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寒风又起。
半天的时间,张鸿鸣四人沿着肇事车的行进线路,从商店走到钢结构厂,又从钢结构厂走到商店,但依旧一无所获。
此时,四个人累了一天,又渴又冷,疲惫至极。
四人又走进了商店。这时商店的老大姐正在“收银台”里面坐着,面前一只空着的碗,还有半碟咸菜,看来是刚刚在这里吃完饭。
她看见四个人走进来,忙站起来热情地招呼,说:“怎么样了?找到点儿线索没有?”
周士元无奈地说:“事故发生都好几天了,线索不太好找了。”
“要我看呢,你们也不用忒着急,这啥事儿都有个坎儿,慢慢来。你们奏放心吧,好人奏是有好报,坏人跑不了,肯定能找到那个司机。”这大姐说得情真意切,还真能宽心解郁,给人增加信心。
大家都是一笑,说:“我们就借大姐你的吉言了。”
她见到四个人累得无精打采的,又关心地说:“来来,先坐在我这里暖和暖和。”说完,搬来几个塑料凳子让大家坐下,把原本照着自己的“小太阳”电暖器挪了个方向,朝向他们。
四人又是一番道谢,客气之后都坐了下来。暖烘烘的光照在身上,寒气退去不少。
不一会儿,老大姐又拿来四个茶杯,给每人倒了一杯热茶。握着热乎乎的茶杯,喝着滚烫的热茶,烤着小太阳,四人倍感温暖,尤其是大姐的这份热心肠,更是暖心。
老大姐边给每人续水边说:“我们家的这个监控太老了,啥也照不清楚,肯定也没有帮上什么忙,还耽误你们时间了。我刚才和我儿子打电话说这个事情,他说你们可以从这里再往西走十里地,那儿有个路口装着监控,汽车车牌号在那儿都能拍清楚,他说他还在那里被扣分罚款过。如果车真的是从我们这里向西跑的,肯定得经过那个路口。”
这老大姐说的应当是拍摄交通违规的监控摄像。此处是偏僻的农村,路口鲜有安装红绿灯的,像这种高清的监控摄像头就更少见了。如果确实有这个监控,那么肇事车辆绝对会在这里留下清晰的影像。这个线索不容忽视!
四人茶水都顾不上喝了,放下杯子,连忙同老大姐道谢告辞,马上启动汽车向西驶去。
他们有些迫不及待了。
西去就是山区了。路在山谷中蜿蜒前行,夜色中,两侧的山峦紧紧夹着公路,本来不太宽阔的路面就显得更狭窄了。
西行三四里地就进入安西县的地界,然后又向前行进了大约六七公里左右,五莲路与南北走向的一条公路交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丁字形的路口,在五莲路路口的上方,确实有一排监控摄像头,像一排黑黝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路面!看到这个,几个人都放心了,说明大姐所言非虚,这处监控是确实存在的。
但随之问题也来了,这个地方地处安西县,这个监控是交通执法用的监控,想要查看这处监控录像,需要到安西县的交警部门查询。以张鸿鸣他们的身份,这个监控录像是肯定拿不到手的,唯有两个县市的公安部门相互沟通。
张鸿鸣马上联系了侯卫红,向他汇报了这个情况,看他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侯卫红听后,也十分重视这个线索,立刻向领导做了汇报,请领导出面沟通协调此事。
这案子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竟然需要两地警方协同破案了,这大大超出了张鸿鸣等人的预料。
天色已晚,今天是不太可能拿到监控视频资料了,毕竟两个县市之间沟通协调需要一些时间,最快也得明天了。
家门前灯火通明,村里主管红白喜事的大执事正指挥着帮忙的小工们干着各种杂活。身着孝服的亲友们进进出出。插在门前的招魂幡随风飘摆着。
门前右侧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台子,三面罩好了篷布,像一个简易的舞台。吹鼓手们在上面卖力地吹着各种流行的曲子。前面围了些看热闹的村民。在娱乐匮乏的农村,这丧事的吹鼓表演也成了村民们“娱乐”的一个重要方式。
近些年来,随着经济的发展,青壮年的农民都可以在各种厂矿中谋得一份不错的工作,收入也是不菲。经济条件改善了,红白喜事的规模办得就越来越大了,甚至成了相互攀比的一个重要内容。丧事如果办得不体面,往往就会被认为不孝,这会让子女们在村里抬不起头来的。
在经济的刺激下,这吹鼓班子的表演内容也越来越丰富了。
原来就是唢呐、鼓、钹、笙等传统乐器,现在各种西洋乐器也很常见。这倒是无可厚非,也算是与时俱进。
