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你想让在下说什么?”
冲田凉风反问道。
“所谓的‘相似之处’!”
叶天凌道。
冲田凉风微一沉吟,道:“前辈。我来大夏,是为了问问题,而非回答问题。”
听得如此狂妄之言,许霜怜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此处是大夏,这里是刀语阁,而冲田凉风竟如此目中无人……
冲田凉风的语调舒缓,他的情绪似乎一直都很平静,仿佛在说着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面对冲田凉风的不可理喻,叶天凌亦是沉默了片刻,而后,他才平淡道:“既然阁下不愿回答我的问题,那么……我亦可不回答阁下的问题,这很公平。”
“的确很公平。”
冲田凉风微微颔首,如此说道。
他的表情沉静,仿佛已承认叶天凌说的话很对,然而……悬在他腰间的那柄修狭的长刀,却已缓缓出鞘。
大凡杀人之利器,无一不是泛着直欲择人而噬的杀伐之气,而冲田凉风手中这把刀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名匿遁山林的隐士。
在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大杀器的许霜怜的眼中,这柄气质恬淡的刀,更显逸秀拔群。
叶天凌却并未因此而小觑那把刀,因为眼前的一人一刀,早在两年前便已与雨月之国首屈一指的剑道名家柳生万斋战成了平局。
冲田凉风亦非泛泛之辈,他深知眼前这名青衣老者的实力未必就在“大夏武神”孙明磊之下。于是冲田凉风并未奢求速战速决而是以安定为先——摆出对准对手眉间的平青眼之型。他不愧是手刃过无数强者的高手,其姿势看上去虽松散慵懒,却毫无破绽。
眼见冲田凉风以“平青眼”起势,许霜怜不禁微微有些紧张了,据说这是一招见敌必杀的起手式,也不知坊间传言是否夸大其词?
反观叶天凌,他并未摆出任何架势。
叶天凌看起来只不过是随随便便地站着,手中的长剑“凌天”随意地指向斜下方,他的全身上下,每一处看来都仿佛是空门。
冲田凉风无论要从什么地方下手,看来好像都很容易。
但,他却迟迟没有出刀。
两人之间,就好像漂浮着一片静谧的水泊,似乎谁都不忍率先去打破那份宁静。
直至,一道恢弘的气劲,自远方来。
感受到那一丝波动的冲田凉风瞳孔微缩,果决地将刀刃朝前斜斜刺去。
刺出的轨迹,明明是直线,却又在恍惚之间,带有一点点微妙的弧度。
一如映射在幽幽泉水之中的倒影,虽然清晰,却并不真实。
朝前方递出的刀刃,行进的速度仿佛并不快,但……一旁的许霜怜却是暗地里替叶天凌捏了一把汗。
这一刀所展现出来的造诣,明显凌驾于许多大夏超一流武者的水准之上。
快与慢这两个字,其实没有资格被用来去描述冲田凉风的刀式。
动与静,才是更为贴切的表述方式。
冲田凉风的刀势至微至简,是介于动与静之间的那一种玄妙的状态。
同样感受到了那道气劲的叶天凌微微怔了怔,他抬头望向远方,竟是全然未将冲田凉风的刀势放在眼中。
但,叶天凌手中的“凌天”长剑,却是微微动了动。
“凌天”剑的动作很轻很柔,若不是许霜怜刻意留神观察,或许她就会错过叶天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动作。
不……又或者,“凌天”剑的轻柔动作,或许其实并非是叶天凌所为,兴许——是被一阵微风吹动的。
而那阵微风,便是冲田凉风那波澜诡谲的刀势。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水因地而制行,兵因敌而制胜。
叶天凌并没有刻意要如何,而他的剑……亦只是随风而动。
在由“静”转为“动”的一瞬间,两人之间的那片原本静谧的水泊,登时风云涌动。
“铿……”
冲田凉风手中的长刀,竟被一股莫名的大力震得激荡不止。
虽然长刀并未脱手而飞出,但这名来自雨月国的天才剑士,却是在突如其来的巨压之下被怼得连退三步。
他蓝紫色的发丝随风舞动,一缕长发无声折断,飘摇坠落。
“这是——上古传说中的……剑罡?”
冲田凉风很快稳住了身形,缓缓问道?
“称谓什么的,无所谓了。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吧。”
叶天凌的目光,依旧没有回到冲田凉风身上,在他的视线之中,一道雪白的人影飞速迫近。
“叶叔叔!”
