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遵神的旨意。”
詹姆斯·福特恭恭敬敬地说道，然后双手又一次在胸前轻点两下，缓慢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黄璜所说的自然只是借口，但詹姆斯·福特并没有怀疑。他们早已臣服在唯心生命的脚下，失去了反抗之心，自然将唯心生命所下达的一切命令奉为圭臬，不敢违背。更何况，与唯心生命联络的设备尽在黄璜一人手中掌握，除她外没有人会知道所谓的“神灵”到底颁布了哪些命令，加上抵抗军刚刚公布了唯心生命即将降临的消息，更进一步地让这群投降派余孽们深陷兴奋而不会产生丝毫怀疑。
“唯心生命已经降临了，如果它们抵达地球，定然会发现投降派毁于一旦的秘密。”
当房间里寂静下来时，黄璜端起桌子上的水杯，抿了抿里面的冰水，心中思考着和唯心生命联络时所需要注意的事项。
为了防止自己可能会遗漏一些事项，她用指纹打开自己办公桌的密码柜子，从里面取出自己用来记录重要信息的纸质本子。在电子设备大行其道的今天，将机密记录在本子上，反而会更加地保密。
钢笔笔尖与纸张摩梭着，发出“沙沙”的声音，黄璜一只手撑着下巴，另外一只手不断地将自己脑海里的重要信息一一记录下来。等做好笔记后，她将这一页撕了下来，将其放入自己贴身口袋里，然后又站起身来将本子重新放了回去。
她走到办公室的窗边，端着杯子，眺望着远处，心中却想着：“不知道会是谁过来代替莹莹执行这次的任务？”
……
当联邦政府公布了唯心生命即将到来的消息后，所有人都变得既无比忙碌。警察们每日要处理大量的治安案件，科学家们则要从各种实验数据和前沿理论中寻找能够支撑即将到来的战争的胜利关键支柱，兵工厂、重型机械等一些大型国企的工人们则忙碌地与机器人配合着生产各种武器和器械。
就连在小私营企业上班的普通工人，虽不知道该忙什么，但也因社会氛围的感染，总觉得自己每一天都过得很紧张。
但唯独章北是个例外，他的生活过得很悠闲自在。
每天清晨和李茵乔用过早餐，他便拉着家里刚养的金毛犬，绕着中都中心公园环绕。中午到了饭点，他让机器人将金毛犬带回家，自己则去中都大学和妻子共进午餐。下午时，他有时会呆在中都大学的校园，有时则会跟附近家属院的九十岁高龄的老教授们一起下棋、打太极。
在一群鬓发花白的老人当中，一头乌黑短发、精神奕奕的章北显得格外另类。
他本以为这样悠闲的生活会一直维持到唯心生命降临，毕竟北方局似乎已经遗忘了他，从出狱后到现在，从没有人找过他。
但这天下午，当他从公园里回来时，在自己的家门口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对方的到来，打破了他维持很长时间的清净。
灰褐色的羊毛外衣，黑色的鸭舌帽，以及黑白相间的条纹围巾，这是章北见到李察德将军时，对方身上的装扮。这天下午，寒风凌冽，李察德站在章北家门口，一动不动，直至看到章北到来，才转过身来。
这是专门在等我的？
章北看了一眼身穿上世纪六十年代流行风格的李察德将军，微微怔了一会儿，心中产生了这个念头。但很快，他便继续向前走去，站在对方面前，微笑开口说道：“将军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来，先进屋说！”
说着，他打开自家房门，将李察德将军迎了进去。
“你最近的生活过的很不错，养猫遛狗，下棋打太极。”李察德走进门，绕过玄关，向前没走几步，便一楼某个单间中的两只宠物以及它们精致的小窝。
“没有事情做，只能养养宠物，打发自己空闲的时间。”
“无事可干？我这里有一份任务，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执行？”
章北正迈向客厅的脚步收了回来，站在宠物舍前，盯着李察德将军片刻，突然哑然失笑，说道：“您不是在拿我开玩笑吗？我已经被北方局罢免了一切职务，现在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还能执行什么任务？”
“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代表北方局，恢复你原先的职位和地位。”李察德看着章北，语气郑重地说道。
“我已经离职了，这些事情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章北摇了摇头，拒绝了李察德的提议，然后从储物柜中取出一包狗粮和猫粮，分别喂给屋子里的两只宠物，“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恐怕帮不上将军的忙。我左右不了别人，更左右不了这个世道。除了能给这两只宠物投食外，还能做什么？您倒不如让我继续闲赋在家，静静地享受一下这段平静的生活。”
金毛犬嗅到了食物的味道，欢快地摇起了尾巴，跑到碗里咀嚼着狗粮。而橘猫则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金毛犬，确保对方不会抢自己的食物，这才快如闪电地跑了过来，抓起一把猫粮，便又飞快地回到自己的羽绒篮子里。