最让张鸿鸣难以接受的就是表演内容的变化。原来都是吹一些悲伤味道较浓的“丧乐”,或是一些感情中性的曲子。到了晚上,这些吹鼓手们,还能表演一场“莲花落子”的剧目,剧中所有人物的对白、唱词都是用乐器模仿,惟妙惟肖,颇显这些匠人的功力。可是现在这些吹鼓班子不但将这些老的传统几乎丢尽,表演内容还换成了是歌舞、二人转等欢快的内容,而且很多的表演内容粗俗、语言下流,全然不顾还有一些孩子也在台下观看,都近乎成了农村的一种文艺流毒了。前几天在网上还看到一则新闻,某外国葬礼上,竟然有两个脱衣女郎骑在棺材上跳艳舞,不知这逝者是否瞑目,如果死不瞑目,还可看到这香艳的表演,但如果瞑目了,这醉人的表演也是白瞎了。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请人哭灵成为了一种时尚,每当村中有丧事时,这种专业的、悲凄的、曲调千篇一律的哭声,就会借着扩音器回荡在整个村中……
亲人故去,本是一件伤心之事,却被变相地“娱乐”了,使这伤心的氛围完全变了味道,院内是红棺素裹,院外是歌舞喧天,倒让人不知这是悲是喜了。
前两天,在商量请吹鼓手时,张鸿鸣就明确表示,就请吹鼓手演奏一些传统音乐,任何流行曲目都不演奏,歌舞也不用表演,更不会请哭灵人。家人都十分赞同。
院内,宽厚高大的棺木摆在院子正中,罩在灵棚之下,暗红色的油漆在灯光下透着一股沉重的光泽。纸扎的金童玉女站立左右,长明灯的火焰在棺木前跳跃,鎏金的“寿”闪着金光。
众人站在棺前,都深深地鞠了一躬。张鸿鸣又俯身拿起了几张纸钱,在长明灯上点燃了,放入专门焚化纸钱的陶盆中。
火光跳跃,张鸿鸣手扶着棺木,心中愧疚之情又生。明天就是下葬的日子了,可是肇事司机依然没有缉拿归案。至于案子能不能破,何时能破,谁心里也没有底。
也许这个案子就破不了?每年肇事逃逸未侦破的案子也不少,有多少冤魂在路上谁也不知道。半年前,邻村孕妇被撞后一尸两命的案子到现在还没有破。
想到这这些,张鸿鸣内心轰地一下,心想,我这是什么想法?难道是已经萌生了退意?这样如何让逝者入土为安?我又能如何辜负家人的希望?我又任何面对杨月呢?如果案件没有破,这必将会压在她心头一生的重压,自已也必是无法释然。
否定了自己原有的想法,张鸿鸣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其实,有这种悲观退却的想法也很正常,毕竟这案子波折颇多,迷雾重重,线索总是若有若无,每抓到一个,就又被否定一个,任是张鸿鸣性情较沉稳,连日的疲劳与挫败,免不了偶尔冒出这种想法。
饭后,张鸿鸣找了个较为安静的屋子,抱着笔记本电脑,又开始查看起商店的监控录像来。白天的时候,不便于在商店过长时间查看,这录像看得并不是十分仔细,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但这只是一种感觉,也许是神经过敏了。现在安静了,终于可以沉下心来仔细查看了。
炕是火热的,冰凉的脚放在上面,寒气快速地退却着。
杨月抱来了一个厚厚的毛毯,盖在张鸿鸣的腿上。张鸿鸣最怕冷,也许是血液循环不好,脚总是冰凉。这几天一直在外奔波,也确实让杨月担心了。
杨月这些天心情也平复了不少,逐渐接受了现实。
很多现实,不想面对也必须得面对,许多困难,想逃避也不能逃避,这就是人成长的过程。
她又泡了一杯热茶,让张鸿鸣握着焐手。做完这些,她也静静地坐在张鸿鸣身侧,头靠在张鸿鸣肩上,默默地陪着张鸿鸣查看监控录像。
“鸿鸣,你说这个案子能破么?”杨月平静地问道。
张鸿鸣轻抚着她的头发,说:“我会尽力的。”他没有直接回答是或否,而是表了一个态度。
杨月显然没有听出张鸿鸣的意思,不过这个回答是让她心里特别踏实。
她接着说:“明天,我多想让妈明明白白地走,那她就能入土为安了。”
张鸿鸣轻轻搂过她的肩,说:“放心吧,妈知道咱们的心情,也看到了咱们的努力。无论做到什么程度,只要我们尽心了,她就会满意的。况且,只有你过得好,她才能真正的入土为安吧。”
“也许吧。”杨月幽幽地说着,她用手指着电脑说:“这个就是肇事车么?”
张鸿鸣说:“现在只是怀疑。明天我们还会去安西县查看一处刚发现的监控,清晰度很高,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喔。”杨月也不禁认真地看起这辆车来,不一会儿,她指着电脑屏幕说:“这个车轮的颜色怎么与其它的不一样?”
张鸿鸣仔细一看,确实,这辆车的后轮上有一大片深色,与其他地方明显不同,好像被液体打湿的痕迹。
张鸿鸣说:“也许是水打湿的吧。”
“喔……现在都是冬天了,路上还有水呢?”杨月随口一问,倒是激起了张鸿鸣的疑问,是啊,路上没有水啊,那么这个是什么呢?
张鸿鸣头脑中猛然间冒出来一个字: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