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寺战场战至7日黄昏,夜幕渐渐降临,战场暂时归于平静,双方似乎都需要喘一口气,准备夜里再生死相搏。
此时蒋光头根据连日来战况,电令李卫东注意整体大势,切莫过早让日军与我二线外围部队决战,而应让其迅速跳到圈外,诱使敌人进一步往口袋中钻,去攻打汨罗江防线。此方针与李卫东的“天炉战法”思路十分吻合,于是李卫东立即电令99军放弃桃林寺前进阵地,将部队快速向侧后转移,使日军可以深入战区。
待日军又开始一轮新的炮火准备并强攻阵地,才发现敌方阵地上已空无一人。
自此,转道西路的第6师团神田部队得以向左斜插,目标长乐街;西路第师团丰岛部队向前直进,目标归义;第40师团青木部队仍在东路穿插,目标瓮江;二线第9旅团在原第6师团的中路路线,艰难前进,目标也是长乐街;其余三线部队,如外圆支队、元泽支队和野口支队都已突过新墙河,向汨罗江战线平铺推进。
铁蹄滚滚,狼烟四起,一时湘北大地乌云笼罩,噤若寒蝉。
却说国.军98团二营余部共6人在副营长杨曦臣的带领下,5日晚奉命随1师师部往平江县山区转移,战士们不忍抛弃王营长的忠骨,他们就抬着王超奎营长的遗骸一路行军,希望在休整时能为王营长好好建一座墓。天黑,路滑,一路上不知跌了多少次跤,也不知栽了多少个跟头,尽管他们身心已疲惫至极,战士们一直还是坚持,再坚持。
后来午夜过后,实在人困马乏,有的走着走着就睡着了,抬担架的也因此摔的鼻青脸肿,唉哟唉哟直呻吟。杨曦臣既心痛王超奎,又心疼战士们,他看见路旁边有一棵大松树,认为是一个明显的标记,遂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让战士放下担架,用刺刀和行军铲就地浅葬王营长,待战事结束再来重新隆重安葬烈士。
这本来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问题是他们是一支川军部队,无人知道烈士葬身处的具体地名,连当晚的行军路线也迷迷糊糊记不周全。火线参军的李二蛋倒是岳阳本地人,他却从未到过平江县。而且,当地遍地都是松树,所谓标志物也就无从谈起。从此,烈士忠骨再也无人能够寻及。
赞曰:青山有幸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人生自古谁无死?去留肝胆两昆仑!
6日,部队在梅仙镇终于得到了简单的休整,人们没有谁觉得饿,更没有谁觉得冷,他们最需要的只有一个:呼呼大睡!几天几夜了,就像一架拼命奔驰的快要散架的老爷车,如今必须得停下来检修一下,上点润滑油,再给水箱加点水,给油箱补上油,不然这破车得冒烟起火啦。
最无聊的是炊事兵,他给战士们做好了几天来唯一的一餐热饭菜,可是把勺子敲了又敲,硬是没有人搭理他。除非此时手榴弹爆炸,大家恐怕才会条件反射地弹起来吧!他想。
杨曦臣也是美美地补了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被团长派来的通讯员叫醒了,说徐团长有急事找。他不敢殆误,脸都没洗就去到团部见徐昭坚。
徐团长的精神还不错,他紧紧握住曦臣的手不松开。杨曦臣知道他内心还在自责王超奎的事,一时也无话可安慰,眼睛不禁都红了。
还是徐团长先发话:“曦臣啊,我们两个差不多同时参军,又都在夏师长身边,我做警卫员,你当文书,一转眼,这么多年就过来了。这次真的没有想到超奎会战死,我为此很难过!我们是生死战友,你要多保重啊,我们一定要坚持到抗战胜利,一起喝庆功酒!”
杨曦臣是个文人,本来就比较感性,觉得挺伤感的,一时有点鼻子发酸,连连说:“你也要多保重啊!”徐昭坚说:“都要保重!我们两个今天搞个君子协定:谁个都不准死!哪个先死了,老子就饶不过他!”
