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予一把拉她入怀,“相信是么!如果相信你就听我把后面的话说完!”
言诺全凭着本能,手臂抬起,抚上他的后背。
“好,你听我说,我父亲入狱不久病逝,我母亲病死在纽约的医院里,那时的我你好好想一下会是什么模样,我不是要博你同情,我只是想让你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我当时是个什么模样……后来,我遇上了林安娜的父亲林纾,于是接下来的将近十年里,我是受林纾资助才有了两年前的实力。我回国,回到江海市,我承认,当时的我带着满满的恨意,我恨跟戈雅有关系的所有人,恨这些可能是害死我父亲的凶手,我回来,唯一想做的就是拿回属于我父亲的东西。”
“林安娜说的对,有时候,得到一个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摧毁她。两年前,我也曾这样坚定的想过。于是,我可以用两年的时间让戈雅没有我生存不下去,然后再去摧毁,收入囊中。没错,青叶那件案子是我挑起来的……是我纵容李成将事情搞大……”
沈成予能清楚地感受到怀中人当听到这里时的颤抖,他将她拥的更近,接下来的话也更轻柔,“可我还是没能彻底下手,不为别的……只因为你……”
是因为她,他才适时收手,是因为她,他才知道戈雅对于他来说也是同样重要,是因为她,他想让自己变成瞎子聋子,不再过问恩仇。
“当年就算你没有来求我帮你救戈雅,我也有办法买入戈雅的股份,顺理成章的进入戈雅,但我选择了一条没料到结果的路,我从没想过,这个变数是两年前我给自己埋下来的,可我也从来不后悔,因为遇见了你,你知道么?因为遇见了你……”
他的情话多么动听,就是干涸之地突然而至的雨露。
言诺被他捧起的脸上早已满是泪水,她的挣扎与妥协在身体里一分为二各自占据为王,不分上下。本来,她是刺猬,没有刺的一面只打算留给她最爱的人的,看来,是注定了的,从认识到她是爱沈成予的,她便再也不能竖起自己的防备和他针锋相对了。
而不管他说了什么话,都能准确地左右她的心智。
言诺抬眼望他,她已经没了主意,“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沈成予,我已经没有主见了,你说要怎么办都可以……”
他轻抚着她的小脸,凉薄的唇畔覆上她颤抖的唇角,他说言诺,你听着,我要你在我身边,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都在我身边,好么?
已经彻底失去判别能力,言诺只是狠狠地点头,狠狠地点头……
三天后,言诺在报纸上看到叶良和宋雨晴要订婚的消息。
而消息高调而突然的传出的第二天,她便收到了[MT]公司送来的请柬,说要邀请她参加十天后的订婚宴。
[MT]办喜事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江海市商界几乎都得知了这个消息,半个月后,[MT]便会撤离江海,此刻,这样一出婚宴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而当天,宋明魏却还到了医院看望邵云卿。
邵云卿冷淡依旧,对宋明魏更是这样,可宋明魏却笑得自在,说:“嫂子,好多年没见了呀,您的性子还是没变。”
邵云卿冷哼一声,“变还能往哪变呢,对着你,想变也未必能变得了。”
宋明魏的秘书在一旁早已经脸色难看,他却自顾地拉了个凳子要坐下,这一动作,让言诺和陈卓具是一惊,可也只是虚惊而已,宋明魏能对邵云卿做什么呢?
随后便听他说:“嫂子你真是错怪我了,我知道你气我们[MT]总是跟戈雅作对,但这也不是我想的是吧?商场上的事情,没人能有个准儿,也是不巧,同行是冤家,[MT]和戈雅总是能碰成对头,不过这是暂时的,指不定过一段时间咱们就能成为朋友了是吧?”
邵云卿仍是不领情,宋明魏在病房里呆的这十分钟里,没有一刻能讨得了好。
没辙了,他带领原班人马准备撤离,言诺作为后辈相送,终于,和宋明魏有了一对一的机会。
宋明魏年及半百,四肢却苍劲有力,面容上是健康的小麦色,微微一笑,眼角便堆出两层皱纹。
出门之时,他对言诺说:“我当年离开江海的时候,你才一点点儿高,现在一转眼已经长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过几天,你妹妹雨晴的订婚宴,记得准时来呀!”
