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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逃妻 八月薇妮 5527 2024-11-19 06:27

  是日, 东宫。

  时值正午,太子殿下自外匆匆回来, 入内见太子妃。

  纤秀起身迎了,叫人备饭。

  婢女们伺候太子殿下更衣洗漱过后, 纤秀问道:“殿下神色匆忙,可是有事?”

  李长乐道:“兵部今儿又有紧急军情回来,边疆的四城已经全都沦为戎人之手了。”说着,?闾玖松??br>纤秀吃了一惊:“这样快?那接下来戎人岂不是要挥师秦关了?朝廷可有应对之策?”

  李长乐皱眉:“内阁在商议,先前父皇让我跟内阁商榷料理,本要调拨京州的兵力前往救援,没想到晚发了一步回信, 边疆的事态就更加恶化了, 真是瞬息万变啊。”

  纤秀心一跳,她的父亲桓?先前就调到了京州任职,若这次调拨去驰援掖城的话,这会儿指不定会怎么样。

  李长乐叹了数声, 纤秀只得劝慰:“殿下不必太着急, 先吃了饭再说。”

  说话间,厨下已经将饭食送来,两人对面坐了吃饭。太子殿下向来是个豁然自在的性子,但因为这军情实在紧迫,吃饭之时尚且愁眉不展。

  纤秀看在眼里,心中忧虑。

  李长乐只略吃了几筷子就停了下来,纤秀见状自也停住, 叫人收拾了去。

  漱了口,太子突然问道:“对了,我从外头回来的时候,怎么听人说什么,府里的三姑娘,像是要出家去?”

  纤秀闻听,道:“我也听说了此事,先前打发人回去问,老太太那边只叫我不必担心,说没什么大碍。”

  李长乐道:“到底是你的三姐姐,得闲倒要回去看看才是。我又听说,桓府似乎想做主把她嫁到要远去潮州的一个小官,这自然是委屈了她,兴许这次她一时想不开就是为了这门亲事。”

  纤秀眉端一挑,却仍不动声色地笑道:“这个该不至于的,先前郦大人也不过是个官职卑微的,三姐姐都并没有瞧不起他呢,这次绞头发之类的,也必然跟这个没什么关系。”

  李长乐愣了愣,旋即说道:“这个不一样,郦大人毕竟是在京内,那个若嫁了,这一辈子再见面只怕难了。”

  纤秀掩口微笑,声音和缓:“殿下实在是仁心慈和,这些事我祖母自然也都想到过了,她既然肯应这门亲事,必然是那求亲的人有可取之处,三姐姐嫁了他兴许会夫妻和合,祖母大概是为了三姐姐着想,所以也不必惦记着能不能时时刻刻相见了。倒是难为太子殿下替他们想的周到。”

  李长乐望着纤秀,他先前那一句“这辈子”,其实并不特指的桓老夫人等,也许还有他自己在内。

  可纤秀却像是没听出来,反这样满怀感激似的,倒是让李长乐有些无从开口。

  “其实,那小官我也见过,实在不算出色。”李长乐想了想,“三姑娘那样的人品性情,该配个更好的才是。”

  纤秀看他:“难道太子殿下有更好的人选?”

  李长乐停了停:“我……”他犹豫地看着纤秀,心里那个想法翻翻滚滚,终于无法再忍,“阿秀,我、我想……能不能也让三姑娘到东宫来?”

  纤秀闻言,心里一凉,同时大怒。

  纤秀自然早就知道太子殿下对桓素舸的那份心意,先前太子旁敲侧击,她只装愚不知罢了。如今听太子终于说出这句,一怒之下就要发作起来。

  然而……

  转念一想,纤秀又生生压下心头怒火:“殿下……是厌弃我了吗?”她的眼睛红了,原本是因为愤怒。

  “当然不是!”李长乐忙否认。

  “既然不是,怎么又突然这样说,桓家已经出了一个太子妃,如今,连三姑娘也要到东宫,当个侧妃吗?”

  纤秀声音柔柔的,说的话却绵里带针。

  李长乐咬了咬唇:“我只是觉着,三姑娘那样的人物,竟要远嫁,竟逼得她要遁世……于心不忍罢了。”

  纤秀含泪点头:“太子殿下先前本该娶三姑娘的,偏偏取了不起眼的四姑娘,如今是后悔了。若真的怜惜三姐姐,那不如就休了我,再另外娶她,免得就算这会儿娶进来,也不过是个区区侧妃,岂不是委屈了人家。”

  李长乐忙道:“好端端地怎么说这个?我没有那个意思。”

  纤秀道:“殿下虽没说,我却……”说到这里,突然弯腰,捂着肚子面露痛色。

  李长乐起身道:“怎么了?”

