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时段,太阳光线早已不允许人们再继续工作。可是,工作不能停啊!不止是赵文熙,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只要停下,明天客户的婚礼就会开天窗,就会留下一辈子难忘的遗憾!
而让人压力山大的是,婚礼一生能有几次?这种遗憾,无论用多少钱都难以弥补!
为了确保夜间还能正常工作,设备部在六七点的时候就往Truss上吊了几个照明灯,就连缠绕在周围树上的灯串也亮了起来,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浪漫的感觉。
灯光环绕的草坪之上工作人员已经走了很多。
设备部留了两个看设备的,剩下的人就赶去其他场地干活儿了;执行部早在下午不到五点的时候就干完了自己的活儿,分批离开了场地;三部那些销售们就更不用说了,平时不做这么大的摊子,早就已经累了个半死,明天没事儿的还得来帮忙执行;赵文熙早就已经忙晕头了,哪还顾得上他们,还是伍坤提醒了一下,这才放他们回去休息。
这么一来,等到了晚上九点钟,还在现场坚守阵地的,基本上就只剩下了赵文熙、伍坤,还有花艺部的几个花工。
赵文熙这会儿还保持着那种箭在弦上的紧迫感,她每隔半小时就问一次道具厂那边的经理,那几组大型道具到底什么时候能送到。
这也不怪她紧张,这些道具是整个婚礼的门面,如果拿不到,就必须采用第二套方案。在她焦急等待的过程中,花艺部的几个人也都揪着心。
背景的大型道具到了,他们做完手头这些装饰的小件花艺就可以收工;可如果是要采用第二套方案,那就连执行部都得回来连夜加班,才有可能用手头的素材做出那种震撼的效果。
“王经理,能不能给我一个确实的时间,到底几点能到?”
在赵文熙第N次打电话,又第N次冷着脸失望挂了电话之后,伍坤终于忍不住伸手把她从仪式区给拖到了帐篷跟前。
这是他自己带来的双人帐篷,支起来的时候还被花艺部几个小姐姐笑了半天,说他搞什么小浪漫,这会儿天一黑,倒是谁也想在他的帐篷里歇会儿。
好不容易等到轮班休息的花艺小姐姐从帐篷里出来,伍坤赶紧把赵文熙给塞了进去,自己则盘着腿儿坐在她对面。见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还胳膊一伸就按着她的肩膀把她生生给按了回去。
“你干什么啊?我这会儿一头事儿呢!”
赵文熙烦得要命,整个人都处于暴走状态,恨不得顺着信号把那道具厂经理给掐死,哪有闲心跟他在这儿玩住帐篷过家家?
“赵文熙,你这次真的太紧绷了!”伍坤盯着她的眼睛,表情是十足的严肃,“你以前忙起来也很暴躁,但是都没有这次这么慌乱。你的心乱了你知道吗?这样下去,熬不到明天执行婚礼你就昏过去了!”
让她这么一说,赵文熙这才彻底意识到,自己又一次陷入了对于明天的恐惧之中,带着这样恐惧的情绪,她根本没有办法理智地工作!
想到这里,她颓然地把脸深深地埋在膝盖上,双臂环绕着小腿,试图让自己尽快地平静下来,也努力把已经涌上眼眶的眼泪给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或许几秒钟,或许有一两分钟,就在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的时候,头顶上忽然感受到一只手在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
那手很大,大得让她想起小时候爸爸妈妈在她考试得到百分之后,那摸摸头的夸奖;那手也很暖,但那温度又不会让她觉得燥热……
轻柔、虔诚。
就在她即将要沉溺于这种温柔的安慰之中的前一刻,她终于让理智回到了意识之中,她微微抬起头,那动作很慢,慢到给与她安慰的手还可以在短暂停顿之后才悄然离开。
抬起头,她看到的就是伍坤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眸。
她听见他说:“文熙,别紧张,放松。”
她想跟他说谢谢,可嘴张了张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心跳莫名开始变快,这让她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就这么傻傻地对视着,旁若无人。
“哎呀呀,我就知道!”
终于还是伍坤打破了这奇妙的沉默,他一边从地上跳起来一边拍着裤子。
“最讨厌草坪了,到处都是虫子!讨厌!”
看他一脸嫌弃,原本绷劲了脑神经的赵文熙忍不住嗤笑起来:“谁让你坐地上的?傻子。”
说着,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抬头看着伍坤说到:“知道带着帐篷,不知道自己坐?活该你被虫虫咬!”
或许是她说“虫虫”的时候口气太可爱,或许是帐篷太小,装不下这几乎要溢出来的情绪,伍坤一边假装嫌弃地坐下,一边就悄悄红了脸,甚至还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为了缓解尴尬,伍坤一边挥手驱赶着两人身边乱飞的蚊虫,一边装作无意地问到:“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啊,为什么一定要是草坪和风车呢?你喜欢荷兰?”
赵文熙这会儿倒是平静了不少,平静到伍坤甚至都以为她不想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才揉了揉鼻头摇头说到:“荷兰虽然是风车出名,但是我却更喜欢丹麦的风车。从小到大,我都很喜欢安徒生的童话故事,也一直对那里的风车情有独钟。丹麦的海上风车园你知道吗?有了风车,怎么可以在室内?小美人鱼在海里会变泡沫,所以就干脆给她漂亮的草坪啊……”
说到这儿她忽然苦涩地笑了起来:“是不是很矫情?”
“哪有?”伍坤也笑了起来,“每个女孩子都会有这种童话公主梦,可能你是她们里面执行力最强的了吧。”
这下赵文熙倒是真的笑起来:“早知道我当初的矫情会让现在的我受这个罪,我就直接选旅行结婚了!”
“我当你不知道后悔呢!”伍坤调侃着,紧接着调侃中又带了几分真心,“其实知道后悔就是好事啊,起码,会让你知道,人总是要朝前看的,未来比过去要重要的多。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只有把你的心打开,你才能感受到别人对你的爱!”
他这话一出,赵文熙的笑容就渐渐地变成了哀伤:“我的过去一塌糊涂,我的未来……就连我自己也看不到。或许几年后,我还是像现在这样,终日忙碌,一事无成;或许我会妥协,回老家,随便找个人嫁掉,稀里糊涂过一辈子,但是什么爱不爱的,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
伍坤一改调侃的语气,一脸认真地说到:“你很优秀,你也很有魅力。如果我跟你说,你会有很美好的未来,你会被人爱,会被人呵护,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