杨曦臣闻言笑了:“人都死球了,还怕你饶不过嗦?”徐昭坚也觉得自己说的太荒唐,一笑了之。
末了,徐团长开始吩咐正事:二营虽然打垮了,但是没有被打败,编制还在,按战区战前颁布的条例,凡正职战死,需以副职代之,或以能者代之;那么你杨曦臣即日起就正式担任我98团二营营长了,任命手续战后再补。但是二营现在没有剩下几个兵,目前我也没有兵员可以补充给你,再满建制二营不现实,你看怎么办?
杨曦臣有点无奈地说:“没有兵,只好凉拌噻,我服从长官安排。”
徐昭坚想了想,想出了个办法:“这样吧,杨营长,我把其他也打散了的连队,临时凑够一个连给你带,编制仍然是二营,暂且就叫98团特务连,好不好?”
杨曦臣说:“当然是好!只是这特务连,是搞啥子勾当呢?我是会打仗的哦,你莫要叫我去搞后勤服务哈!”徐团长说:“特务特务,就是特殊任务,哪个要你去搞后勤?你要担当重任。”
杨营长这下心里才踏实了。接下来,徐团长真的给他安排了一个特殊任务:特务连穿插到敌后——也就是他们先前的战区新墙河一带,现在是敌占区——任务就是专门骚扰敌人,相机破坏敌人的后勤运输线。
0军的大部队这两天还得隐蔽南插,要根据第九战区部署与58军共同占据影珠山,到时候才能死死捏住日军撤退的咽喉,聚歼敌人于汨罗江与捞刀河之间。至于具体啥时去影珠山,得等命令。由于还说不清相聚的时间地点,因此只能说,让杨营长觉得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之后,自己率队寻找大部队归建。
毕竟都是年轻人,睡到黄昏时分,炊事员再次用勺子敲击铁盆,大家一窝蜂地都爬起来了,个个都说睡的好香,赶快吃饭吧,格老子饿的要命了!脸也只好吃完饭再洗啦。
李二蛋现在好像成了侯子斌的尾巴,离开侯子斌他就不知道咋办,所以侯排长去小解他也跟着,仿佛是给他放哨似的。这样当然有点烦人,但侯子斌念他还小,而且自己亲口答应要打完胜仗就把李二蛋还给玉华,也就不嫌他烦了,什么都要带他教他。
李二蛋第一次吃部队的伙食,感觉很不错,为啥?老百姓感谢部队艰苦抗日,就杀猪宰牛来慰问,所以这一餐丰盛非常,李二蛋吃得满嘴冒油,大汗淋漓,那真叫一个饿,也真叫一个香啊!
还有更大的好事在等着他呢:饭还没吃完,杨营长回来了,不知他在团部怎么给李二蛋搞回了一套军装!而且给大家带回来了二营残部整编为98团特务连的好消息。
战士们自然高兴,李二蛋更加高兴,他在侯排长的帮助下穿上了新军装,虽然不合身,衣服的下摆快到膝盖了,裤脚也长,但是,这比穿他的便服要神气多少倍!他兴奋得要把原来的衣服都想扔了。还是侯排长老道,他说干嘛要扔啊,天这么冷,原来的穿里面,军装套在外面,这样又暖和又神气!
侯子斌还帮他扎了武装带,打上绑腿。嘿嘿,真是三分人才七分打扮,李二蛋虽然没有镜子,他感觉这世界恐怕数他最帅啦!他忍不住想四处逛逛,,也不管杨营长说等会有很多兄弟们要来集合开会,先溜达溜达再说!烧包嘛。
这个营区本来就是和老百姓混在一起,战争期间这样也能给百姓提供安全保障。李二蛋为了显摆,恨不得满世界乱走,可惜天快黑了,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个小兵,没谁给他敬礼,也没人称他“长官”。他不由得感到有些失落,想想还是回去营房吧。
转身没行几步,倒还真有人叫了他一声:“长官!”把他给吓了一大跳。定了定神,四处看看没有穿军装的,这不是叫自己又是叫谁?连忙应了一句:“叫我吗?么子事?”开口却只会说岳阳话。
那个老乡说:“请问你晓得新墙乡转移过来的人,住在哪里的啵?”
听说新墙乡,李二蛋立即认真地打量了一眼问路人,虽然人是乌猫皂狗的,他还是认出来了,原来是王二爹呀!才几天不见,看他差点以为是叫花子了。
他说:“王二爹,人家都转移走哒,你么子回事?”
