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安双手捧着包子，一边行走着，一边轻轻用牙齿咬着。章北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身后，两人沿着河边的人行道行走着。上午河边的湿地公园拥挤了许多的老年人，他们四五人相约一起，成群结伴，好不快活。

　　“他们看上去无忧无虑，甚是幸福。”章北站在河道栏杆前，望着下方游泳、健身的老头们，感慨一句。

　　“顺从天命的人类，自然生活的十分顺畅。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活不到五十年后，就会寿终正寝，既不用担心那时悬浮在心头的死亡危险，又能享受未来数年内人类社会提供的便利。”一直不语的章小安，突然间在这个时候回了他一句，让他有些吃惊。

　　章北看着她，沉默了许久后，试探性地问道：“你是章小安吗？”

　　“是，也不是。”她回答道。

　　“你是太曦？！”他心中凉了半截，只能将自己的猜测道了出来。

　　她点了点头，随后继续咬着手心里小巧精致的包子。

　　章北剩下的半截心也凉了。他内心中始终担忧的事情，此刻终于发生了。此时占据面前这具身体的不再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的章小安，而是那位神秘莫测的唯心生命太曦。他无法理解女儿跟太曦间到底有怎样的伴生关系，他只知道一点，他疼爱的女儿消失不见了。

　　他的手掌紧紧地攥着栏杆，刷着青色油漆的圆润栏杆，在他用力之下被捏的干瘪。他空有一身寻常人类难有的力量，此时却不敢朝着眼前这人挥拳。

　　唯心生命对人类而言，是真正的神灵，人类所有试图伤害它们的举动，都与试图扳倒大象的蝼蚁想法一样可笑。

　　章北自然不会痛揍对方，释放自己内心的绝望，他只想祈求，祈求对方将自己的女儿还给自己。

　　“你……”他嘴唇微张，颤抖了许久，话却不敢说出口。他害怕对方告诉自己，章小安彻底回不来了。

　　章小安或者说太曦，看了他一眼，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的一切。她对他说道：“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章北怔在原地，一时间没有理解太曦此刻的意图。

　　“车库里有一辆Roadster2 跑车，你去将它开出来。”在章北还没回过神时，太曦又嘱咐了他一句。

　　“开车干什么？”章北下意识地问道。

　　“这个故事很长，我们可以边开车边讲，直至我们到了该去的地方。”太曦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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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太曦的要求，章北将电动跑车从别墅里开到医院。他到医院时，太曦早已在街角翘首以盼。他让太曦上车，然后问她：“往哪里去？”

　　“先去中都市。”太曦回答。

　　“那里的唯心物质监测塔已经建成，现在过去会被第一时间发现。”章北放在方向盘的手掌轻微颤抖了一下，沉默了半晌后回答。

　　太曦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以人类目前的监测水平，还无法达到发现我的地步，你尽管开你的便是。”

　　待汽车起步后，她又对章北说：“调整至自动驾驶模式。”

　　章北双手虚放在方向盘上，任由车子内的智能系统控制车辆向前行驶。跑车缓缓穿梭整座城市，进入到高架桥上，一路向北继续狂奔。

　　车内压抑、安静的氛围让章北犹如溺水之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等过了一座休息区后，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你到底要讲什么故事？”

　　太曦坐在副驾驶上，望着远方的青山，没有回答他，反而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你对于唯心世界了解多少？”

　　“了解不多。”章北回答道。

　　“那我就从头开始讲起。”太曦说道。

　　她目光从两侧的青山转移到车前的屏幕上，似乎在回想着一下极为久远的记忆，直至片刻后，她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告诉一段章北曾经了解过，但有又未曾完全了解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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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从人类的角度去观看唯心宇宙，那将会是一个非常奇特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并没有任何恒定的物质和永恒的规律。它里面所有的物质都在时刻变化着。整个宇宙就像暴雨来临前的大海，前一刻还风平浪静，但下一刻便会涌起滔天巨浪，将一切物质吞噬。”

　　“在这样的世界里，生存着一群自宇宙诞生时就永恒存在的生命体。祂们像大海里的鱼儿，欢快地游荡在里面。无论海面升腾起多么骇人的波浪，也不会影响到祂们。”

　　“在那个世界没有科技、也没有规律。在微观颗粒都能够被祂们影响的情况下，所谓的物质规律其实不过是祂们玩闹粒子时，所划过的一些基本轨迹。无虑无虑、怡然自得，这是最初时这群生命的生活状态。”

　　“时间对于祂们而言并没有意义，但这并不意味着祂们不会发展。”

　　“最开始的时候，唯心宇宙里面的生命体单独存在于宇宙的某个角落里，自然成长，对于自己所在空间之外发生的事情，了解的并不是很多。直到某个时刻，在众多的生命体中有一位个体产生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就像原始社会的猴群里向天空仰望的那只猴子所做过的那样，祂的举动改变了整个生命族群的发展。”

　　“祂游荡在宇宙的角落里，寻找与自己相同的生命体，试图与祂们建立联系，组成一个团体。毕竟祂们的寿命再如何长远，意识可以干扰微观粒子的波动，可这点微小的优势相较于整个宇宙而言，依旧太过渺小。只有集合整个种族的力量，才能向外探索更远，了解这个宇宙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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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生战争了？”章北听到此处，忍不住插嘴道。Roadster跑车有自动驾驶功能，他不用将太多的注意力汇聚在路况上，能够全神贯注地听太曦所讲的故事。

　　“是的。”太曦回答道，“就像人类从猿猴进化到智人，组建早期人类社会一样，从个体走向团队合作，这个过程必然少不了血腥与厮杀。”

　　“唯心生命不是永恒存在的吗？它们也会死亡吗？”章北一时间无法理解太曦所说的这一点，提出问题。

　　“朝菌一般的生命，在进化时最迫不及待想获得的能力，自然是让自己寿命如恒星般永恒；但生下来就永恒不灭的生命，不断进化后，唯一能衍生的特性，便是找到自己的死亡道路。”太曦从背包里取出一瓶酸奶，将吸管插入里面，轻轻抿了一口里面的液体，然后解释道，“无论在哪里，战争都是推动文明进化的推动力之一。那只想要建立团体的个体在合纵连横的过程中，寻找到了让其他个体死去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