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中心，一架轻型医用直升机徐徐降落在二楼的平台上。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了起来，越下越大，凯芙不得不脱下自己的外套，挡在怀丝的前方，尽可能地将雨水隔开。

　　不太妙，凯芙有点忧虑地瞅了怀丝一眼。她的额头滚烫得像冒着蒸汽的锅炉，双眼紧闭，眉毛挤在一块，看样子她正在遭受难以忍受的痛苦。

　　＂怀丝？怀丝？＂凯芙俯下脑袋，尝试着在她耳边呼唤，＂如果能听到我说话，回答一声！千万别睡过去！＂

　　怀丝疲惫地哼哼了两句。凯芙费力地想集中精神，但是在直升机下方，她本来就糟糕的耳朵充满了嘈杂的噪音，根本无法分辨出怀丝的声音。

　　＂情况如何？＂一位人高马大的天网一司特工大声喊道。凯芙看见直升机的舱门里走出来三名医护人员，他们共同抬着一副担架。

　　＂路全都堵上了，特工！＂一个人答道，同样是扯着嗓子，＂出入特区的通道！现在已经全部封锁了！救护车被拦在了检查站，没法进来！其他伤员怎么样？＂

　　＂大概50人左右！都在急救中心等着呢！你们的人还能再快一点吗？＂

　　＂难说，特工！难说！我们正在和市区其他医院联系！不过坏消息是，这架飞机只能装下四个人！所以麻烦你们把剩下的伤员分个组，尽量把伤势最急，最需要救助的人排在前面！＂医护人员来到凯芙身边，＂来帮一下忙！把她转移到担架上！＂

　　一只冰冷的手挨上了凯芙的胳膊。

　　＂别走……＂凯芙看见怀丝乌黑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眼睛眯起一道缝隙，一滴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顺着她的眼角掉落。

　　＂别走。＂

　　一个字也听不见。但是凯芙肯定，自己从怀丝的嘴唇里读出了这个意思。

　　＂安……＂凯芙感到怀丝的手指捏着她的手腕，指甲都快掐进了她的皮肉里，＂我好害怕……好害怕……＂

　　一副呼吸面罩突然贴在了怀丝的脸上。

　　＂你别愣着呀！＂一个尖细的女声在凯芙耳边响起，＂真是……闪开闪开！＂

　　凯芙回过神来。在她的右手边，一个剪着短发的黑衣女人走下了飞机，一把将她挤开，一边熟练地将怀丝的四肢固定在担架上。

　　＂好了，她这下应该安全了。你们还有其他重伤员吗？我们赶紧的，把他们都转移出去吧！现在……＂

　　凯芙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地，看着怀丝无助地被他们抬上了直升机，看着其他人忙前忙后，她却一点忙也帮不上。空荡荡的失落感一阵阵泛上心头。

　　怀丝，别死，千万别死……这都是因为她，都是她的缘故，才害得怀丝卷入这些事情……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自己的私心，她早该断开和怀丝的联系，如果不是她对那份不该得到的感情的渴望，怀丝根本就不会被牵扯进来……

　　如果怀丝死了……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原谅自己……

　　＂喂，喂！我说，＂凯芙的肩膀被那个黑衣女人不耐烦地拍打了一下，＂如果你不想帮忙，可不可以请你先呆在急救中心？别碍着伤员！＂

　　＂噢，对不起，对不起……＂凯芙有点窘迫地朝旁边退了退，让出一条通道，＂不……我是说，我能帮忙的。我刚才只是有点儿，有点儿……＂

　　＂啊，明白了，＂对方的态度缓和了下来，＂因为她吗？……你别太担心，她能撑过去的……至少在我看来，她的情况还不算太糟。不过急救中心里面的很多人就不一定了，他们现在是急需我们帮助的那一批人。＂

　　她抬起头，注视着凯芙的眼角。

　　＂所以，你要是现在没太大问题，最好加入我们吧。＂

　　她拍了拍凯芙的后背。

　　＂来吧，振作点。＂

　　凯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转身跟了上去。

　　等一下！等一下！

　　凯芙突然停下了脚步。

　　不对。

　　这个女人的声音，她好像在哪听过……

　　该死！她之前脑子里被乱七八糟的思绪充满，居然没反应过来！

　　怎么办！现在……还来得及吗？

　　凯芙用力地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朝那个女人追了上去。

　　她在哪里？她明明看见那个女人走了进来！可是急救中心里面到处都是忙碌的特工，还有等待救援的伤员，她一眼扫去，根本没有发现那个女人的身影！

　　＂借过！借过！＂凯芙将特工证举在胸前。＂联邦特勤局特工！请让一下！＂

　　在不确定那个女人身份之前，她不敢说出＂奥嘉?格林塔＂这个名字，只得硬着头皮朝人群里挤去。还好，大部分人没有过多关注证件的异常，自觉地为凯芙让出了一条通路。

　　＂特工，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一个肩头印着C.I.A字样的男子挡在凯芙的面前。他一只手搭在手枪枪套上，狐疑的小眼睛直视着她。