王二爹认真看了看眼前这个兵,硬是没有把他认出来。李二蛋说:“我是马形山潘伢子!”
王二爹恍然大悟,说:“嚯,潘伢子,好有出息呀,当兵啦!”李二蛋听到表扬,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王二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他拉住李二蛋的肩膀猛摇:“你当兵了好哇,你要快点给你姐姐报仇呀!”把个李二蛋听的懵了。于是他把逃难途中发生的情况给李二蛋大致讲了一遍,当然细节是没有说的。
李二蛋人都快疯了,他问姐姐现在在哪里?王二爹说:“我娭毑、我哥、还有你姐,尸体现在都还在毛狗洞里,我一个人,也没有工具,还没法葬他们。”
李二蛋听完就跑,他要去找侯子斌,他要去拿枪,要立即去找鬼子拼命!王二爹没个去处,也就跟着他跑。
杨营长正在给刚刚组建的特务连讲话,李二蛋就闯进来了,他一路啼哭着直奔侯子斌。侯排长看他先前还手舞足蹈的,这会却哭的很伤心,大惑不解,就说:“啷个了嘛,哪个笑话你吗?”
李二蛋说:“我姐姐死了!”
侯子斌闻言一惊,忙问:“死了!说死就死吗?怎么回事?”正好王二爹进来了,又把经过简单讲了一遍。他讲的简单,但侯子斌是成年人了,他当然知道,潘玉华死的太惨了!他站起来,脸青面黑,牙关紧咬,那模样很有点吓人,第一反应也是去抓枪。战士们反应也是很强烈,群情激奋,尤其是老二营的兵,谁不知道玉华是侯子斌的心上人呢?那么纯朴可爱的小姑娘,如今却被日寇蹂躏死的这么惨,此仇不报,还当兵吃粮干啥!
杨营长已经听明白了事情的前后经过,这时发话了:“大家冷静一下!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是冬天,尸体存放在洞里也还不会变坏。日本鬼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对我华夏军民犯下的血海深仇,能数得清吗?要报仇,就是要杀鬼子!我们98团特务连,这次奉命就是要孤军深入敌后打鬼子,我们要给他们制造大麻烦大混乱,趁浑水摸大鱼,你们有没有信心?”
士兵们齐吼:“有信心!”
杨营长又问王二爹:“老乡,你是新墙乡的人,对那边的地形,熟悉吗?”王二爹点点头。杨营长说:“你敢给我们带路不?”王二爹说:“我奶奶、我哥哥都被他们杀了,我当时就想跟小日本拼命的。别说带路,长官,你给我支枪吧,我要直接跟猪嬲的干!”
杨曦臣说:“好!有血性!你先吃饭去。大家立即做好准备,带足干粮,备足弹药,今晚一点行动,目标:新墙乡!”
王二爹听的似懂非懂,但是明白了:要拉冒烟,要立即投,要用力往远处投!
庄稼汉有的是力气,这两个兵根本投掷不了那么远,王二爹还真把手榴弹给投到敌群中去了!估计如果举行投弹比赛,王二爹至少是全师的冠军。好过瘾啊!他看着几个鬼子被炸的飞起来,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笑了。
小黄他们见王二爹干的漂亮,都鼓励他,王二爹这下更来了兴致,呼噜噜把剩下的三颗都给投出去了,炸的鬼子东倒西歪,惨叫不断。鬼子发现这个方向也有伏击,立即就分兵朝这边冲过来了。小黄他们索性把自己身上的手榴弹也解下来给王二爹,说,大爷你行,还是你来吧!王二爹乐得心里开花,毫不客气地把剩下的六枚铁疙瘩全给扔了出去,小黄这才带着队往山头撤。
杨曦臣在山头上观察了一阵,初步判断一定是友军在搞袭扰战,既然是袭扰,就不会恋战。果然一会就看出了虚实,枪炮逐渐在往村西头集中,这说明袭击队在往西面山头撤退了。他当机立断,命令:一排往村东头王二爹他们去的方向,鼓捣一阵,牵制敌人向西进攻的兵力;二排向李二蛋他们去的村东头磨坊,从侧面牵制敌人;自己率三排直接去侧面山头,增援那里的伏击友军。大家都不要恋战,打两三个时辰,天亮前向友军山头阵地靠拢,然后我们朝14师杨干才师长的大云山防区撤退!
