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赵文熙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儿吧倒也不是，但当伍坤带着一脸心虚的表情把签好的合同送到她手里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三万整的单子，内容包括了厅内所有的灯光音响大屏设备，还有24个染色灯；12米加高T台两侧鲜花地引，8组鲜花罗马柱，一个全鲜花的拱门放在副仪式区，括弧里还专门标明了“插花一定要饱满”；照摄像方面有一组摇臂，一组斯坦尼康，还是双摄像双照相，全都给标明了超高清……
照这个情况看，这单子压根就已经只是个不怎么挣钱的单子了。可是，合同上的项目内容还不止如此，演艺人员这部分就更没眼看：一个主持人、两个婚礼督导，再加上12个舞蹈演员一共要表演四个节目；更可笑的是，他还在最后标明了一句：主题甜品台，括弧，赠送！
最可怕的是，当她眯着眼睛仔细看，就连鲜花地引和拱门的旁边也都有个小小的括弧，里面写着可怕的“赠送”两个字……
粗略一算，这单子压根就不可能挣钱不说，肯定是赔钱的，只不过是赔多赔少的问题！
“这就是你这几天忙和的结果？签个赔钱的单子？你都签完了你还找我干嘛？”
赵文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这个写得密密匝匝的单子，瞬间觉得刚才吸进肺里的那口凉气，这会儿已经变成了一坨棉花，死死地卡在她的喉咙里让她有点窒息。
“哎呀，已经这个样子了嘛！客户说想加一个鲜花地引和一个鲜花门，我想着反正我姑说过现在的花材价格也不算贵，所以就送他们了……”
伍坤这会儿倒是态度良好的不得了，说话的语气都是软绵绵的，生怕惹毛了赵文熙，“财务那边跟我说，这个单子的利润率达不到，还稍稍微有一点赔钱，所以没法给我开执行单，需要总监，也就是你，给我签个字儿才行……”
见赵文熙铁青着一张脸，盯着自己的眼睛里简直要喷火，他赶紧两手撑着腮帮子趴在桌上装起了可爱的花朵：“赵总，我觉得你是我见过最英明神武的了！比一部和三部那俩强多了！难得客户这么爽快就签约了，你不会让客户失望的，对不对？而且这也是我好不容易谈成的第一单嘛，你就当是给年轻人实践的机会咯！”
说完，他十分狗腿的把赵文熙摊在桌面上的合同又往前推了推，还超级“贴心”地从笔筒里抽了根中性笔轻轻放在赵文熙手边，脸上笑得连眼睛都找不着了。
赵文熙可不吃撒娇讨好这一套，那个粗算都赔钱的单子现在在她看来简直有点辣眼睛。她揉了揉眉心，好半天才冷冷地问到：“赔多少？”
一听这话，伍坤的脸上瞬间就堆起了十分尴尬的笑容，好半天才举起一只手，弯起大拇指，把颤颤巍巍的四根手指对着赵文熙。
赵文熙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不死心地问到：“四百？”
伍坤干笑着摇了摇头，小小声地说：“四千。”
话音刚落，合同就已经“啪”地甩在了他脸上。
赵文熙憋了好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破功了，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就骂起来。
“说你干不了这活儿你偏不信，说了让你从头开始学你偏不听！你可倒好，首单优待都不够你祸害的，不挣钱就算了，你还得给公司赔四千！别说客户了，就算是我也赶紧跟你签啊！除了你，你出去打听打听还有没有你这么蠢的婚礼销售！”
她这会儿已经气得毫无形象，劈头盖脸地一直在骂着，根本没发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薛一行已经默默地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一切。
“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这个字儿我赵文熙没有办法给你签！你看你是去跟客户解释还是怎么着，总之，这种赔钱的单子，如果我给你签了字，我会觉得很羞耻！”
赵文熙骂得狠，伍坤却是一反常态地乖巧，任她怎么骂都只是乖乖听着。
可当她说不给签字的时候，伍坤却一下子就瞪圆了眼睛：“你的意思是现在让我跟客户反悔吗？赵文熙，连我都知道一旦签了合同，就不能轻易地反悔。你是没见着，那对新人真的很信任我，我也答应他们一定会用心把他们的婚礼给办好，你现在让我怎么跟他们开口说不行？！”
赵文熙已经不想再跟他争辩：“用嘴说，下跪说，随便你怎么说！公司为什么要对你自己的失误和愚蠢而买单？！这单不做，你会觉得难堪，也让你好好长个记性；但是如果这单做了，我和你都会成为笑柄！不止是公司里的笑柄，也是全婚礼行业的笑柄！”
“赵文熙，我今天随便你骂！你怎么骂我都行！”
伍坤从小到大，除了脾气暴躁的亲生老爸伍三江，哪让人这么劈头盖脸的骂过？
他这会被骂得连眼睛都气红了，握着拳头强压着火气，在心里忍了又忍才能继续好言好语地跟对方周旋，“男人说下的就是写下的，那对新人真的很不容易，我不能出尔反尔让他们失望。只要你肯签字，公司亏了多少我补上还不行吗？”
“这不是谁补的问题是原则问题！”赵文熙此刻简直是软硬不吃，“赔钱的单子不能执行！听懂了吗？你不需要跟我服软，没用！我是不会签字的！”
她的态度极为强硬，正当伍坤默默抓起合同不知所措的时候，薛一行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这个字，我签。”
这下，不止伍坤，就连赵文熙也一下子就变了脸色。“薛总，你怎么来了？”
薛一行还是一如往常一样摇着折扇，不疾不徐地说到：“财务陈姐跟我汇报，说是今天业务二部居然交过去一个赔钱的单子，我就想着应该是伍坤这小子干出来的活儿，所以就过来看看。”
“薛总，这单子没法做。我们又不是什么慈善机构，为什么要赔钱赚吆喝呢？”
赵文熙知道薛一行一定会护着伍坤，但却没想到竟然护到了赔钱让他玩儿的地步，忍不住据理力争。“如果这种单子都能执行，那其他的销售怎么想？”
薛一行意味深长地笑笑，稳稳地坐在了伍坤给他让的椅子上，直面站在办公桌后的赵文熙：“文熙，伍坤这小子虽然不着调，但他刚才说了一个很关键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