  纤秀慢慢抬头,眼中的泪已经流了下来。

  她含泪说道:“本来想告诉殿下这个好消息,先前见您为军情焦急,不敢就说出来……没想到您不只是为了军情着急,还为了人……”

  李长乐低头:“到底是怎么了?”

  “早上因觉着身子不适,请了太医来……才诊出来,”纤秀吸吸鼻子,忍着哽咽:“我有了身孕了。”

  李长乐瞪大双眼:“这、这是真的?”

  纤秀道:“这还有假么?可如果太子不待见我跟这个孩子,那……”

  “不要乱说,我哪里不待见了。”李长乐忙安抚纤秀,又见她眉头微蹙,想到她竟有了身孕,心里格外喜欢,感慨之余便道:“我、我先前不过是随口说说,你别着急,好生养身体最要紧了。”

  纤秀轻轻靠在太子殿下身上,叹道:“殿下也要好生保重身体,虽然国事要紧,殿下的身子也最要紧,我跟孩子的性命,可都在殿下的身上呢。”

  李长乐拥着纤秀,拧眉点头。

  ***

  这日桓?入夜才回来,期间锦宜担心,派人去看在何处,起初是在内阁,后来听说进了宫。

  锦宜心里总有点儿不踏实,直到他带了一身寒气回来,看见他的人,才算放心。

  桓?更衣洗漱,听说今日莫夫人来访之事,便问起来,锦宜也如实说了。

  锦宜笑道:“我没给你们这位大太太脸,她也还毕竟是大嫂子,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桓?的脸才洗过,明净如玉,微笑的模样顾盼生辉:“我不高兴的是,她竟找上门来,有没有叫你生气?”

  锦宜越看越觉着喜欢,便哼道:“我才不气呢,气坏了正合他们的意了。找我比找你好,她那样胡搅蛮缠,若缠着你哭天抢地的,像是什么样儿,且有些话你是不好说的,我却不管那么多。”

  桓?走到跟前儿,拢着她的肩膀,把她搂在怀里。

  锦宜舒心地靠着他,又缓缓说道:“我就是讨厌,你敬她是嫂子,她却把你当作了债主。只要她的心不足,这债不管你怎么还,也终究还不上的,以后可别这么着了,做尽好心的事,反落了无限抱怨。”

  桓?听了这句话,心头却如同雷驰电掣,细想“债主”两个字,入骨三分。

  他原本可以为了桓琳死,所以为长房做什么都是应当的,没想到反让人错会了意,的确,大概对大太太来说,得是他替桓琳死了,才算是终于还了债。

  桓素舸所做的种种,多半也有莫夫人教导之功,如果做母亲的自小在耳畔屡屡教导,说她的父亲是给桓?害死的,那桓素舸心里对他这个三叔会是怎样的怨恨?行事那样扭曲不可理喻,大概也有这个缘故。

  锦宜知道这对桓?而言毕竟是一桩心病,便不再提这个,又问:“你今儿去外头干什么了?”

  这本是随口的问题,谁知桓?看她一眼,没有立即回答。

  锦宜不由心动,抚着他胸问:“怎么了,不能说么?”

  桓?方道:“今儿兵部又有两份急报……所以朝中的人都有些着急。”

  锦宜忙问详细,桓?只得说了。锦宜听罢心惊:“该怎么办?这一次他们来的怎么这样早呢?”

  东极岛返回路上,她隐约听路人议论过两句,只是也不大相信,直到谭六跟桓?禀报的时候才明白是真。

  桓?道:“我也正在想这其中的症结。阿锦,今天……”

  桓?犹豫了会儿,把她抱起来到了里间儿,见左右无人,便小声说道,“虽然说,我早就对这件事做了预防,却想不到他们来的比预料中快这许多。你虽不懂国事,但这种打仗军情,是瞬息万变的,就算我做了筹谋,也难保万无一失,而军情又关乎着国家安危……”

  锦宜默默地听着他说,听他耐心地说了这许多,心里更加觉着不安:“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桓?停了停,道:“我是想说,我、我必得亲自过去一趟。”

  “过去哪里?”锦宜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不肯就认,非得他亲口说出来才确信。

  桓?道:“我得去北疆一趟。”

  锦宜听了这句,猛地将他推开:“你说什么!”

  桓?道:“阿锦你别生气。”

  锦宜瞪了他片刻,站起身来,转身往外就走。

  桓?忙转过去,不敢强拉她,就拦在她跟前儿,张手挡住。

  锦宜走不出去,便道:“你拦着我干什么?”

  “你去哪儿?”

