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想到此处,林琬便伸过手来,用自己的双手去握住周华如的手。
“周姐姐,此番周伯伯跟周伯母既然同意你留在望城过年,想必与舅父舅母呆在一起的时日还多得很。我初到王府,虽则老太妃还有公婆待我都好,不过,到底没有以前认识亲近的姐妹在身边伴着说话,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周姐姐来了,怎么也得跟我去王府住几日,待得到快过年的时候,再回望城不迟。”
林琬一方面是想寻求周华如帮忙,另外一方面,自当是真心实意想要与周姐姐相伴的。
周华如与林琬两人是打小的姐妹情分,若论起来,真是比起亲姐妹还要亲上几分。周华如此番跟着前来望城,一来是逃避家中那些提亲的人,二来,也是想探望探望姑母,但是最重要的,还是想与昔日姐妹走得近些。
听得林琬这一番话,周华如心中开心,便笑着道:“以前在上京的时候,老太妃就待我不薄,此番既来得仪州境地,定当该是要去给老太妃请安问好的。”她面容桃李,气如华兰,端端坐在一边,就如幽幽庭院中开得正盛的一株兰花般,“只是,你如今毕竟成了家,我在望城又有亲眷在,在王府小住两日即可,住得时日多了,怕是不妥。”
赵娴连忙摆手:“你既是嫂子姐妹,那也就是我赵娴的姐妹,若因着嫂子那层关系不便久住,我便邀请你住。”说罢,将小脑袋一甩,气呼呼道,“我就不信了,我赵娴邀个朋友去府上住,父王母妃都没说话,谁敢胡说八道!”
林琬与周华如对望一眼,而后都低头抿嘴笑。
过了两日,林琬便该是要动身回仪州了,薛瑛一早就起了床,眼圈儿红红的,舍不得女儿走。
林琬见母亲这般,笑着安慰道:“娘,仪州离望城又不远,女儿下次再回来看您。”
赵邕静静站在一边,但见岳母这般,连忙抱拳道:“若是岳母大人愿意的话,倒是可以与小婿一道回仪州去住。我与琬琬住的院子不小,岳母到时候就跟我们住一个院子。这样的话,一来可以解了岳母的思念之情,二来……”他目光轻轻落在娇妻身上,唇角不自觉含笑起来,“二来,琬琬也会开心的。”
薛瑛虽则想时刻见到女儿,但基本的规矩还是懂的,听得赵邕的话,忙拒绝道:“哪里有这样的规矩,纵是仪王王妃大度同意了,可外面人会怎么说,还不知道呢。”她赶紧用帕子擦了眼泪,挤出笑容来道,“你待琬琬好,这两日我都是瞧在眼里的,琬琬就此交给你,我也放心。”
林琬素来了解自己母亲,便是母亲再不舍自己,她也是不会越了规矩的。
薛瑛又道:“晁哥儿这孩子真是不像话,他姐姐回门省亲了,他倒是好,一来这北境就四处蹿,怎么又去了他二舅舅那里。”
小周氏道:“他二舅舅那里有良驹,给他来了信,他在这里只住一日就走了。”拍了拍薛瑛手背,知道她这是担心儿子,便安慰道,“表妹放心,我让贵哥儿送他走的,一直送到鸣城他二舅舅府上,不会有什么危险。”
薛瑛回握住小周氏的手,笑道:“叫嫂子费心了。”
那边周老太君也是对周华如好一番交代,待得一应话说得差不多了,而时间也不早了,这才告别离开。
回到仪王府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西边晚霞映红了大半片天空,整个天幕,都是暖暖的橘红色。
此番回了门,小夫妻俩的新婚也就算是过了,自当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赵邕去做。
故此,赵乾一听说次子从望城回来了,连忙命人去叫。赵邕去了仪王的书房,赵娴也闲不住,忙跑着去打听这几日她不在王府的时候到底府上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间,只剩下林琬与周华如两人。
回了院子,林琬立即吩咐下去,收拾出最好的一间房来。
而后又换了身衣裳,亲热地挽着她周姐姐的手臂,两人要去给老太妃请安。
庄淑太妃住的院落,在正北边,而林琬夫妻的院子在西南侧,所以一路走过去,还得有些时候。
姐妹两人携手走在王府中,正聊得欢,却无端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颗蹴鞠砸中。
紧接着就有婆子匆忙跑了来,见是府上二夫人,吓得连忙跪了下来道:“老奴该死,是老奴没有照看好小爷,这才冲撞了二夫人,这是老奴的错。”说罢,竟以头撞地,那额头“砰砰”砸在地上,很快便流了血来。
林琬的确被砸中了肚子,那力道倒是也不小,此刻她疼得秀眉轻蹙。
画堂一边扶着自己主子,一边厉声斥责那婆子道:“你是哪个院子的?这里是小孩子玩的地方吗?此番伤着了二夫人,回头叫二爷知道了,我看你这命也别想要了。”说罢,又忙关心道,“夫人,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请大夫去?”
