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上的笑脸依旧在,与周围的黑暗完美契合。
惊魂甫定的梁溯寒坐在地上,等待着身体里的疼痛消退,人和石像都在黑暗中静默着。
但这个时候,梁溯寒胸前的灵骨却渐渐灼热起来,它散发着奇异的光辉,在浓重的黑暗里,反而显得越发诡异。
“嘻嘻……”石像发出笑声,虽然听过两次,但这尖锐的笑声依旧令梁溯寒心惊肉跳。
胸前的灵骨越来越热,烫的他胸口一阵疼痛,梁溯寒只能摘下来,一脱离他的身体,灵骨居然漂浮起来,炽热的感觉令他无法靠近,系在上面的细绳燃烧起来,火焰瞬间照亮了黑暗,也照亮了石像上诡异的脸,在梁溯寒不明所以时,灵骨忽然飞向石像中的人脸!
青狼刀都不能斩断的石像,却在这小小灵骨前融化,灵骨穿过表层的石头,直接钻入那张人脸的额头正中!
“蓬”,整个石像变成暗红的颜色,白色灵骨也在一点一点变红,不到片刻,就成了那种令梁溯寒心惊的暗红色,石像表层的石头渐渐脱落,如同毒蛇褪去的皮,一个全身暗红的人形缓缓从石头里走出来,它的脸很模糊,但嘴角的诡笑异常鲜明,额头上嵌着灵骨,如同一块宝石,散发着妖异的光彩。
这究竟是什么?梁溯寒呆呆的望着面前的诡异场景,他的身体在颤抖,来自远古的恐怖凶兽气息如山海一样向他压过来。
灯火在寒夜中摇曳着,青云轻轻敲击着夔牛的头骨,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一万年前,凶兽皇者沧溟进犯人间,血流成海,人间的一切灰飞烟灭,凡人的强者无一合之敌,眼看人间就要毁灭,彼时,北方玄武之主、东方青龙之主、西方白虎之主、南方朱雀之主,四人四兽合力,以牺牲四位神兽的代价消灭了沧溟,从此人间再也没有四大神兽,只有四方守护之主,一万年过去,曾经的战场变成了现在的天狼关,很多人以为天狼关是为了防卫我们厥奴人,却忘记了它存在的真实目的是为了镇压沧溟的遗体,沧溟虽然死了,但它的力量却还活着!我们可以用这种力量对付压在我们头上的敌人!反抗永远比逃避好,而我们的宿命迟早会到来。”昏黄的灯火下,青云的脸显得沧桑起来,讲述着一个渐渐被人遗忘的远古传说。
镜先生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我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的野心如此之大。”
青云纠正道:“这不是野心。”
镜先生道:“他们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青云道:“他们已经腐朽,只想这样坐井观天,从来不愿意爬上去看一眼,整个人间只有百里长青有这样的魄力,但他失败了,所以我站出来,完成他的未竟之志!”
镜先生呆呆的望着青云,自从百里长青隐退,这二十年来,没有一个人狂妄到与他相提并论,但眼前的这人连天命强者的境界都没达到。
青云笑道:“我原本以为你能了解我的用心。”
镜先生摇摇头道:“不管你说什么,一旦你解除了沧溟之血的封印,你就是所有人的敌人!”
青云叹口气道:“老朋友,我终于明白像你这样五百年一出的强者为什么会屈服在萧摩诃的座下,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明白站在巅峰看到的风景,因为你失去了攀登巅峰的斗志!”
镜先生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如果你以为用这样低劣的言语就能的激怒我,还是省点功夫吧,萧兄的心志岂是你能明了的,我再说一次,收手,否则,就休怪我无情!”
