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
她竟然看到钱氏滚了下去。
可能是因为过于激动,钱氏向后踩了一步,没有想到,那里的雪原来却是一层空的,她的脚陷了下去,身体倾斜,就这样向后滚了下去。
而下面,虽不是什么悬崖峭壁,但也是一个极深极陡的斜坡,这一滚下去,那还得了?
钱氏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尖叫,远远地传了开去。
谢宛云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一时之间,所有的一切都似乎从她的眼前消失了似的。钱氏就这么样完了吗?
老天爷也太会开玩笑了吧?
那她做的一切算是什么?
谢宛云紧紧地握住了拳头,不甘、愤怒、空虚……还有许多其其他他复杂的心绪交织成一团。
时间在这一刻成了定格,她仿佛变成了一尊木偶一般。
就在这时,又响起的声音让仿佛泥塑木雕成的身子终于又有了反应。
“月儿,快拉一下姨母,姨母要掉下去了,快。”
是钱氏惊恐的声音。
原来,就在往下滚的时候,她的手抓住了一根树枝,吊在了半空中。只是,这根树枝却并不怎么牢固,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只怕,也支撑不了她一会儿了。
钱氏动也不敢动,可怜兮兮地看着柳如月,哪有半点方才的威风劲儿。
柳如月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去,钱氏露出了笑容,连忙伸手去抓,然而,就在她与柳如月指尖相触的那一刹那。柳如月的手却突然又缩了回去。
“月儿,你这是干什么?”
钱氏又惊又怒地看着柳如月。
柳如月歉然地道:“姨母,我突然想起,我的力气不够。如果拉你,只怕不但救不了你,连我自己也会掉下去的。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立马叫人来救你。”
“是是是。”钱氏这才恍然大悟,连声应道:“的确是个这个理儿。”声音稍大了一些,一团团突然从树枝上抖落,钱氏的脸吓得惨白,连忙降低了音量,催促道:“那你快去啊,还等什么?”话一出口,又察觉到不对,换了口气,慈爱地道:“月儿,咱们可是一家人,有同样的血脉,打落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刚才之所以那么严厉也是为了你好啊。怕你年轻识浅,被人利用了还不知情。我可是你的亲姨母,我难道还会真的害你不成?”
柳如月点头道:“那当然,姨母的大恩大德,我一直是铭记于心的。没有姨母,哪有我柳如月的今天。”
钱氏用欣慰的眼神看着她。
“你终于明白过来了。”
“是的,我终于明白了。”
柳如月嘴角微弯。
“我现在马上去搬救兵,你在这里稍等一下啊。”
钱氏连连点头。
“你快去快回啊。”
柳如月就走了。
只剩下钱氏一人,双手吊在树枝上,在寒风中,如同屋檐下的风铃一般,不,应该说是铜钟吧。毕竟,风铃可是一吹风就响的,钱氏可没这个功用。
柳如月去搬救兵了。
马上就会得救了。
钱氏这样安慰自己,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却总有些不安。她在心中暗暗悔恨,早知如此,最起码该将吴嬷嬷带在身边才是。要不然,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窘境了。可是,这天底下哪有后悔药卖?
钱氏只能自食恶果了。
谢宛云又朝她们接近了一些,躲在一颗大树的后头,离她们的距离虽然还有几米,可也不算太远,说话有些模模糊糊的,勉强能听得到。见到柳如月往回走,谢宛云心中窃喜,这是一个好机会,只要等柳如月一离开,她就可以……然后,再赶在柳如月带人回来前再在这里藏好这就是了。这下,就算钱氏出了事,别人也只当是失足落山,不会引起什么怀疑,也不会连累其他人。
钱氏,终于,这一次,老天爷没有站在你这边了。
准备付出你该付的代价吧!
谢宛云冷冷地笑着,只觉得快意无比。
然而,柳如月她这是在做什么?
谢宛云看到,当柳如月离开了钱氏的视张所及范围之外后,并没有下山去搬救兵,而是就站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面色苍白,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容。
姨母,不要怪我。
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
本来,你若是笨一点,那该有多好。我就算是存心算计了你,可是,也顶多只是得回了本来就应该属于我的权力,一切巩固了之后,我自会让你恢复正常,安安心心地养老,绝对不会亏待你半分。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多好。
可是你呢?
你偏偏这么聪明,偏偏不安分,偏偏要将这一切捅穿,偏偏还要威胁我反过来对付平哥哥。你有没有想过,那可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啊!
我是绝对不会让我未出世的孩子没有爹,成为一个被人笑的野孩子的。
所以,姨母,你怪不得我。
是你逼我的。
是你不好。
本来就不应该属于你的东西,你却抓着不放。还想把我也变得跟你一样不幸,成为一个除了权力,人见人厌,什么也没有的人。
我是绝对不会像你这样的。
我会有温柔体贴的丈夫,可爱的孩子,会幸福地生活的。
所以,我终于明白了。
所以,你去死好了。
我会好好地埋葬你的,我亲爱的姨母。这是我唯一能替你做到的。
柳如月就这样一直站在那里,那样细的树枝,还有那样冷的天气,还有那样寒的风……她知道,她不用等多久。她什么也不用做,她只需要等待就好。一切,都是老天爷的旨意,与她无关。
谢宛云此时也终于明白了过来。
她惊骇地看着柳如月。
柳如月这是要钱氏死!她不打算救钱氏,她打算除掉柳如月。为什么?她们不是姨甥吗?究竟有多大的矛盾才会让柳如月决定见死不救?
谢宛云只觉得心中尽是深寒。
不过,她又冷冷地笑了。
不知钱氏现在是什么样的感觉?这种等待死亡的滋味。
钱氏回答了谢宛云的疑问,她又叫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恐惧。
“月儿、月儿,你还在吗?”
“我、我快支撑不住了。”
“救命啊!
……
赵嬷嬷、春歌、孩子,你们看到了吗?
她也有这么一天。
只是,就这么任由钱氏掉下去摔死吗?似乎太便宜她了。要死,也该亲手推她最后一把,让她满怀着怨恨、恐惧和不甘死亡才是。
谢宛云想了想,很快就有了决定。
她悄悄地走远了一些,然后,放重了脚步,加大了声音,朝这边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