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玉虚宫,钟鼎长鸣之声渐渐小了下来。
大殿之前硕大的广场之上,九个上古时期的石鼎按照五行八卦不同的方位,错落有致的散在四周各处,石鼎之上或刻飞鱼鸟兽,或雕山水人文,却是不尽相同。
石鼎中不时有袅袅香火飘出,与此中云雾混在一起,随着山风飘飘荡荡,向远处去了。
忽然,两道一红一白的豪光却是以闪电般的速度由远及近,从天而降,定睛一看,却是许久不见的灵虚道人与诸葛星剑。
二人方一落地,两相对望一眼,却是也不答话,而是一同急匆匆的向玉虚宫的大殿走去。
看这二人面色凝重的样子,定然是这玉虚宫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发生了。
这二人方一进入大殿之内,却是看到清虚掌教并玉虚宫的各大长老等一众人等早已是等候多时了,就连平时少有露面的邋遢道人此刻也是自顾自的坐在掌门金座之下的白玉石阶之上,自顾自的饮着烈酒。
而在大殿的正中间处,不知何时,却是纵向摆放上了一约莫四尺宽的石榻,石榻之上不知是放置了什么东西,竟是用白色的布给盖了起来让人看不清内里的模样。
灵虚道人与诸葛星剑走到那石榻前,不约而同的向着那石榻深深的看了一眼,而后走到邋遢道人面前,躬身打一稽首,毕恭毕敬的叫道:“大师兄!”
不料,这邋遢道人对这二人竟是理也不理,淡淡的扫了一眼二人,却是又自顾自的喝起酒来。
灵虚道人与诸葛星剑似是对邋遢道人会有如此反应,并不感到意外,但见二人一左一右分别从邋遢道人的身侧绕了过去,跟掌教真人清虚道长打过招呼之后,却是纷纷坐在了清虚道人两侧的座椅之上。
看着灵虚与诸葛星剑坐了下来,清虚道人扫了一眼在大殿之下端坐的众人,道:“现下我玉虚宫要紧的人物都已在此了,布袋大师有什么话要说就请直说吧!”
什么?布袋和尚也来了么?
听到掌教真人的话,灵虚心中却是一惊,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灵虚却深知这布袋和尚的来历可是非同小可,表面之上他虽是一酒肉和尚,但其辈分尚远在般若寺的几大神僧之上。
现下就连这布袋和尚也突然来到了这里,看来事情的严重性已然超过了他的估计。
念及此处,灵虚道人不禁向诸葛星剑那边看了一眼,但见他的眼神之中也是如同自己一般尽是满满的担忧之意。
就在灵虚与诸葛星剑二人坐立不安之时,伴随着清虚道人的话,但见从大殿之中的众人之中,却有一人从座位之上慢慢起身来到了大殿的正中间处。
但见那人生的体型高大,满面油光,光秃秃的头顶之上留着戒疤更是不知是何缘故,已然是看不清了,这人不是那布袋和尚又是何人?
这布袋和尚缓身来到那石榻之前,对着清虚道人等几个坐在大殿之上的要紧之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清虚掌教及各位真人,不知最近玉虚门下可有行走于六界之内的人无缘无故失踪、音信全无的?”
听到布袋和尚突然如此发问,大殿之上清虚掌教却是脸色微变,但他很快便镇定了下来,侧过身去,对着灵虚道人道:“灵虚师弟,你向来执掌我门中戒律刑罚之事,玉虚门下众弟子的花名册更是一向由你掌管,你可知众二代弟子中,最近可有无缘无故失踪之人?”
听完清虚道人的话,灵虚把双眉一皱,略微沉思了一下,而后道:“回禀掌教真人,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的。”
这灵虚道人不要看他表面之上看上去长的十分的粗犷,但其内地里却是一个心细之人,是以从他口中既然说出了没有此事,那想来这布袋和尚所说之事多半便也是没有的了。
清虚道人似是对灵虚的回答很是满意,但见他对着灵虚道人微微点了下头,而后看向了那布袋和尚。
灵虚道人的话自然也落在了这布袋和尚的耳朵里,但见他浓眉一紧,手中念珠急转,道:“那如此一来便有些奇怪了,实不相瞒,数日之前,我与顽徒在距离此地向西三百五十里的西皇山下,却是遇到一老者为魔教中的数个高手追杀。”
“怎么?魔教现在的势力竟然已是延伸到这里了么?”坐在清虚身后的诸葛星剑听闻西皇山处竟然会有魔教妖人出没,不禁大感吃惊,毕竟魔教余孽在二十年前早已是退居海外,不问世事,未曾想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已经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
布袋和尚听完诸葛星剑的话,却是微微点了下头,而后继续道:“邪魔外道,除妖务尽,这是我等正道中人应做之事,但这不是现下问题的关键所在。那日,我与顽徒出手相助将一众魔教中人击退之后,那老者已然是身受重伤,我师徒二人虽是略通药理,但这人毕竟伤势太重,我们二人终究还是回天乏术,未曾救得他的性命。”
话说到这里,那布袋和尚却是忍不住低声念了一句佛号,一时间大殿之上的众人却是为布袋和尚的这一声佛号所染,为这正道之中又少了一除魔卫道之人不禁纷纷扼腕叹息起来。
略一停顿,而后听那布袋和尚继续道:“但这事的关键所在却是这老者临终之际,从他只言片语之中,我们得知他似是与玉虚宫有着莫大的渊源,因这其中牵涉甚广,是以贫僧不才,擅自做主,便将那老者的尸身带回了玉虚宫,听候清虚掌教的处置。”
