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草房外的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却是变得大了起来。
那呼啸而过的山风,夹杂着蒙蒙细雨,传出阵阵呜咽之声之余,却是把那房门吹得一阵阵吱呀乱响。
看那邋遢道人久久不曾动静,一直在那兀自喝着闷酒,萧逸辰生怕那风把这房间内仅存的一丝光亮吹灭,不由地却是连忙走上前去,把那房门给轻轻带了过去。
伴随着房门的关上,一时之间,在这不大的空间里,风也停了,雨也歇了,仿佛整个世界又重新变得安静了下来,便是原本有些摇晃的烛光也仿佛重新获得了生机,停止了摇摆,扶摇直上,将这原本便不大的房间又给重新照亮了。
诸事已毕,萧逸辰不由扫了一眼那兀自喝着闷酒、一声不吭的邋遢道人,却是满腹的狐疑:自己虽是不知他为何今日会如此奇怪,便是眼神之中也在不经意间有些许的迷茫、空洞之意若隐若现,而且整个人看上去也仿佛被什么给彻底击垮了一般,毫无活力,这等情形,自从萧逸辰与邋遢道人相识以来,却是不曾有过。
而且别人可能有所不知,但萧逸辰却是知晓,邋遢道人表面之上虽是人如其名,邋里邋遢,不修边幅,但他惺忪睡眼之中那隐忍而又不乏坚毅的目光,却是在萧逸辰面前无论如何也藏不了的。
可是,就在今天,那种眼神,竟是突然就这般消失不见了,便是说邋遢道人现在留下的只是一具躯壳、行尸走肉,怕也毫不为过。
念及此处,萧逸辰心中不由地有些担心起来,但见他微微皱了下眉头,而后刻意压低了声音,向着那邋遢道人道:“老叫花,你怎么回事,看到你宝贝徒弟回来,难道一点也不高兴么?早知你如此,我还不如不回来的好!”
萧逸辰这句话里竟是少有地带了几分的戏谑与顽皮,与他往日行事作风却是大相径庭,但饶是如此,那邋遢道人也就那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而后竟是又回过头,继续喝那闷酒去了。
看到邋遢道人对自己这般冷淡,萧逸辰却也并不着恼,只是如此一来,不知为何,他心中的那份不安却是渐渐变得强烈起来。
萧逸辰不知是心中诸事杂陈亦或是那份担心让他惴惴不安,终究,但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自稳了稳心神,而后却是忽地变了脸色,向着那邋遢道人正色道:“老乞丐,我这次突然回山,难道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不成么?”
听完这话,那邋遢道人却是一如既往的面如秋水,波澜不惊,似乎对萧逸辰这话,依旧没有丝毫的反应。
看到如此情形,萧逸辰只得兀自苦笑一声,而后继续道:“罢了罢了,你虽是不想与我说话,但有些事,我还是要与你说的。”
言罢,不等那邋遢道人有什么反应,萧逸辰却是把手探入自己衣衫之中,而后取了一物出来,呈到邋遢道人的跟前,道:“老叫花,这东西你该认识吧?”
顺着萧逸辰的目光瞧去,但见此刻被他握在手中的却是一有着温润黄色光芒、羊脂玉一般模样的黄色扳指,这扳指色泽圆润,其上更是瑞气蒸腾,隐隐有光华流转,一看便不是凡品。
这不正是那大自在宫的宫主代代相传的信物么?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看到萧逸辰手中之物,原本神情萎靡的邋遢道人不由地却是为之一震,便是将将递到嘴边的酒葫芦也被他给重新别入了腰间,而语气之中在带了几分的质问与惊悸之余,一股莫名的不安却是在他心底悄然泛起。
看到邋遢道人终于有了反应,一时之间,萧逸辰心下不由略感欣喜,但转念一想,却是又记起静逸等一众大自在宫的人惨死在泪竹林里,心中不由地却是忽地一黯。
想到这一层,萧逸辰郑重地看了一眼邋遢道人,而后双目微微一闭,面露苦痛之色,却是一字一句道:“这扳指是静逸师太临终之前托付给我的…”
“临终??”
