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是从既定的方向出来，像极城市里的打工仔，两点一线，生活毫无惊喜可言。今天的日出还是那个地方，日出日落之地与昨晚没有什么分别，然而，于程峰来说，一切已经不同了。

　　可能因为人类是有感情的，很容易就会有感而发。若果一个人没有了感情，他还算是个人吗？只是，如果人的感情过于丰富，往往是一个人的痛苦根源，如果人真的可以做到无情，是不是就不会痛苦？

　　下了一宿雨后的夕阳还是一如往常的橙红，黑夜即将逼近，天又再次下着毛毛细雨，好景总是不长。

　　程峰失神地从警署步出，脚步浮浮，脑中闪现着刚才落口供的盘问情境。

　　“你知不知道死者最近去过什么地方？”警员犀利的眼神落在程峰脸上，他在等待程峰的回答。

　　“不……不知道……”程峰垂下头，呆呆的看着银色桌子，仍旧失神的他还没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你知不知道死者近来有否向人借钱？”警察的语气开始不悦。

　　“不……不知道……”程峰摇着头，低声回答。

　　“那你知不知道死者最近因为什么事情而不开心？”警员再问。

　　“我想……我不知道……”程峰沉思一会，平静地回应。

　　“那你知不知道死者昨天做过什么？”警员按捺着怒火，声音变得有点异样。

　　“我……我不知……”程峰以更微弱的声线再回答。

　　“哼！你真是一个称职的同居男友！”警察冷哼一声，声音中充满了讽刺。

　　程峰落魄地走出警署，就在这时一个警察身后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抬眼望去，来人正是雅琳的母亲——萍姨。

　　程峰惊讶地看着萍姨，随后连忙低下眼帘。程峰慌乱地低着头，用几乎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萍姨……”

　　萍姨经过程峰身边时，轻轻抬眸看了一眼程峰，没有回答，眼神中充满了怨恨。

　　警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死者家属来了……”

　　程峰听到这句话，逃也似的离开。萍姨冷冷地看着程峰离开的背影。

　　萍姨是雅琳的母亲，当初自己和雅琳不顾她的反对执意住在一起。现在……

　　程峰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萍姨？

　　汽车响号声冲击着程峰的耳神经，失魂落魄的他看着剎停在面前的私家车，原来他不知何时已站在马路中央，面如死灰。

　　那一刻，司机的咒骂根本一句也进不了他的耳内，围观途人都眼睁睁地看着失常的程峰，呆站在马路上，像快要倒下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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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厦门市深蓝的天穹被都市的霓虹灯照亮，仿佛火烧云般，天空透着异样的光晕。

　　程峰家的大门被重重踹开，村长、默默和小舒扶着醉醺醺的程峰走了进来。

　　村长与程峰相识多年了，两人是忘年之交，没有因为年龄的差距而产生代沟。更多时候，村长更像程峰的家长，在程峰需要搀扶的时候，指引程峰的方向。

　　如果村长是程峰的大家长，默默就是成风的妹妹。默默是村长的女儿，她永远不会懂为什么父亲会和程峰相处在一起。因为程峰年轻而无为，事业一年多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还不懂得珍惜。不过，最让默默生气的不是父亲和程峰的关系，反正默默和父亲合不来，他爱和谁交朋友都不重要。更让默默在意的是程峰的女友，雅琳。在默默心中，雅琳是最完美的女生。她年轻貌美，有才华，善解人意，集天下女人所希冀的优点，偏偏摊上程峰这么一个不长进的男朋友。

　　不过今天出了醉酒的程峰让默默感到不爽外，还有一个人时刻刺激着默默地神经——小舒。

　　默默从小舒来上班的第一天就开始讨厌她，当她公开勾引程峰，公然与雅琳为情敌时，默默更是容不得她。只是，默默不是老板，所以她只能隐忍，心中盘算总有一天要把小舒赶走。

　　小舒不是不知道默默对自己的厌恶，但她不介意，唯一可以让她在意的，只有程峰一人。

　　突然，程峰脚步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沙发上。刚刚进来的村长、默默、小舒都被一片狼藉的屋内情景所惊吓。

　　默默：“哇！这里刚刚经历过大扫荡，鬼子进村吗？”

