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红心跳骤然加快,怕再看他会失了方寸,便羞涩地侧过头去:“少爷净会哄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谎话呀?”王皓轩认真道,“走吧,你不是等不及要去游湖了吗?”
说完抓起她的手臂大步流星,梅红惊惶,连忙使劲挣脱出来,只是紧挨着他并肩走。王皓轩见状,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尴尬地笑了笑。
-摘星湖热闹非凡。
大大小小的画舫停驻在岸边,在这烟波浩渺之上,似蓬莱仙境一般散发出五彩斑斓,每每还有一浪又一浪的欢歌笑语从里面传出来,飘荡在夜空之中,酒香人暖,引人无限遐思。
有游船上的歌姬手抚琵琶,唱起了暖暖的轻歌——
“桃红复含宿雨,
柳绿更带朝烟。
花落家童未扫,
莺啼山客犹眠。”
两人坐上一条扁舟,船夫慢慢摇起船桨,和着这痴醉的歌声,悠悠然飘在这如镜的碧水之上。
梅红早被这四周的如梦繁华所吸引,左看右瞧,眼睛里始终闪烁着晶亮的光彩。她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王皓轩的身份,不停地问东问西,王皓轩也不厌其烦地跟她一一解释。
“怎么样?今天带你出来这一趟,来对了吧?”王皓轩笑道。
梅红点点头,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出宫之后,王皓轩专门买来让她换上的京城女子的常服,忽然轻轻一叹,感慨道:“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风景,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
王皓轩不由敛起笑容,让船夫稳着船,走到梅红身旁坐下,心生怜惜:“只要你愿意,以后我带你走遍大江南北,吃尽天下美食,看尽天下美景,好不好?”
梅红抬头看他,心底如波涛翻滚般激动。但她终究忍住了眼泪,只是深深一笑,柔声道:“少爷的好意,梅红心领了。”
王皓轩有点失望:为何梅红会这般淡然呢?
其实他并不知道,梅红一来觉得王皓轩毕竟是堂堂信王,自己只是一个小宫女,地位悬殊,纵然王皓轩再不看重门第,她也觉得配不上他。二来,两人相处时日尚短,他又怎会有多少真情呢?说不定只是随口说说,玩笑一番罢了。
“梅红,你看今夜明月如林,天气也不冷不热,十分宜人,我给你吹一曲笛子如何?”王皓轩不想继续尴尬,便换了话题。
“听说少爷吹得一手好笛子,梅红今日这么有幸能够听到吗?”梅红眼前一亮。
“吹得不好,你可别见怪哦!”王皓轩笑道,边说边从袖中摸出一支短笛来。
梅红笑着摇摇头:“怎么会呢?梅红洗耳恭听。”
王皓轩含笑,将笛子放在嘴边,尽管四周时时聒噪,然而他的笛声却宛若仙乐一般,袅袅升腾,将一切杂音都驱散不见,唯余这一笛令人方名感动的平静舒坦。
梅红纤手托腮,直勾勾地凝视着他,似要看得魂灵出窍了一般。王皓轩迎着她的目光,眼中泛起一片渐渐浓烈的温柔。
一曲终了,连船夫都连连称赞,梅红却似还未回过神来。
“可惜,就算吹得再好,终究也只是一个人罢了。若有人以笛或琴相和,那今夜这摘星湖之游,岂非更完美?”王皓轩放下笛子,颇为感慨。
谁知梅红忽然笑道:“其实梅红小的时候,也曾跟同村一个卖艺的师傅学过吹笛子。只是后来到了京城,就一直没机会再吹了。少爷要是不嫌我吹得难听,梅红斗胆,倒想跟少爷做一回这以笛相和之人。”
“你说的是真的?”王皓轩大喜过望。
梅红嫣然一笑,认真地点了点头。
王皓轩更高兴了,“噌”的一下跳起来,立马招呼船夫:“船家,快,把船划到岸边,稍等片刻我们马上就回来!”
船夫是个老实人,也不怕对方一走就不回来了,便一口答应下来。等船靠了岸,王皓轩便连忙拉起梅红,在西市找了一家乐器铺子,让梅红挑了一支合意的笛子。这笛子用料名贵,做工精致,要价五十两纹银,把梅红吓了一大跳。但王皓轩再三坚持,甚至故作大怒,一定要买来送给她。梅红无奈,怕他真的生气,也只好接受了。
“你会什么曲子?”回到船上,王皓轩问道。
“《一斛珠》,还有《空山新雨》。”
“那就《空山新雨》吧,这曲子我也比较熟。”
这曲子乃当世的笛子合奏名曲,借景描写有情男女之间的深情缠绵。
梅红心下一动,脸上微红,点了点头。
尽管两人是初次合作,然而当笛音响起之时,一拍一律都配合得天衣无缝,也不知从哪里来的默契,两人俱都为之一振。
这首曲子的第一段并不长,没吹多久,两人便缓缓放下笛子,不由自主都凝视着对方,没有说话,然而船夫却转过身看着他们大笑了起来:“我说这位公子这位姑娘,老夫虽然不懂音律,不过常在这摘星湖上行走,周围莺莺袁袁的,倒也听过了不少。二位刚才吹的曲子,老夫还从来没有听到过有谁吹得比你们二位还好的,真可以称得上是一绝啊!唉,老夫行舟多年,男男女女见得多了,可是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们两位这样般配的呢!两位要好好珍惜才是啊!老夫就先祝二位百年好合啦!”说完又爽朗大笑起来。
王皓轩想不到船夫竟会有如此评论,随即愣了愣,却很快也欢笑开来,向船夫道谢,梅红却羞得抬不起头。
忽然,湖上有人抚掌大笑,声如洪钟:“七哥,怎么找了七嫂,也不通知我一声啊?”
王皓轩一惊,倏然起身,梅红也站了起来。抬眼时,一个高壮的身影便已经从旁边的一条船上跃了过来,跳到船中间,船却几乎没有摇晃,可见来人武艺之高。
“七哥。”那人喊了一声。
“九弟?怎么是你呀?”王皓轩很是震惊,将来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是因为……”来人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船夫,随即朗声道,“我在外面两年多都不曾回来过,这次刚好解决了一件事,三哥便找了我回来问问情况。”
“三哥?”王皓轩一愣,旋即恍然大悟:来人口中的三哥当然是吴承运了,只是碍于场合,所以只能称“三哥”而非“皇兄”。
“原来如此,”王皓轩点点头,“要不我们上岸去聊聊?”
来人应允一声,三人随即靠了岸,找了一家酒楼的雅间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