不知是邋遢道人吃酒有些醉了又或是一时间他自己没有反应过来,听完萧逸辰的话,邋遢道人不由却是出声问了一句。
看着邋遢道人那眼神之中有些难以置信的模样,似是为了印证他心中所想,萧逸辰不由地微微点了下头,而后继续说道:“不止是静逸师太,便是静慈大师还有赤霞仙子甚至是她们座下共计二十一名二代弟子,俱是罹难在距离昆仑山不远的泪竹林里了…”
什么?!
听完这话,邋遢道人顿觉犹如五雷轰顶,刹那间,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空了一般,下一刻竟是就这般无力地跌坐在了那木床之上。
简陋的草房里,烛光摇曳,纵使外面的雨势慢慢大了起来,但在这不大的空间里,却是安静地有些可怕。
这一师一徒二人就这般静静地呆着,空气仿佛都因为他们的默不作声而变得有些凝固。
“她们…是怎么死的?…”
良久,邋遢道人仿佛慢慢从那震惊却又略带些许不易察觉的悲痛里缓过了神来,而后声音低沉地向萧逸辰问了一句。
萧逸辰看了眼自己眼前这个平时看上去有些邋遢、此刻有些不怒自威的师父,而后却是将自己所遇、所见之事一一说与邋遢道人听了,便是自己万不得已之下接下这宫主之位,在思虑再三之后,他也一并给说了出来。
出乎萧逸辰的意料,原本以为自己接下这宫主之位,已是大大触犯了门规,邋遢道人便是不将自己逐出师门,怕也会大声苛责、呵斥,不料,仿佛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一般,那邋遢道人却是并不曾继续追问,反而对那屠戮静逸等人的神秘黑衣人,有些疑问。
“你怀疑那黑衣人是我玉虚门下,是么?”
邋遢道人端坐在那里,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萧逸辰,仿佛瞬间已是将他心思给洞穿,便是萧逸辰不曾直接说,邋遢道人也从他的只言片语之中猜出了个大概。
“是…只是那人的身份,我…”
听到邋遢道人直接一语道破自己心中所想,萧逸辰也不想再拖泥带水,但见他用力点了点头,正待要把话继续说下去,不料,就在这时,那邋遢道人竟是忽地发出一阵笑声。
听到这笑声,萧逸辰不由地却是连忙把话止住,而后一脸狐疑地望向那邋遢道人。
顺着萧逸辰的目光瞧去,但见此刻那邋遢道人不知为何,在昏暗的烛光下,他的脸色却是愈发差了起来,只见他深深看了一眼萧逸辰,而后微微摇了下头,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与萧逸辰听,道:“冤孽,冤孽啊,想不到到头来,他终究还是放不下那过往之事…”
听完这话,萧逸辰感觉邋遢道人话里有话,不由心中一惊:难道老叫花竟然知晓这黑衣人的身份不成?
念及此处,萧逸辰顾不得其他,正待继续发问,不料,就在这时,忽地,一阵猛烈的山风吹过,竟是把那房门给生生吹了开来。
一时之间,迅猛的山风夹杂着豆大的雨滴快速涌了进来,那摇曳不定的昏暗烛光,一个不小心,竟是被吹灭了,刹那间,原本还有些光亮的房屋竟是就这般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看到如此情形,萧逸辰来不及多想,连忙欺身到那门前,正待要把房门重新关上,不料,就在这时,他却猛然发现,就在离这草房不远的地方,也就是邋遢道人时常前去的废旧神台处,竟是毫无征兆的燃起了无名大火。
那阵阵的火光冲天而起,熊熊燃烧的火焰犹如幽冥地狱逃出的恶鬼一般,疯狂的吞噬着那原本就脆弱不堪的神台。
阵阵寒风吹过,冲天的火焰从神台内部倒卷而上,滚滚的浓烟夹杂着刺鼻的气味向天空扩散开来,一道黑色的幕布借着漆黑的夜色,恍若从天而降的邪神一般,张牙舞爪,可怖之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