青云脸上浮起诡异的笑容,“老朋友,现在收手已经晚了。”
伴随着他的话,营帐外响起兀烈惊天动地的吼声,九阴诛魔阵已经完全失效,
兀烈的身体合二为一,狂暴的气息扫荡着营地里的每一个人,龙秋一脸的不可置信,宁道融面如金纸,无忧眼中透着疲惫,但很快,这疲惫变成了决然,“龙剑师你拖住他,绝不能让他离开九阴诛魔阵的范围。”
龙秋刚要说两句漂亮话好扭转佳人的心意,但无忧根本没给他插嘴的机会,转头对宁道融道:“事已至此,道长无需留手!”
宁道融眼中闪过一抹神采,他终于确定这位英姿飒爽的少女一定跟道门脱不了关系,否则,怎会知道自己的底细?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道门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当下也不客套,“我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龙秋望着气焰滔天的兀烈,心里有些犹豫,他没说话,无忧直接代替他做了决定,“好!”说罢,也不管龙秋的脸色,手掌一翻,两把精光闪闪的短剑已然出鞘,率先冲了过去。
兀烈的身体膨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几十条黑色触手像黑蛇一样激射而出,碰到石头,石头化成粉末,碰到人,人化成一滩黑水,碰到刀剑,刀剑变成黑色铁锈,黑色在地面上触目惊心的漫延着,充斥着死亡的腐臭,大地似乎都在腐烂。
十几道黑色触手同时刺向冲过来的无忧,封锁了她所有的行进以及躲避路线,无忧宛如从灌木从中灵巧跃起的野鹿,躲过所有的触手,人在半空,两只触手静候多时,一只刺向她的的咽喉,一只刺向她的心口,避无可避,半空中忽然闪过一道剑光!凌厉无比,触手应声而断,无忧落在地上,眼神闪了闪,却并不理会贴过来的龙秋,再度冲了上去。
兀烈眼看两只蝼蚁冲向自己,怒不可遏,嘴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身体上所有的触手都向两人刺了过去,龙秋挡在无忧前面,眼中掠过电芒,“来的好!”手中铁剑漫延着金色的光辉,黑暗的天空中传来阵阵龙鸣,如同一条金色巨龙降临人间,那是强大的剑气幻化的虚影,龙秋猛喝一声:“金龙斩!”剑气在大地上劈出一道长长的沟壑,整个厥奴营地被这道剑气劈开,那些逃跑的厥奴人也消失在剑气之中。
兀烈整个人又被分开,与此同时,无忧人已高高跃起,如同穿过重重云彩的飞雀,又从云彩上落下,手中的短剑精准的刺入兀烈的眼眶中。
但兀烈脸上没有丝毫痛苦,扭曲的脸上只有疯狂的笑意,庞大的身体化作一团黑雾,黑雾不断浓缩,渐渐恢复成人形,兀烈拔出刺进燕窝的短剑,眼中的猩红色不变,“我应该感谢你们,如不过没有你们施加给我的痛苦,恐怕我已经成了一个怪物。”
无忧疾步后退,“难道你现在不是怪物吗?”
兀烈脸上笑意狰狞,“我是神!”他伸出一只手,黑色的雾气如有生命般追逐无忧而去,眨眼之间就包裹住了无忧,将她提到半空中,“我该怎么回报你们呢?”兀烈的红眼中闪动着暴虐的光。
无忧眼神中弥漫着痛苦,但此时,龙秋冲了上来,身影一晃,剑光围绕着无忧闪动,黑雾被连绵不绝剑光削去。
没有黑雾束缚,无忧从半空中落下,“多谢。”这两个字虽然平平淡淡,但绝对没有丝毫虚情假意。
龙秋大喜道:“无忧姑娘客气了。”
一见到龙秋这种谄媚的笑容,无忧眼中又迅速掠过厌恶之色,但很快,两人之间掠过一道黑影,龙秋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觉得自己胸前一疼,接着一道金光挡在身前。
“金鳞甲?你们剑宗好大的手笔!”已经恢复神智的兀烈讶然道,他在天都多年,自然见多识广,金鳞甲是神霄门的灵器,后来被神霄门赠给了剑宗,没想到落在此子身上。
龙秋望着胸前的伤口,若是没有金鳞甲,现在的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这是他父亲送他的保命之物,没
想到这么快就用到了。
无忧道:“你没事吧?”