林琬轻轻摇了摇头,而后目光落在呆呆站在一处的一位七八岁的小男孩身上,她稍稍一愣,而后漆黑眼眸轻轻来回转了转,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眼前的男孩子不是旁人,正是王府六爷,乃是郝姬所出,叫赵赶。
“画堂,先扶我回去歇着吧,此刻怕是不便再去给太妃娘娘请安了。”林琬一手捂着肚子,一边紧紧攥住周华如的手,表情颇为痛苦的模样,“周姐姐,于情于理,你该是去给太妃娘娘请安的。”
周华如原是真以为林琬伤得不轻,可见她一边说话一边冲自己使眼色,心中了然几分。
“那你好生歇着,左右有丫头给我引路,不必担心我。”她拍了拍林琬的手,又望了可怜兮兮站在一旁的赵赶一眼,心中满是疑惑,却只能压制住心中那股子疑惑,只先离开去老太妃那里。
“好了,你也别磕了,起来吧。”林琬没有看那婆子,只走到赵赶跟前去,弯腰半蹲着,但见他穿着并不合身的褐色锦袍,小脸脏兮兮的,心中到底生出几分怜惜来,“你是府上几爷?怎生一个人呆在这里?”但见他不答话,林琬抬眸望了望天,只吩咐道,“画堂,将他带回我的院子去吧。”
说罢,直起身子来,由韶光扶着,转身就往回走。
那婆子一呆,连忙抱住赵赶来,不让画堂带走,只哭着求饶道:“二夫人,这是老奴的错,是老奴没有照顾好六爷,这才害得夫人您受了苦。您要罚就罚老奴吧,可千万别让六爷吃苦,六爷可是郝姬娘娘的命根子,您若是带走了六爷,回头老奴没法子跟郝姬娘娘交代啊,老奴求您了。”
林琬没有回头,只由韶光扶着,缓步往回走。
画堂见状,一脚踹开那婆子,只抓着赵赶就走。
此刻将晚,正是各院各房传饭的时候,故此来回走动的丫头们也多。见到这一幕,自当都驻足一旁小声议论起来,见府上有好戏要开,而又不关自己个儿的事情,自当说论起来个个都是津津乐道的。
那婆子嗓子都哭哑了,却是依旧没有护得住小主子,倒是也不哭了,爬起来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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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琬将赵赶带了回来,自然没有为难他,她左右不会为难一个小孩,不过是打算利用赵赶,诱郝姬来这里罢了。命人将屋子弄得更暖和了些,又让画堂将小厨房新做好的糕点端出来给赵赶吃,还让人泡了茶。
果然,林琬前脚才将回院子,还没歇息片刻,外头小丫头便跑进来道:“夫人,郝姬娘娘来了。”
赵赶正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听得自己母亲名讳,连忙扭过脑袋来看林琬。
林琬笑着摸了摸他脑袋道:“你放心吃吧,嫂子不会为难你母亲的,不过是有些话要与你母亲说罢了。”
赵赶闻言,黑漆漆的眼睛直直定在林琬脸上,而后乖巧地点头,只又兀自吃起来。
外边郝姬快步走了进来,但见自个儿儿子好端端坐在一边吃东西,一颗心总算放了回去,然后规规矩矩站在一边,弯腰赔礼道:“二夫人,我都听明嬷嬷说了,是赶儿胡闹,冲撞了夫人,我此番来,是特意代赶儿向夫人赔礼的。”
郝姬年纪不算大,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素色裙袄,简简单单的,秀雅得很。
林琬忙起身来,也冲着郝姬福了个礼道:“娘娘是父王的妃子,而我只是小辈,怎能受娘娘的大礼呢。”走近了几步,握着郝姬的手往一边榻沿坐下,“我看天色已晚,而外面天气又冷,想着六爷衣裳穿的单薄,怕他冻着,便尚自做主将他带回了院子来。事先未有命人告知娘娘一声,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郝姬闻言轻轻抬眸,倒是有些不明白起来,只怔愣望着林琬。
她不笨,很快便猜出了林琬此番用意,直言问道:“夫人此番诱我前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有什么可以帮助夫人的,还请夫人明说。”
林琬转头吩咐画堂道:“二爷被王爷叫了去,想来是在商议战事,晚上回来得不会早。我与郝姬娘娘有话要说,但不能饿着六爷,你先带着六爷去用饭吧。”回过头望了郝姬一眼,又道,“上壶茶来。”
