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买足70%或等待三天。太常来府, 在王妃与殿下的三言两语间, 便成了一无关紧要的小事。
汉王殿下答应了要乖, 余下数日,便十分坐得住,每日除令人打听些消息,也就与往日无异了。王妃见此,恐她只口上忍住不说,心中还是忧的,便寻些她喜爱的事来做。
汉王殿下近日研习风水,欲两三月后,便在园中种几株桃树。
春日花开漫天,远望如云,近观似蝶, 必是极美的景致。她先寻了《易经》来看,学些门道,再搜罗几篇讲得深些的典籍研读。
汉王心无杂念,静得下来, 看得津津有味。待学得些许皮毛,她便在纸上涂涂画画, 要布一个阵。
王妃只看一眼,便笑道:“殿下错了,桃属木,乾属金, 金克木,这处,只可以石相镇,若是栽桃树,此阵,不攻自破。”
汉王仰头看她,眼睛亮亮的,小手抓了王妃的衣角,问道:“王妃通玄术?”
王妃在她身旁坐下:“略知一二。”
汉王顿时很有兴致,与她说道:“我爱看桃花,欲在园中栽上几株,只是园中已有许多草木花石,若是大片的种,难免要大费周章,便想只寻几处空地种。只是这王府布局,是请术士看过的,我怕随意去种,坏了风水。”
王妃只含笑听着,并未多语。汉王说到此处,又想起另一件事,她望向王妃,轻声道:“王妃见多识广,可晓得一些天庭的……”她努力斟酌着,取了一词,“规矩?”
她说罢,便睁大了眼睛,说不上是期待还是紧张地望着王妃。
王妃叹了口气,无奈道:“殿下又看了什么话本了?”
殿下偶尔会看话本,话本中难免写些新奇之事来讨看客欢心,殿下有时不解,便会拿来问她。只是殿下胆小,从不看鬼怪山精,连带也不看仙道佛法,又怎会问她这个?
她一言就道破了汉王心思,汉王羞涩的弯了弯唇:“不是新近看的,是春末时,我看了一话本,说的是桃花仙,她与凡人相恋,被天庭视为异端,最后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她说到此处,便很难过,她那时已安慰过自己了,但大约是安慰得不好,她之后还是总想起,想一回便难过一回。
凡人寿终正寝,还可转世轮回,但桃花仙不过是与一凡人相恋,便要受灰飞烟灭的重惩,实在很引人唏嘘。
汉王说完了,便迷惑地望着王妃道:“天庭果真不许仙人与凡人相恋么?”
一话本中的故事,她牵挂了大半年,又问得这般认真,王妃微微笑了笑,声音温缓:“天上的事,凡间怎能知晓?只是仙凡之别,有如天地之隔,想来,确实容不得有仙凡相恋之事的。”
王妃也这样说,汉王便垂下脑袋,她原想问一句为何容不下,后一想,也不知为何,就问不出口了,只换了个问法:“倘若真有仙凡相恋,动了凡心的仙人,果真会被天雷打得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么?”
她低着脑袋,王妃看不到她的神色,只能见她发顶的小金冠,连同声音也是闷闷的,又不自觉带了丝期盼,像是期盼王妃可否定她所言。
她说的话,殿下从不怀疑,与其让殿下这般记在心上,想起便难受,不如就哄她释怀,也算个安慰。
王妃摸了摸她半披在肩的发丝,一面想,一面道:“殿下看朝廷,是如何对待触犯国法的罪人的?”
汉王不解其意:“重责诛,轻则笞。”
“依殿下看,仙凡之恋,是重,是轻?”
汉王自然以为是轻的,但她不是仙,万一仙人以为是重呢?汉王便有些纠结地望着王妃,不敢断言。
王妃微微一笑道:“一未伤人性命,二未引来天怒,想必,算不上重,灰飞烟灭之说,只是写这故事的人,有意往重了说,使人为桃花仙难过罢了。”
汉王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必是这样的。”
又不是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只是二人之间,心动了动,即便一个是仙,一个是人,也不至于受那样重的惩处。
汉王笑眯眯地望着王妃,高高兴兴的,又拉着王妃的手,软软地道:“还好,我们在一处是不需那般坎坷的。”
她说的在一处,便是如眼下这般在一处,并无旁的意味。王妃望着她乖巧天真的面容,笑了笑,也道:“幸甚。”
如此便算是将殿下哄好了,她也不会再执著着桃花仙。王妃又看了一眼她那纸上的阵,只是一小阵,拙劣得很,玄术深奥,这世上能布大阵的,也是寥寥无几。
王妃正欲起身,汉王忽道:“不必灰飞烟灭,那天庭又会如何处置她?”