　　村长无奈地摇摇头，看着烂醉如泥的程峰，他和雅琳一定又吵架，所以才会喝成这个样子。村长心生闷气，实在懒得搭理这个醉酒鬼。默默坐在一旁，逗弄着摇头摆尾的小狗邦邦，她本来就不愿意来，最讨厌酒鬼了。小舒关怀地蹲在程峰身边，担忧地擦拭着程峰因酒精而变红的脸。

　　程峰家的一角，靠窗处摆放了一张桌子，那是程峰平常工作的区域，只是现在桌上没有任何办公用品，因为之前全被程峰扫落在地。

　　街灯昏黄而幽暗，从窗户射了进来。

　　这时，一个身影坐在程峰的工作桌前，一脸沉闷的转身看着程峰，是雅琳。雅琳冷冷地瞪着程峰，看到小舒对程峰的暧昧态度，看着程峰又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心中无名火起。

　　雅琳：“村长，别理他，让他喝死算了！”

　　村长好像听不到雅琳的话，仍旧面对着程峰，无奈地说着。

　　村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看着程峰：“本来想着两星期没有见到你，又听雅琳说你找到一份不错的设计工作哩……想着你爱情、事业两得意，要和你喝酒庆祝，怎么喝成这样呢……”

　　默默斜眼瞥了一眼村长：“我爸……”

　　默默指着狼藉的地面：“爱情、事业两得意，怕是要改成爱情失意了。这场面像不像你和我妈离婚前那景象？”

　　默默的画刺痛了村长，村长不悦地等着这个让他头疼的女儿：“小两口吵吵嘴，打打架，正常的很！小丫头……”

　　默默打断，不耐烦：“小丫头我不懂，您继续，我闭嘴。”

　　小舒实在听不下去，两人只要一开始吵嘴就没完没了。她嗔怪道：“村长，都怪你把他灌醉。”

　　“呕……”这时，程峰突然喷了少许呕吐物在小舒身上。

　　“哎呀！”小舒尖叫一声，拈着衣领，意外地看着程峰，她完全没有想到程峰竟突然吐在自己身上。

　　小狗邦邦从沙发底爬出，望一望主人程峰和陌生小舒的背影，又看一看雅琳。

　　小狗邦邦慢慢走到雅琳脚边。

　　小舒熟络地走进厕所，仿佛自己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村长看着小舒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默默看着小舒的背影：“爸，小舒好像很熟悉这里的样子哦！”

　　雅琳不满：“村长，你这什么员工啊？把自己当成谁了！”

　　村长深感困惑，问醉酒的程峰：“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干吗要喝下整瓶威士忌来庆祝呢？”

　　雅琳气不打一处来：“就算不是什么日子，他也会给自己喝酒的理由。”

　　村长环视房子四周，视线扫过桌子前的雅琳。

　　村长：“你又让雅琳自己一个人吗？唉……你应该待她好一点，女朋友是用来爱的……别说兄弟不提醒你，你这样对待她，有一日她移情别恋，你不要怪她呀！还有，别喝得太狂！

　　雅琳听到村长这句话，略一动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才好。她心中的痛苦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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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厕所门被打开，小舒走进厕所。

　　小舒拿毛巾时见漱口盅里一蓝一粉红的两支牙刷，她有点妒意的望向前面的玻璃镜。玻璃镜中出现雅琳与程峰二人在刷牙嬉戏的样子。

　　小舒愤然把玻璃门拉开，发现旁边贴着一张小小的字条，她知道这是雅琳的字迹。

　　字条上写着：盼我俩的感情能像牙齿一样，至死不烂。

　　小舒看见此字条，妒火中烧，把字条撕下。她把属于雅琳的那支粉红色牙刷拿去刷厕所马桶上的污渍，刷完以后小舒又把牙刷放回漱口杯中。小舒看着那支粉红色牙刷，心里仍然觉得不解气。她又拿起牙刷和撕掉玻璃门旁的那张字条丢在垃圾筒内。

　　小舒把热毛巾弄好，突然又从垃圾筒中取回那支牙刷和字条，抛出窗外。做完这一切，小舒才解恨地走出厕所，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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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舒从厕所走了出来，看到村长生气地坐在一旁看着醉酒的程峰。