画堂自应着声出去了,郝姬见状,也吩咐跟来的丫头道:“你去看着六爷,别让他在夫人这里胡闹。”
待得屋里只剩下两人,林琬笑着说:“想来郝姬娘娘一定觉得奇怪,你我素未谋面,今儿却有此举动,实在不合常理,是不是?”但见她点头,却不言语,林琬又说,“我是听二爷提起过娘娘的,以前二爷小的时候,王妃娘娘爱礼佛,二爷得郝姬娘娘照拂过。”
郝姬道:“二爷身份尊贵,我有幸能够救得二爷一次,也是我的福气。”
林琬道:“郝姬娘娘是同姜氏姐妹一道入府的,入府以来,姜氏得宠,可娘娘却难得见王爷一次。那次娘娘救得二爷后,自当是在王爷跟王妃面前露了脸,也是自那以后,娘娘便一度得王爷宠爱。不过,好景不长,娘娘怀了六爷不久,便为人设计陷害,不但说您害了当时与您同时怀有身孕的胡姬母子散命,还说,当初是您先害了二爷,之后再行相救,目的就是争宠。当初若不是姜姬在王爷跟前替您说了话,此番怕是……”
后面的话,林琬没有再往下说,只是目不转睛盯着郝姬看。
触到往事,被人揭了伤疤,郝姬那颗早已尘封的心,又一次苏醒过来。说是姜莲替她说了好话她才能够保得住自己跟赶儿的,可她不是愚蠢之人,当年事实真相如何,她又怎会不知道呢?
只是,她只不过是个歌舞姬罢了,所仰仗着的完全是王爷的宠爱。
而一旦王爷的宠爱没有了,她便就什么都没有了,便也只能忍气吞声活下去,至少能够保得住赶儿。
可如今有人再提旧事,她心中总是难平的,被自己最好的姐妹陷害是什么滋味,她心中知道。当年姜莲得宠的时候,她是真心替姜莲开心,后来她因救了二爷一回而叫王爷看上,她更是开心。
总觉得,以后两人一道伺候王爷,算是有个伴儿了。
当初姜莲面上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可背地里呢?背地里却是狠狠插了她两刀。却又假惺惺地顾着什么姐妹之情替她求情,左不过是做给王爷看的罢了。
“真是没有想到,这些事情,二爷会一直记着。”郝姬静静坐着,秀雅的容颜上,有着淡淡笑意,只是那笑容叫人瞧着,莫名会觉得有些心凉,“只不过,既然当初救二爷是我故意设的计谋,此番二爷又何故会还记着这个恩情呢?”
林琬静静道:“曾经的事情,王爷当局者迷,自当失了公正。不过,二爷那时候虽然年纪还小,但是早已有了自己的判断。在二爷心中,娘娘您一直是他恩人,他在我跟前不止说过一次了。当年的事情,有人混淆视听,搅乱局面,打得娘娘您措手不及。不过,真相总归是真相,总有机会沉冤得雪的。”
郝姬望了林琬一眼,心中颇多疑惑,却压得住了,只道:“二夫人虽则才从望城回来,想必也是听说了,此番虽则姜莲受了王爷嫌弃冷落,可她妹妹姜芙不但盛宠不衰,反倒是更胜于她姐姐当年。王爷如此厚爱姜氏姐妹,我人微言轻,又如何鸣冤?”
林琬道:“娘娘是聪慧之人,该是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是最强的。当初姜莲是为的什么害得娘娘您,娘娘心中最是清楚。亲姐妹又如何?历朝历代为了争宠而姐妹反目的人比比皆是,只要娘娘有心利用,自当能够事成。”
“娘娘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是为着六爷考虑,我方才瞧见了他的穿戴,娘娘难道也忍心吗?”
提到儿子,郝姬自当被说动了,只是她有些地方还不明白。
“二夫人,你又何故这般怨恨姜氏姐妹?”郝姬目光清幽落在林琬脸上,秀眉蹙起,狐疑道,“才进门来,便害得姜莲失了宠,而此番,又刻意诱了我来,听着意思,怕是想要与我联手一道对付姜芙。二夫人,我实在不明白。”
林琬微微垂眸,轻笑着道:“都说了,是女人的嫉妒心,因为姜芙曾经觊觎过我的丈夫。曾经也就罢了,毕竟二爷当时与我还不曾认识。不过,此番既然我是王府二房夫人,她再要这般耍狐媚子手段,我是不依的。再说,我一来便收拾了姜莲,此番姜芙得宠,依着她狠辣手段,就算我不出手,她也不会轻饶过我。我不喜欢干等着任人宰割,若是郝姬娘娘愿意,我想与娘娘一道铲除姜氏姐妹。”
郝姬知这不全是真话,但见她不愿多说,也没再问,只道:“你要我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