王妃顿了顿,轻声道:“至少,也是仙人永隔吧。”
汉王点了点头,虽仍遗憾,但相比灰飞烟灭,已是好得太多,她也不那么难过了。
谁也不曾到过天界,更不曾亲眼见过仙人。写话本的是胡诌的,王妃所言,也必是依情理推断,两者皆非事情,但汉王就是愿意相信王妃说的方是真的。
她将藏在书架后的话本取出,放到一堆看完的书籍中,算是将此事做一终了。
又过数日,圣驾终于返京,朝中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何人敢刺圣驾,陛下在邙山,又是何处泄露消息,刺客又是如何突破山下防卫,进入深山,埋伏在皇夫的草庐外的。众多疑点,必是要查明白的。
大臣们连连上书暗示,当先查问汉王。
皇帝未允,只令刑部与大理寺,照眼下有的线索去查,不可冤枉好人,也不可轻纵一个恶人。
汉王听闻,笑眯眯地望着王妃道:“果真无事。”
王妃淡笑不语,只伸手掸去她肩上掉落的雪花。
她们此时刚下马车,正走在宫道上。
今日除夕,与皇帝血脉近的宗亲需入宫饮宴,以示天家和睦。
出门时尚是晴好,不过半个时辰,便落起雪来。汉王与王妃皆着大氅,大氅外又披了一身绛紫的披风,从背后望去,便是一对珠联璧合的璧人。
雪落得不算大,汉王肩上的雪花掸去了,她望着王妃轻笑,也学着她的样子,将她发上的几片积雪拂去。
因是除夕,宫人们的神情十分鲜活,见了汉王与王妃纷纷问安。她二人的侍从远远坠在身后跟着,未得召唤,并不走近,像是扰了她们。
汉王是怎么看王妃都觉得好的,她也说不上这心情是怎么来的,只觉得一见王妃,她便欢喜得紧。
王妃往前行两步,见汉王总在看她,不由淡笑道:“殿下为何总是看我?”
汉王黑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我喜欢看你。”
孩子话。王妃一笑而已,摸摸汉王的脑袋,柔声道:“过了今日,便是一年新岁,殿下长了一岁,可要懂事一些。”
汉王那双黑如点墨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王妃,她点头,认真道:“我们要好好过日子,我是该懂事一些。”
她们步入一处游廊,雪零零散散地随风飘入,汉王衣领处有些散了,王妃停下步子,随手替她重新系了披风的系带。
汉王稍稍倾身,好让王妃系得方便些。
王妃重与她打了个结,抬首,目光触上她乖巧的小脸,王妃眸光微闪,心中似被什么戳了一下,她唇角泛起笑意,柔声问道:“方才那些话,殿下可与旁人说过?”
汉王摇了摇头。
王妃眉心微舒,复又朝前行去。
汉王幼年寡淡,她原该是公主,却因母亲私心,被当做了皇子,瞒过了先帝,瞒过了天下人。她自晓事便日日心惊胆战,唯恐被人识破,总是躲在无人处,从白天熬到黑夜,又从黑夜熬到天明。那桃花,仿佛是她幼年唯一的一抹色彩,使她念念不忘。
“殿下,时节已近孟夏,桃花早已开败,怕是看不着了。”王府家令无奈道,又在脑海中盘算一圈,柔声劝道,“这时节,紫藤开得正好,臣知城外有一处别业,园中遍植紫藤,繁花满树,老桩横斜。殿下若能屈尊一游,必颇能得几分韵致。”
汉王眉头轻轻耷下,抿了抿唇,见家令殷切地望着她,她也不忍他为难,轻轻点一下头:“如此,便有劳卿去安排。”
家令答应不迭,抬袖低身一礼:“臣这就去。”
汉王点点头,单手负在身后,往后园去了。
家令目送她走远,轻轻地松了口气,他真怕殿下因看不着桃花,便伤心得哭出来。幸好,殿下还是讲道理的。
汉王一路踱到后园,在一处亭中坐下。
亭中置几,几两侧有矮榻,榻上各置方褥。汉王自几下摸出一本书来,翻到折了角的那页,慢吞吞地看了起来。
侍奉她的两名宦官,见她就做在此处了相互使个眼色,一人上前,跪坐在她身后,另一人无声无息地退下。
汉王逐字逐句地默读下来,神色平淡与这满园幽静十分相称。
方才走开的宦官很快又回来,手中端着一壶清茶,一只茶盅,身后还跟了名婢子,婢子托着一小小的博山炉。
二人入亭,宦官跪到几旁,将茶盅置于汉王手边,又倾入茶水。婢子则取香料,倒入博山炉中,点燃之后,盖上炉盖。
不一会儿,茶香伴着烟雾,萦萦袅袅地萦绕开去。汉王却似一无所觉,只专心执着于书中。
日头慢慢西斜,暖意渐渐为晚风吹散,跪坐在汉王身后的宦官,微微朝前倾身,在汉王耳边温声道:“殿下,时候不早了,过一会儿,家令该遣人来唤殿下了。”
汉王年方十四,性子又好,府中仆婢,侍奉起她来,不免都存了几分爱护,更因她那为难的处境,爱护之中,又有些同情。
听宦官此言,汉王从书中出来,抬头望了望天色:“也好。”
她说罢,合起书来,欲塞回几下,刚一递出去,她想了想,又收回来,揣入袖袋中,道:“我先回去换身衣衫。”
两名宦官皆恭敬称是。
汉王便又往她那寝殿走去。只她神色,比来前更冷了一些,唇角抿得紧紧的,眉心略略蹙着,步子也沉重了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全世界都想吃桃子系列。
西王母:你,冷心冷肺,再也别想吃到我的蟠桃!
东王公:好了好了,我退一步,桃子要给我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