战斗就这样不期而至,一打就打了近两个小时,在村东头和西头阵地,守军不仅顽强坚守,还主动出击打过两次反冲锋。日军这是支辎重部队,番号是第40联队,属第40师团,在此设有中转仓库。他们遇到的袭击,首先是14师派出的直属团特务连,连长叫万明雨。由于此前这里就是14师的防区,所以他们对情况非常熟悉,轻车熟路地来搞偷袭,而且成功炸毁了油坊炮弹仓库。1师的杨曦臣特务连虽说来迟一步,却在关键时刻帮上了大忙,不仅给敌人制造了更大的混乱,而且有力地牵制和阻击了敌人。
天亮前果然两支小部队在山头阵地胜利会师,都在感谢对方支援协同。万连长称赞对方如天兵助阵,打的英勇顽强,杨曦臣夸奖对方用兵如神,直捣黄龙。是撤退回防区还是继续往敌占区深插呢?由于杨曦臣是少校军衔,万连长表示听他的指挥。杨营长看敌人并无多少兵力追赶,遂决心继续往新墙方向深入敌后,给他搞大阵仗!万连长一拍即合。
列位看官,有人问了,敌人一个联队,哪怕是辎重部队,也有三千多号人马,其战斗力岂容低估,哪是两支小连队能打得垮的?曾记得八路军115师在平型关伏击日军,打的就是日军一个辎重联队之一个分队,全歼了日军一千多人,但八路军也伤亡了一千多官兵。
但是历史确实就有巧合,而且无法更改:在1月7日的日军广播中,发布了一条讣告:第40师团40联队联队长森川启宇大佐,在昨夜与敌0军主力的遭遇战中,顽强应敌,身先士卒,不幸为天皇舍身成仁!
也许是阴差阳错,也许是恶贯满盈,总之森川启宇大佐就是在这样一次莫名其妙的夜袭中给毙命了,据说他是在弹药库的爆炸中就当即殒命的。而他,也就成了第三次长沙会战中日军战死的最高职级军官之一。
杨曦臣、万明雨他们当然不知道自己的战果,此战还打死炸死了00多日寇呢?他们反倒很庆幸敌人没有猛烈反击和追杀。他们哪里知道,敌人此刻已群龙无首,还谈什么组织反击呢,更遑论追杀了。
侯子斌看王二爹和李二蛋在一起交头接耳,神情悲切,知道他们都是在念叨亲人,但他们人微言轻,哪敢向营长提要求呢。
不用说,自己心中也很怀念玉华。他想起分别的前夜,在潘家院子前面的水沟边,玉华深情款款地递给他一双亲手做的“并蒂莲”鞋垫,他就知道姑娘已芳心暗许;四顾左右无人(其实暗中有人在观察他们的动态),他内心冲动,忍不住想搂过她的脖子亲一下。孰料她像一只怕羞的小羊,他的嘴巴刚贴上她的耳垂,就被她给挣开啦,还娇嗔地骂他:“不要!你好坏哦。”侯排长从此永远记住了她发际的那一抹淡淡的皂角香气。世界上有什么香水,还可以比得过所爱之人的体香呢?
于是侯子斌找到了小何,老乡嘛,可以多个商量。自王营长牺牲之后,小何特别悲痛,毕竟他跟王超奎打交道比其他战士更多一些;所以他的情绪这几天特别低落。如今他又顺理成章地做了杨营长的勤务兵。勤务兵、警卫员其实都是一个样,反正是给领导贴身服务,跑腿兼保镖。
侯子斌与何长宽商量,是不是一起跟杨营长说说,抽个空去把王二爹和李二蛋他们亲属的遗骨埋葬一下。何长宽说:“你娃硬是精灵得很,明明就是想去葬潘妹妹,偏要把王二爹挂到前头!”