  “我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别赌气使性,小心动了胎气。”

  锦宜举手在肚子上一拢,却又不禁动恼:“你还记得这个?你关心他什么?你都要去了,又要扔下我们了!你倒是放心!”

  说着说着,眼睛不觉湿润了,忙转开头去不叫他看见。

  桓?道:“阿锦……”

  锦宜推开他的手,赌气仍说:“你既然要去,那我就回郦家去。”

  这会儿沈奶娘正进来送汤,见状一愣,不知如何,锦宜索性道:“奶娘,收拾东西,我们要回去了。”

  奶娘吓了一跳,不敢答应,只看桓?。桓?向门口示意,奶娘忙悄悄退了出去。

  锦宜皱眉:“你还拦着我干什么?现在你不是得忙于国事?又何必回来?就像是以前那样住在内阁,一住几个月的岂不干净?”

  桓?见她突然又翻起旧账,又有些笑,又是心酸。

  锦宜原本并没想过前世种种,突然这会儿碰到她的逆鳞,那种种便又猛然浮现,锦宜道:“你更加不用跟我说要去这里那里,三爷决定的事,从来不必跟别人商议的,你从来都是想做就做,无法更改的,不是吗?你走你走,你不走我就走。”

  桓?见她发作起来,索性张开双臂将她牢牢抱住。

  锦宜原本十分喜欢被他抱着的感觉,觉着安稳而牢靠,但一想到他要去北疆,仍让她面对那生死未知,两地牵挂,这怀抱自然也不可得,便挣道:“放开!”

  桓?突然说道:“你可知道,当初我在秦关,粮草断绝,城内每天都有大批大批的民众兵马饿死。”

  锦宜一愣。

  桓?声音沉缓:“那次我在城内巡视,我看见一个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因为妇人没有吃食所以没有奶水,那孩子已经饿的……连哭都哭不出声了……”

  锦宜不禁屏住呼吸。

  桓?停了下来。

  他深深呼吸,才又说道:“你可知道我当时想到的是什么?我当时……想到的是你,我竟突然觉着恐惧,仿佛站在我面前的不是那陌生妇人,而是你,我绝不能让那种情形出现。”

  锦宜咬着唇,泪却从眼中滴落下来。

  桓?道:“阿锦,现在也是一样,军国大事不是儿戏的原因,因为不仅关乎了国家的存亡,更关乎其中每一个臣民的生死安危。我不能有丝毫掉以轻心。”

  锦宜无法回答。

  她知道桓?说的都对,但仍是无法面对他离开的事实。

  “阿锦,”桓?最后道:“相信我,这次,咱们一家都会安然无恙。”

  ***

  虽然桓?说的十分透彻明白,锦宜却仍是不想理他,本是赌气要回郦家,因被他拦着不放,就回到里屋,上床向内卧倒。

  桓?见她生气,晚饭也无心去吃,随着进了里屋,到床边看了会儿,唤了两声,锦宜也不回答。

  桓?转身到了桌边,缓缓落座,却见面前的针线簸箩的旁边搁着一个裹起来的布包。

  他信手拿来,轻轻打开看时,整个人心头猛然一震。

  这里头的,竟是一件没做完的婴儿的小衣裳,精致细巧,针脚绵密,正是锦宜的手工。

  桓?眼睁睁地看着这件衣裳,就像是心头最软的地方给猛然击中。

  他愣愣地望着这小衣裳,想到前世,想到今生,心里突然有一种冲动:什么军国大事,他不要再离开,横竖一刻也不想离了她身旁。

  桓?起身到了床边,从背后将锦宜轻轻抱住。

  “阿锦……”他的呼吸都有些紊乱。

  “我、我不走了,我不管那别的……”他嗅着锦宜身上的淡淡香气,不顾一切地说:“我只守着你,守着你跟孩子。”

  锦宜原本冷冷地闭着双眼装睡,也不想再跟他说话。

  突然听了这句,才蓦地睁开双眼:“你……你说真的?”

  桓?应了声:“真的。”

  锦宜动了动,桓?会意地松开手,锦宜就翻身面对着他。

  两人目光相对,锦宜看他眼圈微红,心里一怔,微微起身,果然看见了桌上的小衣裳。

  桓?重将她搂入怀中。

  锦宜本能地往他怀里贴了贴:“三爷,我做的好不好?”

  桓?温声回答:“好的很,这孩子一定会喜欢。”

  锦宜心底喜悦而酸楚,就哼了声:“我做什么你都说好。”

  他理所当然地口吻回答:“那当然了,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是好的。”

  锦宜偷笑,过了片刻才又问道:“你真的愿意留下了?”

  “愿意。”

  “真的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真的。”

  思忖半晌,锦宜抬头:“那你告诉我,前世……在北疆,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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