受到死亡的威胁,龙秋对无忧的心思淡了几分,毕竟若是命丢了,也就再也没有机会一亲芳泽。
兀烈舔了舔指尖的鲜血,陶醉道:“不亏是剑宗的才俊,血都比别人甜。”
无忧瞥了一眼还在念咒的宁道融,低声道:“拖住他!“
此时的兀烈耳力是何等的敏锐,方圆十里的动静都在他的掌握中,自然没有忽视一旁的宁道融,笑道:“哦?难不成你们还有什么杀手锏?”沧溟之血的力量让他感觉自己以然是凡间的神灵,而作为神灵,他要让这些凡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于是,他张开双手,“那么,使出来吧,我也很想知道现在的我到了哪一步。”
宁道融闭着眼,手持一张黄符,嘴中不停的念着繁琐的符语,黄符上龙飞凤舞着几个银白字体,忽然,他睁开双眼,一口精血喷在黄符上,黄符上银电闪动,宁道融舌绽春雷,“九霄神雷,听我号令!”黄符射向乌云翻滚的夜空,刹那间,银白的闪电照亮了整个夜空,宁道融须发皆张,道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破!”
水缸粗的雷电从天而降,凛凛天威似乎要撕裂这片大地,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天地,兀烈整个身体都沐浴在雷电中,但他没有倒下,还在挣扎。
宁道融仰天怒吼一声:“破!”
又是一道银白色闪电劈下来,整个大地都振动起来,电光中兀烈中颤抖着,倒下,身体上燃起了火焰。
龙秋心有余悸的看着宁道融,暗想以后若是冲突起来,绝不能留时间让着牛鼻子老道玩这一手。
兀烈倒下的同时,宁道融也跟着倒下,九霄神雷是道门秘法,本应是天命强者的手段,他作为化境中人勉强使出来,极大的耗费了心力,这将对他以后的修行产生极大的影响,甚至有可能永远停留在化境。
无忧扶起宁道融,“道长!”
宁道融潇洒一笑:“除魔卫道本就是我辈份内之事,姑娘无需介怀。”
龙秋见无忧和宁道融这么亲近,心中暗恨,嘴上不阴不阳说道:“哎,我舍生忘死,功劳都是你的。”
宁道融早就对龙秋失望至极,闭起眼不再言语,无忧笑意盈盈道:“哎呀,怎么会忘记龙大剑师的功劳呢?”
佳人软语在耳,龙秋哪里听得出来她话中的讥讽,“只要姑娘掀起面纱让我一睹仙容,便是死了也值得。”
无忧安放好宁道融,月牙般的眼眸中笑意更甚,“你真的要看?”
龙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欣喜异常,“当然当然,呃——”惊愕中,一道银光劈面而来,龙秋到底是剑宗年轻一辈的精英,手中铁剑像是有灵性的挡了上去,龙秋惊怒交加,“你这是做什么?”
一击不中,无忧又是一剑刺出,此时的她像是换了一个人,眼中再无半丝柔情,只有冰冷,“你们剑宗的人,个个该死!”
“什么?”龙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剑宗执天下之牛耳,就算是当今皇帝,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宁道融也惊讶的看着无忧,“你、你是花家的人?”
但没等无忧的回答,另一个阴沉的声音在一边响起,“我还没死呢,你们就自己打起来了?”
三人都像石化一般,愣愣的看着从灰烬中爬起来的兀烈,宁道融全身颤抖起来,“不可能,不可能,就是天命强者受了九霄神雷,也会有性命之虞,你怎么还能活着?”
兀烈全身如焦炭一般,但他的确还活着,眼中的猩红不散,咧着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