“你难道忘记了自己当初加入北方局时的宣誓吗？”李察德将军看着章北逗弄宠物，声调陡然间拔高了数倍，大声说道，“现在人类文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你真的能安心享受所谓的退休生活？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所期盼的不过是让自己的家人安稳地生活下去。你认为，现在这个世道，谁能够安稳生活？我不能，莫泽不能，李茵乔不能，章念李更不能。”
章北依旧无动于衷，继续给两只宠物投食。
“这场战争关乎每一个人，如果失败，所有人都将会成为地球的陪葬品。”李察德将军一字一顿地说道。
但章北依旧沉默，没有回复。
“在这个归零时代，李茵乔虽然立下了一些功劳，但距离列入归零名单还差一线距离。”李察德将军深吸了一口气，“你如果归队，你所有的功勋都将可以当作她的，填补她的空缺。”
章北这时终于转过身来。二十年的牢狱，十年的闲赋，早已让他从当初的只靠一腔热血的青年，变成了凡事都必要在心头过上三遍的老油条。他看着李察德将军，对方鬓发已经有些发白，即使北方局有延年益寿的药剂，也仍旧不能阻挡人体的衰老。
“归零名单现在已经开始统计了吧？”良久后，章北开口。
“正在统计中。”
“我要先将她加上去。”
“你用什么来保证？”
“儿子，妻子都是抵抗军的成员，你还害怕我跑了不成？”
“可以。”
等听到李察德将军的答复后，章北这才请李察德将军进入客厅，给对方到了一杯茶水，接着开口问道：“有什么要交给我做的？”
李察德内心松了一口气，他将一份纸张交到章北的手中：“很简单，但也很危险。你需要和黄璜配合，伪装成投降派的成员，与唯心宇宙联络，尽可能获得更多的情报或相应的技术支持。”
“唯心生命要来了？”听到这话，章北脸色顿时变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前些天夜不能寐，心生危机的原因了。
“它们来了。”李察德将军郑重地点头，“原先我们选定的人选是黄倩莹，但章念李擅自主张将她送离地球，现在只能选你代替她。联络时需要使用的话语，都写在这张纸上，你熟悉熟悉，过几天我就会派人将你送到黄璜身边。我知道你和李茵乔一直都在寻找黄璜的下落，你们可以趁此机会见上一面。”
听到黄璜的名字，章北面容微怔。对于这个曾为自己生下孩子但又始终在觊觎自己妻子的女人，他的感情十分复杂。
“好。”他不知如何回应李察德的提议，只能简单说了这么一个字，而后心中却是在想着，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李茵乔。
思绪飞出很远后，他很快又回到了正题上，向李察德将军询问：“投降派的残余分子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视你这次任务而定。如果任务成功，他们还有存在的价值；但如果任务失败，我们会在第一时间将这个社会不安定因素清除掉。”李察德答道。
“这个任务危险性在哪里？”章北皱眉沉思，他听完李察德将军的整个计划，但还是没有发现对方所说的危险来源于哪里。
“危险在于未知。没有人知道你在联系唯心生命的时候，一旦被对方识破真实身份会产生哪些意外。可能你会死，可能你什么事情也没有，这一切都是无法确定的。”李察德说道。
“没有办法提高不暴露的几率吗？”
“通话暗语是唯一的伪装方式，除此外再没有其他办法。毕竟人类到目前为止，也只见过两名唯心生命，而且还不是成年状态的。”
……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章北通过仔细询问，了解了这次任务所有背景。在黄昏到来前，他送走了李察德将军，然后为即将到来的任务做好充足的准备。
几天后，章北搭上了前往澳大利亚的飞车。经过六七个小时的颠簸，他在墨尔本市降落下来，并转乘当地土著的个人飞行滑板来到了墨尔本市郊的一座大型农场。提前收到消息的黄璜，早已委派忠心耿耿的生化人士兵提前在农场边缘等待，当章北一到，便引着他前往农场下面的基地走去。
章北将近30年没有活跃在社会中，很少有人见过他的面庞，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加上为了这次的任务，他特意进行化妆伪装，基地内的其他投降派成员并没有认出他的模样。
在生化人士兵带领下，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投降派新基地里面，直至来到黄璜的办公室，和她相见。
办公室内，黄璜身穿一件很宽松的连衣裙。她坐在椅子上，看着章北。
章北也看着她，面对这样一个与自己存在复杂关系的“情敌”，他不知为何一时间有些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打破眼前越来越尴尬的气氛。沉默了半响，他开口说道：“莹莹我见过了，她长的跟你很像。”
“嗯，她已经离开了地球。”黄璜也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此时的回答更是牛头不对马嘴，气氛一时间更为古怪。
章北见此，只能继续转移话题：“时间紧，我们就不要寒暄了。设备在哪里，你带我过去吧！”
“好。”黄璜点头应道，惜字如金。
在黄璜的带领下，章北来到了一座类似于高塔的建筑前。建筑的左右两侧，各有两名手持激光武器的生化人士兵在严格看守此地。黄璜走上前，验过自己的生物信息后，打开了高塔的大门。她先让章北进入到里面，随后叮嘱四名士兵继续严格把守此地，不要让任何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