侯子斌被捅破了心事,只好嘿嘿干笑两声。何长宽说:“要得嘛,我们一起去给营长说说。”
杨营长听他们说完想法,沉吟了一会,因为他本打算往原来防守的傅家桥一带找目标,那边是日军渡过新墙河后的集结地,地形熟得很,肯定能捞着些大鱼大虾;而王二爹说的毛狗洞,是在黄公塘附近,要沿岳长公路往长沙方向下行一段,也就是与新墙乡方向相反。这就是他沉吟的原因。后来他叹了一口气,把李二蛋和王二爹叫来,说:“本来我们还要去新墙找目标,但是你们已经加入GM队伍了,我们是战友了,所以我们还是先去帮你们把亲属掩埋了吧!以免你们牵心挂肠。”王二爹顿时千恩万谢,要给杨曦臣磕头,杨营长哪里会让他磕头呢,叫他赶紧带路走。
于是两支队伍临时改向,朝黄公塘而去。到了目的地,杨营长吩咐万连长带队在另一座山头警戒、休息,自己则在毛狗洞这座山头警戒休息,反正大家搞了个通宵,也需要养精蓄锐了。
杨营长让王二爹带自己入洞看看。李二蛋是亲属,有资格进去,还有侯子斌沾点边,也可以进去。其余人等,通通被何长宽拦在了毛狗洞外。
毛狗,是一种俗称,学名叫猪獾,喜食玉米、红薯、花生等,总之地里有什么刨食什么。当地人在农作物成熟季节,有时通宵拿着量粮食的升子(量斗),在田地间用力磨板凳,发出刺耳的噪音,用以吓阻毛狗偷粮,但是防不胜防,你不可能4小时天天去防它吧。这个洞本来是避兵患的,后来荒废了,所以洞里居住过狐狸、蛇、猪獾、野兔等等动物,积累的粪便不少,空气实在不算清新。
杨曦臣他们进了山洞,看到三具尸体平放在一起,王二爹昨天在鬼子走后,已用担架上的被子把他们的头部都遮盖住了。因为按民间说法,非常忌讳让死人的脸面无遮无拦,据说死者脑袋暴露在空气中,灵魂不得安息,容易变成厉鬼。
王二爹亲自动手,一个一个地把尸体给大家看了最后一眼:王大爹整个上半身中了七弹,当即毙命于洞口;奶奶腹部被捅了三刀,应是阻拦日寇施暴时被刺刀捅死的;潘姑娘身下全是血,应是被强/暴致死,而且左乳被刺了一刀,系最后的日军见其下/体肿的无法施暴,就狠狠捅了一刀泄忿。
见惯了生死的人们,仍然感到心灵的震惊,但没有谁说话,也没有人悲恸了,包括李二蛋和王二爹。战争,教会了大家很多。沉默,有时是最大的愤怒和悲痛!
外面,士兵们用行军铲按侯排长的意思已挖好三个坑。大家把老奶奶葬在正中,紧挨着在她左边葬了王大爹。虽是一同遇难,毕竟潘玉华与他们非一家人,而且按风俗,更不宜把潘玉华葬在王大爹旁边——那就等于让玉华与他结阴亲了,这是侯子斌和李二蛋在感情上都不可接受的。最后,还是选择在老奶奶右边,略微隔点距离安葬。
“入土为安吧!魂兮归来,愿你们灵魂安息!我们活着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誓杀日寇为你们报仇雪恨!以后逢年过节、清明中秋,会给你们化纸烧钱。呜呼哀哉,尚飨!”
杨营长就这样主持了葬礼,所有人都齐刷刷地脱帽默哀。条件所限,没有棺材,没有祭品,也没有香蜡纸烛;由于是在敌占区,也不可能朝天鸣枪来纪念死者。这令生者何其心痛!气氛像凝固了似的,李二蛋这时才哭出了声,他端端正正跪下,给他可爱而又可怜的姐姐磕了三个响头。侯子斌呢,眼泪也默默流了下来,几天前还在做白头到老之想,如今却已阴阳两隔!但从礼仪上他没有跪拜的必要,毕竟未成夫妻。于是他选择了三次作揖,之后再鞠躬三次。而王二爹,一下失去了两个至亲,早在旁边泪水双流。
礼毕,杨营长吩咐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于是大家围着坟墓就开始闭目养神,有这么多人陪伴,死者也算不孤独了吧!
