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 down。”

　　“吱呀-“ 一声，老旧的公寓电梯停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年久失修，电梯门打开一半后，卡在中间不动了。女孩不得不双手扒住门沿，使出吃奶的劲儿，一点一点把门拉开。顿时，一股混合着酒精，大麻和劣质香水的味道，从走廊里之飘出来。

　　“这破地方，”女孩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再也不想住这儿了，再也不想了！”。

　　然而在摸了摸钱包之后，她又懊丧地垂下了脑袋：不管怎么说，这栋起了个非常浪漫的名字---“玫瑰海”的公寓，是她花了好几个星期，几乎将整个特区翻了个底朝天，所能找到最便宜的公寓了。

　　而且……即使是每周40欧元，她也经常拖欠房租，为此已经遭到了房东数次严厉的警告。不过女孩对此一点也不上心。在特区，最宝贵的资源就是收入。她又不是个小学生，不会老老实实地将自己挣来的钱拱手让出，交付一群什么都不做，混吃等死的懒惰房东。最好的结局，还是像那位好心的警察说的一样，“离开特区”，到别的地方碰碰运气。

　　不过在那之前，你一定要有相当数额的存款，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合法居留的身份。

　　说不定，在下一个城市……就能找到他的线索呢？

　　女孩苦笑一声，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墙壁，继续在走廊里前行。她头顶的那盏日光灯管质量很差，光线微弱不说，还忽明忽暗地闪个不停，晃得她眼泪汪汪。“306……307……”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费力地辨认门板上的号码。

　　“308……到了！”

　　女孩如释重负地笑了笑，肆意地伸了个懒腰，从钱包里取出房门卡，在感应器旁随意的刷了刷。

　　“滴---“ 感应器发出一声警报，亮起了红灯。

　　女孩莫名其妙。她拿起房卡，狐疑地端详着。

　　没有损坏的痕迹，也不大可能是消磁。

　　她换了一面，再次贴了上去。

　　“滴---“ 又是一声烦人的警报。女孩挠着头，偷偷地瞄了一眼身边。闪烁的灯光下，走廊一丝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像一片坟地。

　　她疑神疑鬼的神经瞬间警觉起来：说不定，这是哪个人给她下的一个套。如果房卡没有问题，却不停地触发着警报，那么这可能说明：

　　她家的房门，已经被人动过了手脚。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她低下头查看着门把手，装作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右手同时以不易觉察的姿势悄悄垂下，从袖子里“唰-”地弹出一把匕首。

　　女孩屏住呼吸，等待着危险的信号。只要让她听到脚步声，不！就算是一丝游离的呼吸声，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先发制人。不管那个人可能的目的是什么，不管对方是谁，他们的脖子在她的刀下都一样脆弱。

　　“叮---“

　　女孩转过头去，电梯又停在了三楼。

　　这下错不了了！女孩紧紧地捏住刀柄，一步一步朝电梯口挪去。现在距离六点的宵禁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不可能有人在这个时候上来的！

　　她这么默念道，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应对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危险消灭在萌芽。

　　电梯门半开着，缝隙闪过一丝亮光，一道长长的影子拖在走廊的地砖上。

　　“嗨，有人吗？”

　　女孩的胳膊颤抖了一下，握着刀把的手指不自觉地松开了，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板上。

　　电梯里的人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请问，有人在附近吗？” 一个尖细的嗓音传了出来，“对不起……这电梯门，好像卡住了……你能帮我把它打开吗？”

　　难道这也是一个圈套吗？利用她放松警惕的一刹那，引开她的注意力，然后从她身后发动一次快速的袭击，趁她没有任何反应，将绳索套在她的脖子，或者用沾了麻醉剂的毛巾盖住口鼻，还是直接划破她的喉咙？

　　电梯里传来了第三次求助，打断了女孩的冥想。她定了定神，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顺手用袖口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蹑手蹑脚地朝电梯走去。

　　“啊，真是多亏你了，” 在女孩将卡住的电梯门拉开后，那个人松了口气，“真不知道这个老电梯是出了什么毛病，怎么也没人来修一下。我差点还以为自己要在电梯里睡一晚上呢……太感谢你了。”

　　女孩偷偷地向说话的人瞥去。这是一个大约23到25岁的年轻女子，顶着一头长长的金色卷发，穿着一身一尘不染的米黄色大衣，脖子上紧紧地围着一圈印有德国国旗的围巾。她感到惊讶的是，眼前这个人的外貌看起来与D37特区完全格格不入：一副优雅的白框眼镜，轻盈地架在她小巧玲珑的鼻子上，如果再配上她手上提着的小款手提包-----虽然她仍然对包里装的是什么保持警惕，在她看来，轮廓极其像一只手枪-----女孩甚至以为自己正在面对一个洽谈业务的律师。

　　“怎么了？你还好吧？”

　　女孩抬起头来，对面的那个女人正对着她笑，带有一点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哦，不，没什么……” 女孩支支吾吾，把整个脸严严实实地捂在兜帽的阴影中，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相貌。

　　她看上去绝对不是应该出现在特区的人。不管是口音，打扮还是长相，一定来自某个殷实的白人中产阶级家庭。

　　一只白皙的手，轻轻地伸到女孩面前，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你好，” 年轻女人和蔼地说道，“我叫怀丝，怀丝·瓦伦汀。”

　　女孩犹豫了一下，在怀丝眼神的鼓励下，勉强伸手和她握了握。

　　“娜塔莎……嗯，叫我娜塔莎就好。”

　　“很高兴认识你，娜塔莎。你是俄国人吗？德语说得真好！”

　　“嗯……我是俄国人。其实我学德语的时间很短，不到三个月。刚刚……刚刚你在电梯口的时候，我费了老大劲儿才听明白。

　　“那你可真的很有天赋！我自己半年前就开始学俄语了，可是直到现在也只会一句，Привет，Рад вас видеть什么的……我的发音怎么样？”

　　“挺好的……我是说，嗯，像一个真正的俄罗斯人。”

　　怀丝咯咯地笑了，声音像银铃一样清脆。

　　“你可真是客气，和其他人不一样。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也住在三楼吗？我在想，说不定我们以后可以多联系联系，串串门什么的。你知道，我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第一天就被特区这些弯弯曲曲的街道绕得头昏眼花，身上的现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摸走了好多……我想我可能还要花上好几个月来适应这里的环境呢。”

　　“如果你需要，我也许可以给你提示一下，特区一些治安比较混乱的街区，” 女孩敷衍道，“顺便说一句，其实我家在二楼，而且我不一定一直住这儿……”

　　“没关系，只要你有空，随时欢迎来我家里逛逛。” 怀丝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张门卡，“不过话说回来，这条走廊看起来黑得有点让人发毛啊。”

　　“公寓哪里都这样，”女孩手扶着电梯门框，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嗯……我最好还是给你提个醒儿，这条走廊中间可能有一台老式的座地挂钟，很容易绊倒人的。”

　　“谢谢你，娜塔莎！你人真好，”怀丝感激地笑了笑，“正好明天是周末，我有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想来我家尝尝我做的小点心吗？”

　　“哦……随便，我是说……当然，当然，”女孩还从来没有受到陌生人这么热情的对待，一时有点不知所措，“那……你家住在哪？”

　　怀丝伸手一指。

　　“308.”

　　女孩的手指刚刚碰到电梯按钮，猛然间停住了。

　　“3……308？” 她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你住在……308号吗？”

　　“对啊，虽然我还不是太清楚他们把我的房间安排到哪里去了……好像是在走廊尽头，这边？ 这边？” 怀丝挠着下巴，不确定地指点着，”还是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