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怒拍桌子,茶杯发中一阵轻颤:“万寿堂?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个笑话!传出去让皇家的颜面何在!”
“母后息怒,此事虽为羽昭仪打典,儿臣却也难推其咎,只是……”
皇后盈盈下拜,声音不卑不亢,缓缓道:
“端婉仪向来端贤,想必亦是太过在意母后的寿诞,以致稍有不慎毁了瑞鹤图。至于那栽赃的罪名,儿臣看来,证据不足不过捕风捉影罢了。”
“不慎,不慎,到底还是不将哀家放在眼里吧。”太后不吃这一套,只嘲讽的瞥了皇后一眼,再冷冷瞪着程朝雨。
“继续唱啊!哀家要看看台上台下究竟哪出戏更精彩些!”
太后此言一出,梨香苑的戏子乐师皆是苦不堪言,即便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也能感受到乍然压抑的氛围,只担心自己一不小心便惹来杀身之祸。
个个推三阻四,不肯上前一步。
“我去吧。”苏逢春淡淡道,后宫险恶,他只看到赵清商置身事外平安无事,是不得安心的。
班主大喜过望,吹着胡子哼道:“一群鼠辈,关键时候还得我们画老板镇场子。”
鼓点乐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所唱为何,皆无人在意。
慕子染望着皇后镇静的眉眼,当即便知她想将程朝雨的罪过减轻,毕竟栽赃嫁祸与粗心大意想必,孰轻孰重,人尽可知。
楚越宸本就不想被后宫之事过于烦扰,他虽彻底厌恶了程朝雨,但处罚轻重,亦是不甚在意。
还好自己另有后招。
慕子染稍稍抬眸,眯眼望着明媚的天空,有细细的光晕夹杂了浓烈的香气在缓缓浮动。
“昂——”
忽而两声尖锐而高昂的鸣叫声响彻天际,声声刺耳,是极度凄惨的哀鸣。让在场者皆不寒而栗。
“发生何事。”楚越宸背过手皱着眉厉声问道。
这时便见一小太监神情慌张,一步三趔趄的跑向台前,李德全立刻快步上前拉住他往一边行去,低声道:“慌慌张张的,若是冲撞了贵人,你有几条小命!”
那小太监依旧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李德全,连咽了几口唾沫才附在李德全耳边,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李德全身形猛然一震,倒退了几步,一双黝黑的鼠目滴溜溜打转。他嘴唇微张,眉眼紧紧皱起,一跺脚,扭捏的迈着步子到了皇上太后身前。
“哀家听声音自瑞和台传来,可有何事发生?”
“回太后,是,是……”李德全闪烁其词,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楚越宸不耐烦的瞪过去,他才扑通一下跪于地上,颤声道:
“回皇上太后,瑞鹤台的两只仙鹤,不知何故……”他吞咽一口,闭眼道:“全部夭亡了!”
“什么!”楚越宸一惊,半晌没有缓过神来,脸色又红转青,这般大喜的日子接二连三不吉之事发生,令他隐隐不安。
“马上唤兽医细查,朕要知道究竟是何缘故。”
“皇上。”太后由如意搀扶起来,虚弱无力颤悠悠的走了过来。
她眸中混沌而闪烁着光泽,沉沉的叹息道:“天降祸事,必有端倪。在哀家看来,全都是这个不祥之人,亵渎神明,以致瑞鹤泣血命陨,牵连我大周国运。”
她眯着眼睛,危险的望着程朝雨。目光如道道利剑,直穿过程朝雨的咽喉,让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毕竟给仙鹤喂食以水银饲养的鱼虾,是她自己的主意,那人是打定了主意,借力打力,让自己将精心所设之局,全然报应在自己身上。
“朕会解决此事,母后不必忧心。”楚越宸拱手倾腰,沉声道。
太后点了点头,又长长的叹息一口。
环顾着特意为自己修建的万寿堂,年老之人到底迷心,今日这一连串事情让她生出些命不长久的想法,是以神色泱泱,再无方才的龙马精神:“哀家累了,便先行一步。”
楚越宸扶着太后的手臂,恭声道:
“儿臣送母后回宫。”
“皇上太后留步。”萧琼突然高声叫道,几步跟上于二人面前盈盈下拜,明日里倨傲的眸子隐隐显出不安,她紧咬朱唇,带着些许不安道:
“嫔妾筹备不利,万不敢借口推脱置身事外,还求皇上太后责罚!”
楚越宸眼含温情的虚扶一把,柔声道:
“若是每个人都敢作敢当,朕也省事许多。”
太后今日再无心里处理这些事,只淡淡应付道:“便罚你抄写经文百卷,当作替大周祈福吧。”
说完后便随着楚越宸一起,往戏台方向走去。畅音阁东侧有一角门,是离慈宁宫最近的道路,而要往这道门去,则必要经过三尺高的红木戏台。
台上依旧音声弥耳,水袖翩跹。主事之人未叫停,画堂春只得一出接一出的唱下去。
正好演到了《霸王别姬》一出,他做青衣扮相,手持一柄缀红缨宝剑,不断的挥舞回转,折射出道道银光。
脚步轻点,身段越转越快,裙摆四散,美的好似随时便要翩然而去一般。
太后离戏台越来越近,她瞧着那唇红齿白的戏子模样,鄙夷一笑。苏逢春不知是否被突然起来的目光看的心神不宁,竟一步踏错,随即感到的便是台下一晃。
他心中一凛,脚下却不停使唤一般停止不下。
“咔嚓”一声,左下角的木柱应声而断,失了一角后戏台随即倾倒,妃子的惊叫声,太监宫婢的呼喊声顺便四散开来,沸反盈天。
赵清商猛然立起,口中焦急道:“逢……”
“清商姐姐!”一声不容反驳的语调适时响起,让赵清商觉得甚为陌生。
转过头,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慕子染与平日全然不同的神色,淡漠,寡欲,眼中有的仅为可笑的怜悯与微愠。
“你害的会是谁,为何现在还不明白。”
慕子染一字未说,她的眼神却深深的告诉着赵清商。
“太后娘娘!”
太后皇上二人正好行至台下,眼看着便要硬生生被掩埋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