　　程峰在茶几上摸索着，村长和默默都懒得搭理他。村长经营酒吧多年，看太多喝酒人的醉态，早已见惯不怪。因此，程峰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打翻了一个玻璃杯。

　　杯子摔落在地上碎裂一地，碎片飞溅。

　　雅琳紧张地站了起来，担心程峰受伤。小舒先于雅琳，快速冲过去扶起程峰，一脸担忧，仿佛自己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雅琳看着小舒的举动，完全当自己是透明人，心中十分不满，转身看向窗外，决定不再看眼前这一出闹剧。

　　程峰双眼迷蒙，看着大献殷勤的小舒，一瞬间竟然把小舒当成雅琳。

　　程峰声音颤抖，喃喃的：“雅琳……”

　　程峰说着，已经伸手想要抚摸小舒的脸。

　　一旁冷眼旁观的村长忍无可忍，大声怒喝：“闹够了没！这个是小舒！你到底有没有把雅琳放在心上！”

　　默默：“你这个色狼！有雅琳姐这么好的女朋友，还四处招惹路边的野花。”

　　小舒听出默默话里带刺，狠狠瞪了默默一眼。默默不甘示弱回瞪小舒。

　　雅琳听到村长的话，缓缓回头，晶莹的泪水挂在脸上。她伤心、委屈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难道程峰已经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吗？就算自己就站在他眼前，他也可以视若无睹，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程峰听到村长怒喝，猛的垂着头，双手捂着脸，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的语气依旧可以感觉到，他激动得肝肠寸断。他自言自语，似是说给所有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是……我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是我的错，是我害了雅琳……因为我……”程峰抬起头对着村长，“雅琳昨晚……跳楼死了……她自杀……死了……她……她死了……”

　　惊愕，村长、默默和小舒被吓到。雅琳作为程峰口中的女主角，听到程峰的话，呆立当场，仿佛程峰说的是别人的事情。

　　村长失声地：“你说什么？”

　　默默：“你说什么！雅琳姐……”

　　雅琳无助地看着村长，村长眼神空洞，原来村长一直都没有看到自己。把自己当成了透明人。

　　雅琳惊慌：“我……我没有死……我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啊！”

　　雅琳冲过去，想要冲过去抓着程峰的手。与此同时，小舒猛地站起来，眼看就要撞到雅琳。谁知道雅琳却硬生生地穿过了小舒的身体，雅琳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惊恐之色爬满了她苍白的脸。

　　雅琳张着嘴，却喊不出声音。此刻，天地在旋转。雅琳仿佛落入记忆的漩涡，昔日一幕幕出现在自己面前，直至从楼上坠落……

　　突然，一阵不知从哪里来的怪风刮了进来，让窗户砰地一下关了起来。怪风把小舒低垂着的头发刮向她自己的脸，更把茶几上的白色陶瓷花瓶吹倒，摔在地上粉碎。

　　村长和小舒二人面面相觑，有点说不出的恐惧感觉在心中蔓延。

　　小狗邦邦似乎感觉到雅琳心中的不安，向着村长和小舒二人乱吠。

　　小舒想起自己刚刚还把雅琳的牙刷扔了，以为马上遭报应了，心生害怕，急匆匆走出房子。

　　村长看着小舒离开，本来他也很害怕，但是又不忍心放着程峰不管。他左右为难地看着程峰，不停做着“因父之名”的手势。默默眼泪无法控制的落了下来。

　　雅琳激动地大声叫喊：“我……我死了吗？村长，你可以看到我的，是不是？

　　我死了吗？”

　　村长哆嗦着，看到程峰渐渐昏睡过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默默哭得泣不成声：“爸……我……我想回家……”

　　村长为难，其实此时他也想离开，只是顾及到程峰的感受。村长看一眼程峰，又看了看女儿，他只能难堪地提出离开的要求：“那……阿峰……你好好休息，节哀顺变……改天我再来看你，我陪默默先回去……”

　　村长等了半天，见程峰没有反应，只好搀扶着默默，两人匆忙离开。

　　门关上后，邦邦停止吠叫，慢慢走到雅琳面前乖巧地伏下，守护着它的主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