名保安对其他人感叹:“唉,怪可怜的……”
我笑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声“谢谢。”至少,还有人可怜我,尽管可怜对于我来说近乎是一种侮辱,但是,我依然要对他说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