听见这没头没尾的一声叫喊,许霜怜大为困惑,便扭头循声望去。
只见大殿前的石阶之上,一个少女急急行来。那少女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看来约莫十七八岁年纪。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她全身雪白,面容秀美绝俗,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眉间的忧色更是让人一览无遗。即便如此,这名少女身上那秀雅脱俗的清灵之气依然能够让人眼前为之一亮。
“叶前辈,不知这位姑娘是……”
许霜怜自接任阁主一职后,便几乎没有离开过白鹿洲,自是没有见过从小就宅在枫影城的白悠悠。
“她便是我那老友的外孙女。”
叶天凌叹道。
话音未落,叶天凌只觉心口陡然一阵剧痛,这种怪异的痛感是叶天凌此前从未经历过的——仿佛有一条炽热的火龙直直朝着自己的胸膛钻进去了一般,自己的五脏六腑皆能感受到无比强烈的灼烧感。
怎么会这样?
叶天凌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察觉到叶天凌神情有异,白悠悠立刻对不远处的冲田凉风怒目相视,娇声呵斥道:“我已来了,你别逃跑!”
逃跑?
冲田凉风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微笑,诚然,眼前这名少女已然具备了一定程度的武学根基,但……无论她的武道修为如何,都不可能改变她涉世未深的事实!
我已来了,你别逃跑……
仅仅从这八个字,冲田凉风便已迅速判断出眼前这名少女的江湖经验确实尚浅,而且……还浅到了一种可爱的地步。
“好,我不跑。”
冲田凉风微微颔首,话锋一转道:“不过,这里我还是想先解释一下——方才与这位前辈的交手,在下是完败的,我没有占到一丝一毫的便宜。换言之,假如这位前辈刚刚察觉到身体有些不适……那肯定与在下无关。”
叶天凌却是根本就不理会冲田凉风的话,而是看着白悠悠,问道:“丫头,你不在龙宵宫好生习武,跑回来做甚?”
白悠悠两眼微微红了红,但她对情绪的自控能力却是较之先前要优秀了许多。
“最近这些天,我的感觉很不好……我跟师父说了,她准我回来一趟。”
白悠悠答道。
叶天凌点了点头,而后,仿佛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叶天凌又猛地抬起头。
老人的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
在这一瞬间,便是强如冲田凉风者,亦是后背发凉,手心冷汗直淌。
后知后觉的白悠悠,此刻亦很快地醒悟过来,她眉宇间的忧色更深。
……
狱焰平原,炎流城。
距离那场颠覆整个炎流城势力格局的决战,已经过去了一周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薛凝缨对追梦者之家的做法大为不满。
叶开虽然在名义上,是天空竞技场的员工,但……叶开实质上,却是枫影商会的人。
既然叶开是枫影商会的人,那么……薛凝缨就没有理由不能去探视他。
“你搞清楚,叶开是我的人,为什么我不能见他?”
薛凝缨怒视着夏弦歌,大为光火。
“因为这是会长的意思。”
夏弦歌言简意赅道。
“什么?你脑袋里边装的都是水吗?啊?叶开是我的人,又不是你们追梦者之家的人,他凭什么要听任你们会长的安排?”
薛凝缨连声质问。
诚如薛凝缨所言,于情于理,叶开都不应该听任八云红叶的安排,至少……薛凝缨绝对是拥有随时都能见到叶开的权力。
但,追梦者之家,却连续三十七次拒绝了薛凝缨的要求。
三十七次!
薛凝缨猛然一拍桌子,大喝道:“给我一个理由!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我不能见叶开?”
“刚刚不是跟你说了么,这是会长的意思……”
夏弦歌无可奈何道。
“……你信不信我跟你们追梦者之家翻脸?”
薛凝缨寒声道:“你信不信我一回去就出暗花,买你们追梦者之家所有成员的项上人头!”
“信。枫影商会别的不多,就是钱多,你说的,我都信。”
躺在犀牛皮沙发上的夏弦歌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轻轻叹了口气,道:“不过,你别忘了,我们是盟友来着……你出赏格买盟友的人头,这——未免过于不智了吧?”
“呵呵……原来你们还知道与我是盟友啊,那——为何不准我见叶开?”
薛凝缨一屁股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不仅只是不准你见叶开,准确地说,我们是不准任何人见叶开。”
夏弦歌风趣地说道:“用叶开的话来说——不、不,我不是针对你,我的意思是所有人都不能见叶开。”
“你特么的……现在整个炎流城所有的人都在挂念着叶开的安危,你个狗东西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薛凝缨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冲着夏弦歌咆哮道。
大厅内的仆人们皆是拼命忍住笑,他们眼见薛凝缨走几步坐下,然而屁股都没坐热又一下子弹了起来,哪还有半点中老年人的风范?简直就像是个得了狂躁症的猴子嘛……
所谓的坐立不安,形容的就是此时的薛凝缨。
话说回来,这也真的不能怪薛凝缨没有定力,事实上,哪怕是让整个神荒之上最有定力的前辈高人坐在薛凝缨的位置上,那人一样也会寝食难安。
原因很简单:叶开就是叶玄。
此时此刻,整个狱焰平原,或许只有薛凝缨一个人知道叶开的真实身份?
憋了一肚子火的薛凝缨,实在是很想掐死这群明明就什么都不懂还偏偏要不懂装懂的白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