　　＂呃，我其实……＂凯芙犹豫了一下，但是发现对方更加警觉了，连忙装作一幅满不在乎的神情，岔开了话题，＂对了，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跟我差不多高，褐色短发，穿着黑衣的女人？她刚刚可能从这里走过。＂

　　＂你找她做什么？＂

　　＂特勤局的内部事务。抱歉，可能不太方便公开。＂

　　＂我以为你们之间互相都有无线电通讯联络，＂中情局特工的声音严肃了起来，＂对不起，小姐，请把你的特工证拿出来。＂

　　＂不关你们的事儿，＂凯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事儿不归你们管。那个女人是特勤局的探员，跟你们中情局有什么关系？＂

　　＂确保安全，小姐。这是程序。我们还有天网一司现在是合作关系，中情局有权……＂

　　＂少跟我来这套。你没权力检查特勤局特工的证件，也没权力妨碍特勤局的事务。＂

　　凯芙毫不示弱，挑衅地顶了一句。哼！装腔作势的美国佬，这可没法威胁到她！她了解情报界这一套规矩。虽然中情局，联邦特勤局和天网一司名义上是合作关系，但是她对欧美中特工之间互相看不顺眼的矛盾也有所耳闻。这个时候如果示弱，乖乖地将证件拱手上交，反而会暴露马脚。

　　＂怎么着？要不要我通知亚诺局长，好叫他过来给你汇报一声儿？＂

　　这句话起了一些效果。中情局的特工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凯芙，挨在枪套上的手慢慢放松了下来。

　　＂她在走廊对面，正在和一个天网一司的人说话，＂他侧过身子，＂特工，小心点。那个罪犯几分钟前才逃走……她在哪里都有可能。＂

　　＂说实话，如果不是她弄坏了我的通讯器，我也就不用费这么老大周折了，＂凯芙歪了歪脑袋，＂那个家伙……差点没让我把命丢在这儿……＂她看见身边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补充一句，＂幸好遇到几个天网一司的朋友帮忙。＂她朝中国特工使了个眼色。

　　＂你好，格林塔探员。你好，中情局特工。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吧。＂中国特工冷漠地冲两人点了点头。

　　＂附近都很安全。＂凯芙笑了笑，＂有情况我会立即通知大家。＂

　　＂收拾好装备吧。＂中国特工面无表情地从两人之间穿过，＂在我们把伤员转移出去这段时间，随时都有可能动真格的。别单打独斗。＂

　　＂谢谢，你也多加留神。＂

　　中情局特工脸上的疑惑看起来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加掩饰的焦虑。

　　＂所以，情报是真的了？那个人真的是，你们特勤局……＂

　　＂精英部队里的精英，我只被允许告诉你这些，＂凯芙突然想起刚刚那个特工曾经对女警的描述，＂真实情况是，特勤局自己也是稀里糊涂一头雾水。不过……谨慎行事总没有坏处。特工，你也是，多加小心。＂

　　撂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朝走廊走去。

　　＂该死……这下该这么跟她解释呢？＂

　　凯芙把脑袋伸出墙边，偷偷看了一眼。走廊空空荡荡的，没有那个黑衣女人的踪迹，也没有天网一司特工的影子。

　　一股烦躁的热流顺着凯芙身上的每个毛孔散了出来。这家伙……跑到哪去了！

　　"站住！“

　　凯芙刚刚回过头去，她愣了一下

　　一个坚硬而冰冷的东西撞到了她的太阳穴。

　　＂喂，把手举起来，放到后脑勺上！＂

　　还是那个尖细的女声。

　　凯芙叹了一口气。这样软绵绵的命令，吓唬幼儿园的小不点吗……不过她还是乖乖地照做了。

　　＂真有意思。你猜怎么样？一个女孩儿，拿着一本伪造的证件，仅仅把头像照片替换了一下，居然就敢冒充一个联邦特勤局的探员，混进了戒备森严的急救中心……＂凯芙身边的那个女人小声地嘀咕道，＂我想，冒牌探员小姐，你或许应该解释一下，她这么做的理由吧？不然我只好把你丢给特勤局的医疗小组，让他们打开你的脑壳去寻找答案。＂

　　凯芙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果然是她，她想。还是那个一成不变的黑色短发，睡眼朦胧的眼角围着浓重的黑眼圈。

　　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她是我的朋友，我可以毫无保留地相信她的。

　　＂你要是敢把我丢给医疗小组，我就把你偷偷在办公桌里藏漫画书的事儿全部告诉尼摩。＂

　　黑衣女人的眼睛瞪得滚圆。

　　＂露娜！是你！怎么会……噢，天哪，我早该想到……＂

　　啪嗒—

　　没等对方说完，凯芙扭住黑衣女人的手腕，轻巧地一拧。手枪从她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Ach！疼疼疼—＂

　　＂告诉你多少次了，奥嘉。＂凯芙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要拿枪挨着犯人太近，很容易被人缴械的。你就是记不住。你这样的笨蛋是怎么当上特勤局探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