言诺没有温度地冲他一笑,晚辈的虚礼做足,但还是婉拒道:“先恭喜宋叔叔您了,但您是清楚戈雅的状况的,到时候,我尽量看看有没有时间吧。”
宋明魏并不勉强,临走时却又道:“言诺,虽然你我叔侄关系也不算好,咱们也还是商场敌人,但有句话,我还是要说,你当年嫁给沈成予绝对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你不知道,他其实是沈青山,你沈伯伯的儿子……”
言诺抢道:“我知道,我现在已经知道。而且……我知道的也不会比您少太多……”
宋明魏收回后面要说的话,沉默良久,唇上噙着淡淡的笑容,最后,道一声别说:“后会有期吧。”便抬脚离去。
回到病房里,邵云卿从床上转坐到轮椅上,被门向窗,陈卓陪在她身边。
听到言诺的动静,邵云卿缓缓回身,说:“言诺,推我出去转转吧。”
言诺受命,陈卓心知两母女之间肯定有什么体己话要说,便笑着回避。
夏日的阳光带着难以抵挡的热烈,出门不久,穿过林**,便溢出一身薄汗。言诺推邵云卿来到医院的湖边,找个块阴凉地儿坐下,开始替她捏颈背。
邵云卿看似不经意地问她:“宋明魏走之前跟你说了些什么?”
言诺也是看似随意地回她说:“他让我到时候参加他女儿宋雨晴和叶良的订婚宴,我说看看时间好了。”
“你……心里还有叶良么?”邵云卿第一次这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言诺却笑着,手上力道适度,一下一下地帮邵云卿捏着肩,说:“妈,我和叶良在我当年离开江海市之后,就不可能了,他……早就不是以前的他了。”
可邵云卿忽而又问:“那沈成予呢?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手上按在邵云卿肩窝的位置突然一用力,邵云卿条件反射的惊动一下,随即,言诺手上的动作便慢慢停下,“妈……当年,你不让我嫁给沈成予,是不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了他回来的目的了?”
邵云卿没能立刻回答她,而是先轻声叹了一口气,气息埋藏在蝉鸣声中,被烈日蒸发。她似是想了许久,说:“我不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但我知道,他一定不会放手他父亲的事情不管的。”
“那,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妈,你不要再瞒我了,都讲给我听好么?”
她绕到轮椅前面,悄然蹲下,把头倚在邵云卿的膝盖上,像小时候偎在父亲的怀中听他讲古时的神话故事一样,她突然变成了小孩子,倚在母亲身上,感受着她略显粗糙的手指轻抚在自己的额角上,低哑地声音徐徐道出一段回忆。
“十五年前……不对,应该更早,你爸爸和宋明魏,还有沈青山,他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肯两肋插刀的好兄弟,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三人志趣相投,才创办了戈雅。你爸爸作为投资最多的人,分到的利润也最多,可是让人意外的还有你沈伯伯,沈青山。平时吊儿郎当的人,但在做生意上,却有着过人的天赋,你大概也从公司里听到过沈青山的事迹吧,没错,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后来戈雅分股,但没多久,沈青山就被起诉贪污公款,当时的数额大到让人不敢去想,证据确凿,没人敢说什么,就这样,沈青山被判了刑入了狱……没过多久,他染上重病去世了……你爸爸也和宋明魏因为股份彻底决裂,宋明魏拿着钱离开戈雅,自立门户……再后来,你也应该都知道了……”
话到这里,邵云卿声息不动,可言诺却心想,不对!
她缓缓抬头看向邵云卿,“妈,您还有件事情没有告诉我不是么,沈伯伯是被冤枉的!”
邵云卿像是被人沉痛戳中,忽而一怔,面色惨白,半晌,终于张口,“是……是,沈青山确实是被冤枉的……”
“那为什么你们,你,陈叔,还有温叔叔,你们都对这件事情绝口不提?冤枉他的人到底是谁?”言诺声声严厉地问她。
邵云卿突然避开了她的目光,紧抿唇畔,再转头时,竟是满眼含泪。
言诺双手握住她的胳膊,迫切道:“是谁?”后面半句话艰难吐出,她亦是如鲠在喉,“妈……是我爸么?”
这句像是被他们谁人都深埋在心底的话突然问出口,便预示着,前路被打通,不得不行!
下一刻,邵云卿面色沉痛,往事再上心头,像是在强迫着自己对这件事情做出回应,可是不用做了,什么都不用做了,言诺颓然跌坐在地上,真相早已了然如心,也在心底化成了无数只刀刃,撕心裂肺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泪如泉滴,几乎让她语不成话。
邵云卿哪里会比她好,“因为金钱,因为利益!可谁都没想过,这场斗争的结果会是这么惨烈……言诺,一切都是我们这辈人埋下的恶果,不该你来承受。”
是,本是不该。
可现在,她的最佳爱人成了她不能爱的人,那她是该?还是不该?
言诺最近的心事重重沈成予并不是没有注意到。
他知道对于十五年前的那件事情,他们都需要时间去消化,当然,他还并不知道关于真相,言诺竟比他还要早上一步知道。
夏雨的翩然而至一时间缓解了撩人的燥热,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清爽湿润的气息,言诺倚在车窗上,感受着清晨被这雨刚刚洗刷过的空气。
叶良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
电话里,他声音黯哑,气息不稳鼻音浓重,他问言诺:“言诺……你在哪?”(未完待续)