“哦?竟然会有此等之事?”听完布袋和尚的话,不要说清虚掌教会忍不住发问,就连一直懒懒的坐在台阶之上的邋遢道人此刻也是收起了手中的葫芦,一脸的凝重。
“布袋大师,却是不知那老者的尸身现在何处?”一直慵懒的坐在座椅之上的诸葛星剑,不知为何,竟是猛然抬起头来问道。
布袋和尚看了一眼大殿之上的众人,却是不理那诸葛星剑,但见他转过身去对着身后说道:“石头。”
布袋和尚话音方落,但见一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小和尚却是从他方才坐的座椅背后慢慢走了出来。
但见那小和尚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僧袍,生的却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脸的憨厚模样,而在他的身后则斜背着一个用破布包着、约莫两尺长似杵非杵的兵刃。
布袋和尚冲着那走将出来的小和尚微微点头示意,而后但见那小和尚站在大殿之上,对清虚道人等一众人人双手合十道:“清虚掌教,众位真人,这石榻之上便是那逝去的老者了。”
那小和尚言罢,却是不理众人,但见他慢慢走到那石榻之前,将那白布轻轻掀了起来,而后重新退到了布袋和尚的身后,听候安排。
清虚一众人等顺着那大殿之上的石榻瞧去,但见那石榻之上安静的躺着一名老者,这人看上去约莫六七十岁的年纪,双眼紧闭,周身上下穿戴收拾的却十分干净。想来却是这布袋和尚师徒二人在临近将这老者带往玉虚宫之前,将他周身上下的血污及伤口都清理了一遍,才让这人看上去像睡着了一般。
清虚等一众人相互看了一眼,却是面面相觑,一脸的茫然,依这老者的相貌来看,却是并非玉虚门下。
似是看透了清虚掌教等一众人的想法,那布袋和尚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但见原本坐在台阶之上的邋遢道人却是缓缓起身,慢慢来到了那石榻之前。
“冲虚道…”
布袋和尚看到邋遢道人走了过来,正待说话,不料却被邋遢道人给一口截断。
“布袋大师,那个冲虚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我现在的法号是邋遢道人。”
邋遢道人言罢,却是看也不看那布袋和尚,双眼死死的盯着安静的躺在石榻之上的老者仔细看了起来。
一时间,大殿之上竟是出奇的安静,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聚集在了邋遢道人的身上。
忽然,那邋遢道人却是慢慢伸出手来,向那老者的面部摸去。
邋遢道人在那老者脸上左摸右摸,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般,就连眼睛之中亦是闪烁着些许异样的光芒。
突然,邋遢道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之意,但见他用手在那老者的耳朵后面轻轻一撕。
只见一张人皮面具却是慢慢的被邋遢道人从那老者的脸上给扯了下来,而在那张人皮面具之后,却是露出了一副年轻的脸庞。
乍看到那张脸,邋遢道人竟是少有的大吃一惊,就连身子都恍如遭受了电击一般,忍不住抖了一下。
但见邋遢道人面色之上神情不定,眉头紧蹙,似是在犹豫着什么一般,过了一会儿,只见他似是下定了决心,竟是从石榻之前移开了身体,慢慢向后退去。
伴随着邋遢道人从那石榻之前离开,那张年轻的脸也渐渐出现在了大殿之内众人的面前。
一时间,大殿之上,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那端坐在掌教金座上的清虚道人,就连布袋和尚看到那张脸都不由自主的念了一句佛号,神情之中尽是苦痛之意。
那是一张清秀而又坚毅的面庞,只是那张脸的主人却是如同睡着了一般,再也醒不过来了。
而原本向来处事波澜不惊的清虚掌教,一看到那张脸,竟是在一瞬间如同定住了一般,不再动弹。
清虚掌教就那么怔怔的就那么望着,望着,一时间,就连时间仿佛都在那一刻静止了。
那是他日思夜盼的人儿啊,怎么、怎么就变成了如此的模样?…
过了好一会儿,清虚掌教的身子竟是忍不住微微的颤抖起来,但见他缓缓起身,颤颤巍巍的从掌教金座的位置上走了下来,而后慢慢走到那石榻之前。
“掌教真人…”
灵虚道长似是有些不忍,但见他喊了一声,站起身来正待去扶,不料诸葛星剑却是微微向他摆了一下手,示意让他坐下来。
有些事,还是让掌教真人自己去处理更好一些吧?
诸葛星剑在内心深处不由得想到。
一行清泪如同崩溃的情绪,顺着清虚道人的脸颊悄然落下。
一时间,那个站在石榻之前看上去身形甚是高大的清虚道人仿佛在一瞬间衰老了许多,但见他慢慢伸出颤颤巍巍的右手,轻轻拂上了那张清秀的脸,声音哽咽的说了一句:“宁儿…”
一滴泪水,在不经意间,滴落在了那年少之人的脸上,伴随着清虚道人这宠溺一般的声音,玉虚宫大殿之上竟是为一股悲伤的情绪所笼罩了起来。
似有隐隐的缀泣之声在那一刻悄然释放。
西皇山:出自《山海经》,中皇山又西三百五十里,曰西皇之山,其阳多金,其阴多铁,其兽多麋、 鹿、?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