却说万连长带队在旁边山头简单休息了一下,他们昨夜是后半夜才出发,大家倒不算特别疲劳。迷糊至中午时分,不少人就醒来,饿了的纷纷掏出干粮就着水壶吃着,也有的士兵听说对面山上有水源,就跑过去打水洗脸。
万明雨从行军袋里掏出个宝贝东西,是一个军用牛肉罐头。要说这东西的来历,那就话长了,总之是上次战役的缴获品,他珍藏起来了几个,一直舍不得吃,要留到关键时刻拿来补充营养。
好不容易把罐头打开,先别说吃,光是闻闻那香气,就够让人陶醉的了。大家都是好久不知肉味之人,万连长要当众吃牛肉罐头,这当然是个不明智的选择。大家的眼珠子都盯着他手上的罐头,看他咬了一口馍,再就一口牛肉,那是何等的人间美味哟!纷纷帮他砸吧着嘴,啧啧有声。
二排长离他最近,实在受不了这个诱惑,就厚着脸皮说:“连长大人,你硬是吃的安逸喃,见者有份噻!”
万连长理都懒得理他,只顾自己大口吃着。见他不理自己,吴排长面露讨好之色:“你分一坨给我嘛,就尝个味道------”,边说还边伸手过来了。不料连长把身子一摆,彻底让他断了念头,把个吴排长搞的好没趣。
不分一杯羹不说,万连长还教训起人来了:“哪次缴获了,不是跟你们平分?你个瓜娃子,喊你们平时存点粮,留到执行任务时再吃,你们硬是要一顿就撮了!没门。”
听的吴排长垂头丧气,牛肉没捞着,倒惹一身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阵低沉的飞机轰鸣声。时至中午,能见度不错,加之敌人是架运输机,飞的比较矮,也不太快,渐渐的飞机进入了视野,机身的红膏药特别的刺眼。
万连长即景生情,再将他一军:“想吃罐头?好办!敌人是去搞空投,飞机上多的是!你打/飞机噻!”
吴排长内心窝火,受此刺激,说了声:“打就打!你以为我不敢嗦?”边说边冲到一个战士身边,夺过轻机枪,往树枝上一架,撅着屁股就要开打。
万连长大惊,赶忙制止:“莫打!暴露目标!”说时迟那时快,吴排长的机枪已经响了。
杨曦臣他们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得机枪响了,大惊,条件反射般地全部抓枪在手,准备抵抗。东张西望却没有敌情,只看见一架敌人的运输机屁股拖着黑烟,歪歪扭扭地向前方不远处栽去!而且旁边山头传来一阵阵战士们的欢呼声。
杨曦臣临时担任了最高指挥官,这个事他不能不管,他赶紧带上小何往对面去,而万连长也知道闯了大祸,正带着吴排长赶往这边来。见了面,紧急磋商了一下:一、旁边不远就是岳长公路,敌人一定有大部队,此处已经暴露,最好不宜久留。二、飞机已经掉了,战士们这么辛苦,可以去搞点战利品,双方各出一个排去搜寻飞机及搬运物资,其余人马,就近防御并阻止大路方向可能出现的搜索之敌!
果然,战士们只跑了三里路左右就找到了那架击落的飞机,飞机已经摔的稀烂,正在冒烟,却并未起火爆炸,飞行员也摔死了。大家乐滋滋地忙着搬运弹药、罐头、毛毯等战利品,反正那个毛狗洞还是很可以库存一些物资的。杨曦臣和万明雨各带二个排向岳长公路方向警戒,利用地形设置好了阵地。没有多久,三十多个鬼子就惊风火扯地朝飞机坠落方向赶来,他们是奉命来搜救飞行员的。当他们进了伏击圈,杨曦臣一声令下,大家一阵猛敲,就让这几十个鬼子见了阎王爷。
回到毛狗洞,大家都很高兴,放开肚子饱吃了一餐牛肉罐头。你别说,小日本的罐头货真价实,味道真的好极了!打着饱嗝,杨营长和万连长商量:看这情形,也懒得再回新墙去了,敌人反正就在大路上,我们索性跟着他往前赶,逮着机会就狠狠咬他一口!怎么样?
“飞机都打得下来,我们怕个球!”万连长爽快表态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